19.第十九章

蒼山之圍,谷映塵根本沒將其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他是不可能被攔在這個地方。

“勿離對此怎麼看?”谷映塵悠閒地半倚貴妃榻上,手中拈着一顆晶瑩欲滴的葡萄。

“蒼山天險,強攻實屬天方夜譚,唯有封山一計可行。”蒼山的地理分佈圖不知何事已經掛上在了議事廳的牆上。不過廳內的氣氛卻更像是個……風月場所……原因就是軟塌上那個邪魅的男人。

看到這張地圖,齊顏不禁想起齊嚴書房中掛着那張涵蓋整個神州大陸的羊皮地圖,圖上縱橫交錯着一道道山川河流,那是千日國曆代君王沉睡了百年的野心。

“封山?”慕容滄月聽罷掩嘴輕笑。“爺手下的人分佈在神州大陸各個角落,離宮僅有三百多人留守,如何封山?蒼山不止天險,更是糧食生長的絕佳場所。”

“也許他們困的根本就不是糧食。”齊顏細細觀察着桌上爐火燃燒的情況。

“海鹽……”炎兮皺了皺眉頭,看向齊顏的眼中所有所思。

“本王從未打算在此處逗留太久,不過必須讓本王過三個月清閒的假期纔可突圍。”谷映塵慢慢悠悠地接過婢女遞過來的帕子擦拭手指。

狂妄至極的男人!齊顏淡笑不語,待清水燒開便不急不緩地衝泡茶葉。

“好香。”谷映塵在齊顏身邊落座,話題一下子轉到了他手中茶水上。

“當然。這是在伏羲國的探子冒險收購來君山銀針,是貢茶。”炎兮冷冷地看着齊顏。他對於主子利用深埋在伏羲國的暗樁做這種討好一個敵對的男人的事情甚是不滿。

“這君山銀針茶只有伏羲國纔有。據說無極山脈北端有一湖,此湖上遍佈島嶼,島上土壤肥沃,氣候宜人,雨量充沛,春夏季湖水蒸發,雲霧瀰漫,島上樹木叢生,自然環境適宜茶樹生長,故山地遍佈茶園。這批茶採自清明前三四天,以春茶首輪嫩芽製作,且須選肥壯、多毫的嫩芽,經揀選後,以大小勻齊的壯芽製作銀針。製作工序分殺青、攤涼、初烘、復攤涼、初包、復烘、再包、焙乾等8道工序,做法甚是考究。”谷映塵說的頭頭是道。

“爺您什麼時候鑽研起茶道來了。”慕容滄月明知故問。

“勿離擅茶道,本王又怎能不瞭解一些。”谷映塵毫不掩飾,極盡討好之能事,但說到“擅茶道”三字時,眼中卻隱隱透着寒光。

“君山茶分爲‘尖茶’、‘茸茶’兩種。‘尖茶’如茶劍,白毛茸然,納爲伏羲國貢茶,素稱‘貢尖’。君山銀針茶香氣清高,味醇甘爽,湯黃澄高,芽壯多毫,條真勻齊,着淡黃色茸毫。沖泡後,芽豎懸湯中衝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觀。”齊顏未將此刻的暗流洶涌看在眼裡,他一邊演示如何沖泡君山銀針,一邊解釋。

谷映塵自始至終含笑以對。

“離宮的海鹽還能用多久?”齊顏擡頭。

“兩個月。”炎兮據實相告。霸氣王者纔有的凌厲的目光射向炎兮,周遭的人皆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更不論身在其中的炎兮。

慕容滄月掩嘴偷笑,馬上遭炎兮瞪視。

“塵想待滿三個月?”將斟好的茶送到谷映塵手上,齊顏輕聲問,尤似情人閨房之間的耳鬢廝磨。不等谷映塵回答,他站起,但目光卻始終擺在自己的手上,他單手撣拭未粘塵的衣襬。“此事交由我去辦。”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議事廳。

“好……”許久,谷映塵應答。柔情萬種的絕媚容顏,看癡了世間凡夫。

居住在蒼山不是離宮之人便是普通農戶,貿然騎馬下山無異於自報家門。自農戶家中高價租來了兩輛簡陋馬車,因慕容滄月擅易容之術,所以齊顏帶她同行。

一夜驟雨,蒼山從今日起進入了多雨的季節,仍不見停歇的牛毛細雨,落地人心裡悶悶的不暢。

谷映塵手執綢傘,陪着齊顏慢慢走過鋪着青石板的小路,笑語嫣然。兩人神色淡然、笑容清雅,絲毫不見一絲緊張氣氛。唯有谷映塵頸上毫不遮掩的點點猩紅泄露了昨夜二人是哪般激狂。

離宮後門,風吟軒幾人早已等在那裡。

“我只給你五日的時間,若回來晚了,看我怎麼懲罰你。”兩人由遠而近,所說之語依舊情俏。

蒼山離附近最近的城鎮來回便要兩日,三日之內弄到三百多人一個月的海鹽用量並突破重兵排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齊顏卻不置可否,他輕輕地點頭。

谷映塵欲扶齊顏上馬車,卻被他單手拒絕,此刻衆人才發現齊顏的腳步略顯虛軟。

“爺,明知勿離今日要出門,昨夜您就該節制一些。”早已變裝成平凡農婦的慕容滄月毫不客氣地取笑。

正欲上馬車的齊顏動作一僵硬,但隨即又恢復正常。而谷映塵則恍若未聞,他目光自始至終都在齊顏身上,手中綢傘一直遮在齊顏頭頂,而自己卻淋地半身溼。

車軲轆轉動,齊顏掀開窗簾,不意外地對上了那雙凝視的鳳眼。“我三日便回。”

“好。”谷映塵揚起笑容,笑意直達眼底。他上前勾下齊顏的脖子,低聲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話,在齊顏怔愣的當口又快步退回原地。

馬車漸行漸遠,谷映塵的笑容亦消失不見。他眯眼看着馬車消失的方向,心中執念愈深——我的勿離……縱然天高地厚容也不下我倆之間的距離,我亦不在乎不放棄,若得到你會失去一切,我亦在所不惜。恍然發覺,靠近之後便再也不願分離,站在頂端,我習慣孤單,而如今卻失去了面對孤獨的勇氣。我不會放手,永遠……

你自妖嬈,我自伴,生死不棄!

耳邊一直縈繞着谷映塵適才在他耳邊留下的話,腦子昏昏沉沉幾乎停止了運轉。引他入局,不想自己也已是局中之人,既然谷映塵如此入戲,那他也自當捨命相陪。

獻出身體,奉上真心……全部,玩一場愛的遊戲,只看誰,最後,捨得下……塵,是這樣吧……

齊顏一路沉默,慕容滄月無語相陪,直到馬車被官兵設置的關卡攔住。

齊顏與慕容滄月化裝成了一對中年的夫婦,下山名目是爲整個村子的人購置棉被棉衣。

“這會兒都春天了,購置什麼棉被!”設防的官兵質疑,未放行。

“軍爺有所不知,昨夜的暴雨引發了山洪,雖不嚴重,但卻淹了不少人家的房舍。這蒼山一入春便雨水不斷,軍爺您守在這裡也有幾日了,這兒入夜之後有多寒冷也不用咱說了,一村老小都等着咱把物資採買回去呢,您就行個方便吧。”慕容滄月不只改變了容貌,連聲音都不若之前銷魂,變得平淡無奇。

官兵擡頭看看陰雨綿綿的蒼山,暗暗思量着其中的可信性,同時派手下翻找兩輛馬車裡有無的可疑物品。

“他們是誰?”官兵指指齊顏和兩個車伕。

“這是外子,那兩位是同村的村民。”慕容滄月表情謙卑真摯。

“查仔細點!”官兵不再和慕容滄月多話,轉而朝正在翻查的士兵喊道,鋼刀在馬車壁上敲擊了幾下,嚇得趕車伕倏地蒼白了面色。

齊顏眼疾手快地按住慕容滄月欲遞出銀錠的手,搖了搖頭。

毫無發現之後,爲首的官兵同意放行的同時還不忘叮囑他們。“不要幫不明身份的人帶東西,回去之後告訴你們的村民,看見貌似江湖中人就立刻來報知道嗎?”

“是是,多謝軍爺。”慕容滄月忙不迭地點頭。

馬車順利離開關卡,慕容滄月看了齊顏一眼,掩嘴偷偷笑起。“莫說西樓國的官兵也就這些能耐。”

“是月娘易容之術獨步天下。”齊顏笑不出來,難的不是出山,而是兩日後的入山,之前在谷映塵面前撂下了豪言,只是他逼自己的一種手段罷了,心中已有對策,但仍是步步驚心。

“勿離有心事?”慕容滄月收斂了笑意。

“月娘莫不是糊塗了。”齊顏搖搖頭,秋後算賬。“哪個山野村婦會懂得拿銀兩賄賂官兵的,那一錠紋銀,可是莊稼人一年的收成啊。”

慕容滄月一愣,隨即笑道。“是是,勿離說的極是。月娘平日大手大腳慣了,這關鍵時刻竟犯了這樣的糊塗,好在有勿離在身邊。”容貌平凡無奇,但是快速轉動的眼眸卻透露了這人的古靈精怪。她佯裝柔弱地靠在齊顏身邊,“出門在外,夫君可要時時護着人家。”

齊顏再是無奈地看向窗外。他終於知道爲何前世家族的兄弟姐妹都不喜歡他了,誰會對一個狡猾成精的女人有好感?更不論桑勿離之兇悍甚於慕容。

蒼河鎮是山野小鎮,民風質樸,如今官府封山倒是對他們沒有太大的影響。一路走來,齊顏發現,鎮上多了許多形跡可疑的人,離宮被困,江湖人士皆來助陣官府。

從決定下山購鹽到今僅過兩日,谷映塵的暗部就算再神通廣大也難在不引起任何主意的情況下采購這麼多的海鹽,所以他們只能搶在其他人還沒來得及細想之前就把東西帶回去。

“把這些鹽都丟到水裡溶掉,留下一小部分便可,再準備大量普通老百姓用的棉被棉衣,塞足棉花。”齊顏對房內的十來個大漢吩咐道。

管事們驚愕地看着齊顏。

“爺讓你們幹嘛你們照做就是了。”慕容滄月雖不知齊顏要做些什麼,但是還是無條件地支持他。待管事們全部推出,慕容滄月拉着齊顏外出。“去酒樓吃些東西,你乖乖進食,回去我給你做好多好吃的。”

見慕容滄月像哄小孩子一樣誘哄自己,齊顏失笑。這個個性豪爽的絕豔女子,總是能讓他感到慈母般的溫暖,明明她就像個沒長大的少女不是?

沿街找到了一間客似雲來的酒樓,進去才發現裡面已經坐滿了江湖中人。慕容滄月毫不介意地拉着齊顏走到酒樓的角落坐下,招呼店小二來點了幾道家常小菜,便開始用熱茶燙洗碗筷。

齊顏輕飲了一口茶,劣質茶葉的味道讓他不悅地皺了皺眉。他對茶沒太大的研究,但是胃口卻被齊嚴和谷映塵聯手養刁了。

“離宮猖狂,劫清陽王在先,殺君子嵐在後,是欺中原武林無人了!”大堂中的名門正派慷慨激昂。“我們一定要血洗離宮,就出清陽王!”

“沒錯!”一青衣男子遂站起。“玄王、清陽王、齊相三人相互制衡,天下太平,若清陽王有何意外,這種平衡被打破,勢必天下戰端再起,就算是爲了天下百姓,咱們也得做些什麼。”

分析地倒是極有道理,只是此人未免也太小看了口中三人了。他們之間的相安無事,豈止單單的力量制衡,在其中一方沒有完全的把握剷除另兩方之前,他們是不會貿然出手的。他們在等天下大亂,而非天下因他們而大亂。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英雄,僅是歷史的推動器罷了。

帝王之業,孰人夙願?或幻花一夢。早已站在頂端的他們,又何爭區區一個虛名?一種名爲“野心”的東西,因爲一人之下,所以不急不緩地與頂上之人爭鋒,玩弄權術的同時也陶醉與權勢的魅力,他們知曉,站在世界背後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快感,更甚於站在廟堂之中接收頂禮膜拜的孤單,那一種勝利的喜悅,永遠不會有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蒼山被圍,我等若想有所作爲就必須與官府合作。”此話一出,大廳頓時陷入了寂靜。清高如武林正派,他們甚至不屑與官府之人有所關聯。

“如今情勢不明,權王遇劫,朝廷雖指派人馬營救,但其中利害關係甚爲複雜,最着急的當屬傲龍堡,但據悉,傲龍堡最近風平浪靜,沒有任何行動,我等應再觀察幾日纔是。”坐在角落的粗布儒士,他的布衣已經洗到泛白,領口袖口也已磨出了線頭。

齊顏不禁多看了此人幾眼。離宮橫行江湖,加之事出突然,恐怕天下粗野武夫都沒有思量到這一點。此儒士心思甚密,但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便是權勢的魅力,無權無勢者無人支應,不能像擁有暗部的谷映塵等人那樣指掌之間皆知天下之事,即使空有滿腹才學,仍是枉然。

紀顥臣是何等透徹之人,若傲龍堡真的沒有動靜,他定能猜到一二。傲龍堡確實動作頻頻,但這些動靜都是做給透徹之人看的。

但這位年輕儒士的話很顯然被衆人無視而過。儒士不再多言,但脣邊卻揚起諷笑。

齊顏在慕容滄月耳邊低語幾句,後者聽罷無聲地看了儒士一眼,點頭。

“我等這就去找王小將軍如何?”一人高呼。此次帶兵而來的便是西樓國鎮國將軍之子,西樓國少年猛將王欽雲。

“好!”

“好!”衆人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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