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休夫Ⅰ
沐婉婷怒極,也顧不得許多,揚手便打,可是那人擺明了會武功,又哪裡會這麼輕易的被她打到呢?一把抓住沐婉婷的手,兩根手指輕輕的在沐婉婷的手背上滑摸,“喲,還是個會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啊!爺我喜歡!這皮膚,當真是膚若凝脂,柔若無骨啊!美人就是美……”
茯苓本來還不想在這裡動手的,但是看到沐婉婷這般受辱,再也顧不得許多,一掌向那人拍去!
那輕佻男子感覺到一陣凌厲的掌風向他打來,忙鬆開沐婉婷,眉頭微微皺起,也幸好他武功確實不錯,否則,現在氣急了的茯苓真的會要了他的命!這人吧,明明感覺到茯苓恨不得跟他拼命了,還吊兒郎當的說:“武功還不錯嘛!不過,只能算得上是登堂,還未曾入室!”
一動起手來,茯苓就知道眼前這個人討厭歸討厭,但是武功確實很厲害,至少在江湖上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估計她認識的那些人裡,也就書生是他的對手,自己實在不是打不過他。可是這並不代表她會放棄,凡是侮辱沐婉婷的,她纔不管打得過還是打不過呢,先打了再說!
沐婉婷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自由,雖然她心裡恨那人輕薄,但是見他跟茯苓動手的時候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還有功夫說那些調侃的話,就知道茯苓不是他的對手了。沐婉婷不知道爲什麼這裡會突然冒出個登徒子,不過,她知道再這麼下去,遲早會出事。茯苓與那人打鬥,沐婉婷是插不了手的,沒辦法,只得大聲的喊,“紅姨,紅姨……”
那人見沐婉婷大叫,只是笑,並沒有阻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很快那紅姨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了,見裡面打成這樣,也很着急,“齊公子,杜公子,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紅姨畢竟是這兒的主人,所有的人都要給她點面子,就這樣兩人住了手,沐婉婷見茯苓胸口劇烈起伏,而那個什麼齊公子反而像沒事人一樣,忙迎上去,焦急的問茯苓,“沒事吧?”
茯苓搖頭,她不是不想說話,實在是氣血翻涌得太厲害,怕一個忍不住吐出血來嚇着沐婉婷,所以一直不敢吭聲,只是搖頭。
聽到紅姨叫那人齊公子,沐婉婷就知道他們彼此是熟人,怎麼看那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好好的誰會常來這種地方,跟這裡的人熟悉呢?
紅姨訓斥她手下的那些個姑娘,“你們是怎麼回事,有沒有腦子,齊公子這樣的貴客來了,也不知道通知我一聲嗎?白白的讓齊公子站在這裡,成何體統!”
那齊公子擺了擺手,好像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似的,“好了,好了,不要罵他們了,不關他們的事!我只是無意間看到一個小美人,所以……”
剩下的話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明白。
茯苓有些很不高興的衝了他一句,“這位是齊公子是吧?請你對拙荊尊重一些!”
那個齊公子一直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聽到茯苓說這樣的話,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說,她是你什麼?”
“妻子?”
那齊公子看向紅姨,“他已經爲她贖身了?”
紅姨笑了笑,“不是,杜夫人不是佳人館裡的姑娘,她是正經人家的夫人!”
那齊公子皺起了眉頭,奇怪的看着紅姨。
紅姨對齊公子說:“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出去慢慢說吧?”
見那齊公子點頭,紅姨才轉身對沐婉婷說:“杜夫人,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忙着!”
茯苓很不高興,“不用了!我們回去!出了這樣的事,誰還有心情繼續待下去了?”
紅姨很抱歉的看着茯苓,“杜公子,這……”
沐婉婷撿起自己的面紗戴上,“紅姨,我心情不好,先回去了!我們的交易,依然有效!”
紅姨笑着把沐婉婷和茯苓送走,這纔回了自己的房間,慢慢的轉了一下一個花盆,那原本放衣服的櫃子“吱呀”一聲動了,待那櫃子移開,竟赫然出現一道門,原來她的房間裡竟然有密室!
剛一進去,就看到自己的主子正背對着她站在那裡,她屈膝跪地,“屬下給主上請安!”
“你這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紅姨忙將沐婉婷來找她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然後低下頭請罪,“爲了不引人懷疑,屬下自作主張同意了杜夫人的意見,請主上治罪!”
“可是,我怎麼聽着你這話的意思,不像是請罪,倒像是邀功呢?”那人依舊淡淡的說。
可是,就是這樣淡淡的語氣,嚇得紅姨額頭上不停的冒汗,“主上,屬下不敢!屬下不是……”
“你這是在強辯嗎?”
不鹹不淡的聲音,卻將紅姨嚇個半死,她慌忙磕頭,額頭與地面碰觸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只說了兩遍“屬下該死”便不敢再多說了,只敢一個勁兒的磕頭,對於自己的主子,跟了他那麼多年,她自認還是能揣測出幾分的,越是冷淡的語氣,證明他的心裡越不開心,越是憋着火呢!她,自然是不敢在這個觸他的黴頭。雖然她完全不知道這麼一點點小事,爲什麼他那麼生氣!難道,是因爲他剛剛看上了人家杜少爺的夫人,沒有得到而生氣?
紅姨搖了搖頭,否決掉自己的猜測,對自己的這個主子,有一點她是清楚的,這個主子見到漂亮的姑娘都會忍不住調戲上一番,真正能讓他帶上牀的沒有幾個,放在心裡的更是沒有,好像那樣對人家姑娘,只是他一種緩解壓力的方式!
那,主子這次究竟是爲什麼而生氣呢?紅姨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她也已經習慣了,她的這個主子,一向都是這樣,誰也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生氣,或是突然高興。只知道他的手段特別毒辣,凡是落到他手裡的,觸了他黴頭的,沒有一個好下場!紅姨可不想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轉過身來,可不正是調戲沐婉婷的那個登徒子嗎?只是,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吊兒郎當的笑,此刻的他面無表情,黑色的眼睛像是無底洞似的,一旦盯上,就會被深深的吸進去,更不要妄談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什麼了。沐婉婷經過林逸風的教導,對看人眼睛已經很有一手了,可是遇到這個人,她什麼都看不出來,甚至連他的喜怒都看不出來。也難怪他手下的那些人都那麼怕他了,這樣的主子也確實是可怕,你都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連他什麼時候想要你的命,你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他才淡淡的說:“起來吧,些許小事,也值得你嚇成這樣!”
紅姨此時整個後背都溼透了,聽到主子這句話,這纔算是放下心來,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也不敢擦自己臉上的汗,“謝主上!”
“這裡三天之內恢復正常!”
紅姨沒敢問原因,只低頭應是,這對她來說沒問題,三天之內絕對能恢復正常!她沒有問主子爲什麼下這樣的命令,當然也不敢問!除非她活膩了!
“那個女子爲什麼會在你這裡?”
如果主子不問,紅姨差點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忙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給自己的主子彙報了一遍,然後說:“屬下之後也特意派人查探了一下,得知杜仲其實是個女子,她們想要爲如夢居的一個叫沐婉蘭的女子贖身,可是如夢居的那個媚姨,一再刁難,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人,五千兩都不賣!這才惹急了,那個所謂的杜夫人,恨極了!要幫我們搶了如夢居的生意,讓那如夢居一點生意都沒有,自己關門!”
一直面無表情的主子,這個時候嘴角竟然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喃喃自語,“有意思!這樣的女子還真少見!”
紅姨見主子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忙替主子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遞上,那人接過來之後也不喝,只是在手裡晃來晃去,“她有那個本事嗎?”
紅姨點頭,儘可能詳盡的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解說給主子聽,“根據這幾天的情況來看,她有!而且,我調查過,她在江南有不小的產業,明着說是由丈夫打理,實際上真正管事的人是她!而且,前段時間,她們遭同行陷害,也是她力挽狂瀾,這才倖免於難的!剛開始的時候,屬下見她從沒打理過歡場行業,以爲她一定會抓瞎,可是沒想到,雖然她的方式方法還是一如既往的怪異,但是,很有效果!”
那人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問,“這麼有趣的女子是誰家的女兒?”
紅姨“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屬下無能!”
她的主子半眯起自己的眼睛,“還沒查出來?”
紅姨低頭,額頭觸地,“是!屬下無能,請主上處罰!”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紅姨真的很害怕,剛出了一身的汗,還沒幹,現在又開始冒汗了。主子一句話也不說,所以她也不知道此刻主子的心裡在想什麼,她也不敢擡頭看主子的臉色,就算偷偷的擡頭看了,也只會更害怕,因爲她不可能看出什麼,只會惹主子發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紅姨只覺得像是有一輩子那麼長,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着,這個世界上懲罰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等待懲罰的過程,那種懸着一顆心,擔驚受怕的感覺,百爪撓心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有的時候,紅姨就會想,是不是死掉會更舒服一些,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因爲如果她死了,她在乎的人就會因爲她的愚蠢而付出代價!這就是她的主子——南宮齊!
所謂齊公子,不過就是他在外面闖蕩時的化名!別人馭下用的手段,大多是威嚴,最壞的情況也就是用毒藥來控制下屬,前者雖然好,但是很可能會爲了名啊,利啊什麼的而背叛自己的主子,至於後者,雖然那樣,下屬不敢不盡心盡力的做事,但是心裡卻恨極了主子,一找到機會,恨不能立刻殺死他,讓自己生命安全不再受到威脅!
而她的主子南宮齊,既沒有用前者,也沒有用後者,只是牽制住下屬在意的人,只要他的屬下有一絲一毫的不忠心,他就把他們在乎的人統統殺死,然後微笑着看着你痛苦掙扎,但是偏偏不給你死去了結一切的機會!
用他的話說,他要背叛他的人,知道什麼是焚心蝕骨之痛,這樣,就沒有人敢步他們的後塵了!
這種方法雖然殘忍,但是紅姨不得不說,很有用!
“你確實是越來越無能了!”
紅姨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屬下該死,請主上處罰!”
“我的處罰,怕你承受不起!”仍舊是那一副淡淡的樣子。
紅姨聽了這話,已然放棄了生的希望,只望能死的不那麼痛苦也就是了,可是這個時候,南宮齊突然又開口說:“所以,我決定饒你一次!不過,你記住了,沒有下次!”
“謝主上恩典,謝主上恩典!”紅姨聽了這句話,激動得眼淚“嘩嘩”得往下掉,這才知道死裡逃生是什麼感覺。
心裡戰術,是南宮齊的長項,他什麼事都沒做,簡簡單單幾個字就能把人嚇得肝膽俱裂,如同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但是隨後,又是短短几個字,他就又可以把人從地獄拉入天堂,讓下屬對他感激涕零,完全忘記那個把他推入地獄的那個人,就是救他的人。
南宮齊一隻手撫上額頭,好像在想什麼問題,紅姨也不敢打擾,站在一旁謹慎的侍立!
一路上,沐婉婷都不停的用手揉搓自己被那個登徒子抓過的手腕及手背,揉到紅腫還是不肯放手,眼看着就要破皮了,茯苓幫按住她的手,“小姐,你幹什麼?”
沐婉婷甩開茯苓的手,“不要管我!”
“小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見沐婉婷一直不理她,還是一個勁兒的在揉自己的手腕還有手背,茯苓也急了,死死的抓住沐婉婷的手,“你究竟怎麼了?”
沐婉婷擡起眼眸,眼睛裡的慌亂是那樣的明顯,“好髒,好髒!”
茯苓這才發現,沐婉婷的樣子好像很不對勁,好像是風魔了一樣,她伸手去摸沐婉婷的手,沐婉婷卻突然縮回去,“不要碰,好髒!好髒!”
茯苓突然有些害怕了,這個樣子的沐婉婷實在是太嚇人了,以前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這讓茯苓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你不要這樣,不要嚇我!”
沐婉婷好像壓根就沒聽到一樣,拼命的掙扎,茯苓無奈,只得把沐婉婷點住,抱着她會了客棧,看着沐婉婷那紅腫的手,她心疼不已!似乎又回到當年沐婉婷知道自己和左擎蒼髮生關係的那天,她像瘋了一樣,拼命往自己身上倒水,非說什麼髒了要洗乾淨,當時她就很害怕,怕極了沐婉婷那個樣子……
現在,她又是這個樣子……
石榴一見茯苓將沐婉婷抱回來,忙衝上來問,“怎麼了?小姐怎麼了?”
茯苓沒有回答她,快步將沐婉婷抱到牀上,頭也不回的吩咐石榴,“打水來!”
石榴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也不多問,趕緊幫忙打水,再回來的時候,茯苓已經拿出了藥膏,紗布什麼的,等到水來了,忙替沐婉婷清洗了一下手,然後輕輕的上藥,並且包上紗布!
石榴見茯苓停下手來,就知道沐婉婷已經沒有別的傷了,她小聲的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就這麼點傷嗎?是不是還傷了別的地方?不然怎麼會昏迷呢?”
茯苓搖頭,“小姐不是昏迷,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好好的睡一覺!”
石榴皺着眉頭,坐到茯苓身邊,她看得出來,茯苓的樣子很疲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茯苓張嘴,可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石榴拍了拍石榴的手,“你很累了是不是?那就不要管這麼多了,好好的休息一下,等你們醒了,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好不好?”
茯苓很沒出息的趴在石榴肩膀上哭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那麼傷心,只是覺得心很痛很痛,很難受!
“你們怎麼了?”
石榴驚喜不已,“小姐,你醒了?”
沐婉婷點點頭,“是啊,你們怎麼了?”
茯苓這纔想起沐婉婷一年多以來,一直在修習內功,雖然成效不是很大,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縮短了她原本應該昏睡的時間,茯苓忙擦乾自己的眼淚,“我們沒事,沒事!”
沐婉婷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包紮了起來,“洗乾淨了嗎?”
茯苓忙點頭,“洗乾淨,洗乾淨了!不信你問石榴,還是她去打的水!”
石榴雖然奇怪沐婉婷爲什麼問這樣的問題,但是還是很乖巧的回答,“是呀!”
沐婉婷這纔算是放下心來,摸着那厚厚的紗布,“乾淨了就好!”
手上隱隱傳來的疼痛讓沐婉婷感覺自己的心裡踏實多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樣疙疙瘩瘩的了,擡起頭微笑着對茯苓說:“謝謝!”
茯苓也笑,但是眼睛裡的擔憂卻掩藏不住,可是此刻的沐婉婷的注意力已經被兒子吸了過去,她伸出雙臂,“睿兒,來娘這兒!”
要是沒人,晟睿肯定“哼”一聲,然後扭過頭,就當自己不認識她,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經過剛剛那麼一嚇,在加上茯苓和石榴都在他只得一步步走到母親身邊,任由母親把自己抱到牀上!
石榴跟茯苓見母子倆要說話,就微笑着退了出來。
沐婉婷其實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她只是不想讓茯苓她們再擔心了而已!剛剛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是覺得很噁心,很髒,拼命得想要擦乾淨,她哪裡想到會嚇到茯苓呢?
茯苓是個堅強的女孩子,有時候沐婉婷覺得茯苓比她都要堅強得多,可是就是那個堅強的女子,竟然因爲她的自殘而傷心流淚,這讓她覺得很自責。她不想成爲什麼人的負擔,不想成爲什麼人的責任,她也一直都覺得自己能照顧自己。可是茯苓卻一直把她當作是自己的責任,她很想讓茯苓放下那種認知,可是一直不能!後來她決定放棄了,既然她要那麼認爲就讓她那麼認爲好了,只要茯苓覺得開心就好,反正她會好好照顧自己,不給她添麻煩!可是,沒想到現在還是給她添麻煩了!
“娘,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您和茯苓都怪怪的!”
不管沐婉婷糾正多少次,晟睿都沒有辦法喚茯苓和石榴兩人爲姨母(在外人面前除外,一如當初他只肯在外人面前喚沐婉婷娘一樣,心裡接受不了),這次沐婉婷倒沒有抓住這件事情說事,因爲實在是沒那個心情了!
沐婉婷嘆了一口氣,“也沒什麼,只是遇到一個登徒子而已!還不都是你教我的那些惹的禍?他把我當成佳人館的姑娘了,差點沒把你茯苓姨母氣死!”
晟睿很無奈的挑了挑眉毛,沒有再說話,他可一點也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貌似是某人因爲一時之氣,非要涉足聲色場所吧。其實一直以來,晟睿都想將一部分資金投入到聲色場所的建造中去,甚至包括賭場什麼的,因爲他知道那種地方最是掙錢,所有到那裡的人都是不拿銀子當銀子的人。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母親說,便一直忍着,反正僅憑飲食行業,他們掙的,也花不完!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晟睿知道母親心情不好,趴到她懷裡,撒嬌的笑了笑,“好了,不要生氣了嘛!都是我不好行了吧,他弄傷了你,恐怕茯苓也沒讓她好過吧?就讓一切都過去吧!”
沐婉婷忍不住想笑,對於她的這個兒子,她總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要她忘自己懷裡那麼一鑽,什麼氣都沒了,只覺得心裡滿滿的幸福好像要溢出來似的!
晟睿擡起頭,一本正經的說:“娘,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我們暫時先給他記着,等我再大一些,我絕對讓他好看!竟敢欺負我娘,不要命了!”
看着兒子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沐婉婷不禁笑了出來!人生就是這樣吧,不管在外面受了什麼氣,只要一回來,看到自己在乎的人,愛自己的人好好的,就把所有的煩惱都拋開了,滿心都是幸福的滋味兒!
沐婉婷知道兒子是誤會了,他以爲她手上的傷是那個登徒子造成的,但是沐婉婷沒有解釋,因爲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了,就是覺得心裡難受,就是覺得髒,好像只有擦破了皮,一陣一陣的撕痛,才能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
京城,將軍府!
沐丞相的事,左擎蒼知道早晚都會發生,可是當一切發生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心驚膽寒!他不禁問自己,這就是逆皇帝心意的下場嗎?這就是所謂的伴君如伴虎嗎?
現在皇帝用得着左家,需要左家的男兒爲他在沙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所以,左家這才恩寵日深,如果有朝一日左家也礙着皇帝的新政了,那皇帝會怎麼樣呢?會像對付沐家那樣對付他們嗎?不,說不定比現在的沐家還慘!現在的沐家倒歸倒,但是沒有連累到族人子嗣,他可不認爲皇帝對他們也會像對沐家那樣“仁慈”!
皇帝之所以放了沐家其他的人,一是因爲沐丞相臨死前的題詩,那些話種種的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很不好受,明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卻任由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加諸在他的身上,就算是皇帝自己也覺得有些內疚!但是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最重要的是那個沐婉雲,雖然沐婉雲已死,但是就是因爲她死了,所以,皇帝纔會因爲她而對沐家有不捨!如果沐婉雲還活着,就有可能會失寵,隨着時間的淡去,皇帝可能會忘了她,可是沐婉雲偏偏在自己最得寵的時候死去,皇帝一心想着的,都是她的好,如何還能對沐家下狠手呢!
左家就不一樣了,左擎蒼可不認爲他的姐姐能跟沐婉雲比,應該說,從頭到尾他的姐姐都沒有得寵過,似乎她那個皇后,只是一個擺設!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左家一直以來都是比較低調的!
左擎蒼本不想說,可是看到父親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出來,不管是真心憐惜沐家也好,兔死狐悲也好,總而言之,他就是覺得自己的心裡很不舒服。
可惜,左易並沒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好了,你說的那些爲父都明白!做事前怕狼,後怕虎的,還怎麼能成就大事?”
左擎蒼暗自嘆氣,他不該跟父親說這些的,從小到大,他們什麼時候在這種事情達成過共識呢?有時候,他就在想,如果他當初選擇跟林逸風一樣,不顧一切,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他苦笑了一下,他哪裡有林逸風那份幸運,林逸風的父親在個性上雖然他的父親很像,但是林逸風沒有那道聖旨。如果當初沒有那道賜婚的聖旨,說不定他真的會和林逸風一樣,拋下一切遠走天涯,可是,他偏偏就是不能!他害怕自己也像林逸風那樣害死自己的母親,同時也不敢抗旨!他自己的生死倒沒什麼,但是他不能連累家人,抗旨不尊,所有左家的人都會爲他的任意妄爲付出代價!
就算他想和林逸風一樣,不爲家族效力,只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但是,至少也不能連累家族不是嗎?所以,他總是很羨慕林逸風,只能遠遠的看着林逸風。當他質問他,爲什麼明明不情願,卻不敢反抗時,他無話可說!
他們是對的,他就是一個懦夫,他就是怕這怕那!他也想像林逸風那樣,活得那麼瀟灑快意!不過,他知道其實林逸風心裡也有他的痛苦,背上氣死母親的罪名,就算他什麼都不說,可是眼神中的悲傷卻騙不了他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
左擎蒼靠着馬車嘆了一口氣,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啊!這個世界上,究竟遊說活得快意了?
掃視這個馬車,他不禁問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習慣坐馬車了!以前,他只喜歡騎馬,喜歡風從自己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那樣的話,他會覺得自己像風一樣自由!但是現在他竟然慢慢習慣了馬車,習慣了京城裡的喧囂!
“將軍!”
左擎蒼知道這是到家了,也沒說話,只是挑起車簾,從容下車!看着大大的將軍府匾額,他覺得心裡堵了一下,他一直認爲搬出了那個家,有了自己的家,他一定會讓自己的家裡盡是歡顏笑語,可是,什麼時候,這裡也變得這麼冷清壓抑!
左擎蒼沒有再多想,擡腳就往裡走,見管家一直跟着他,就知道管家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說,於是,也不多說什麼,一直到了自己的房間(其實也就是以前的書房,現在他簡直把書房當成是自己的房間了。倒不是他轉性了,喜歡讀書了,只是想看那些磨磨自己的性子,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樣,那麼容易衝動),左擎蒼坐下問,“發生什麼事了?欲言又止的!”
每次管家這個樣子,總是代表着出了什麼大事,左擎蒼不禁想是不是方柔又出了什麼事,雖然方柔跟他說,不會再給他添麻煩了,可是事實證明,那也只是說說而已,她還是三不五時的找一點事出來。剛開始的左擎蒼還覺得心裡難受,多了也就麻木了,只當一切都不存在,既不會虧待了她,也不會順了她的心意!有時候,左擎蒼就會忍不住問自己,那個你愛了那麼多年的女子,你真的瞭解她嗎?
不過,不管答案是怎麼樣的,他都必須要對她好,因爲她是他的妻子。人這輩子可以犯錯誤,但是不能犯兩次。他已經對不起一個妻子,自然也就不能對不起這一個了!
管家支支唔唔的說:“今天,下人們發現小蓮她在自己的房間上吊自殺……”
左擎蒼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沒想到出事的不是方柔,“爲什麼?”
管家這才接着說:“可能……可能是因爲她懷孕了吧!”
這種事情畢竟是有傷風化的,關機迅速把下了緘口令,不許任何人提這件事情,要他把這種事情說出來,連他都會覺得不好意思!管家低頭,“是我沒有看管好那些下人,將軍……”
左擎蒼皺了一下眉頭,“懷孕?是誰的孩子?”
管家頭低得更低了,“不知道,小蓮死都不肯說,還說……還說……”
左擎蒼本來心情就不好,回來還得處理府裡的這些事情,心煩得不得了,這個管家還在那慢吞吞的,怎麼能讓他不生氣,“說什麼?”
“小蓮說,她只會告訴將軍一個人!”
左擎蒼氣結,這話說的,好像孩子是他的似的,看管家那個樣子,很明顯大家都這麼想,是,他是和方柔分開住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會對自己妻子的貼身丫頭……
左擎蒼站起來,賭氣似的說:“好,那本將軍就去好好的問問!”他倒要看看,小蓮這下還能說什麼,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幹什麼,爲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小蓮一見左擎蒼“噗通”一下跪下來,“將軍,將軍,求您救救奴婢!”
左擎蒼也不說話,只是徑直走過去坐下,完全不理會自己腳下的小蓮,“救你?我不明白!”
小蓮膝行到左擎蒼身前,“將軍,奴婢知道您很生氣,可是奴婢如果不那麼說,奴婢早早就被沉了湖!奴婢不在乎自己怎麼樣,可是奴婢肚裡的孩子是無辜的,就算奴婢該死,也不能帶着孩子一起死啊!”
左擎蒼看着這樣的小蓮,似乎想起,當初也有一個人,爲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什麼都不顧,“既然不想死,幹嘛弄什麼自殺的噱頭?”
小蓮哭得梨花帶雨,但是左擎蒼卻沒有一點反應。
小蓮哽咽道:“奴婢當時不知道自己有了!”
“孩子是誰的?”左擎蒼依舊面無表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任何事情都無法在的心湖裡泛起漣漪!
“是我表哥的!”說完之後,繼續哭。
那抽泣聲讓左擎蒼很心煩,“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小蓮這才慌忙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小蓮是這樣說的,她與自己表哥兩情相悅,前段時間,皇帝下旨兵部招兵,小蓮的表哥也被招了進去,可能是想着不知道以後要多久才能見面吧,兩人就發生了不該有的關係!小蓮說自己想着等表哥回來,找個機會,就讓他跟自己的父母說,早早的把婚事給辦了!只是沒想到,前不就,她的表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像是訓練的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吧,惹怒了訓練他們的參將,被重重的處罰了。
其實,當時受到處罰的也不止他一個,加上正下雨,好幾個人都生病了,雖然有軍醫看着,但是最後還是沒能保住他的小命,就這樣撒手人寰!小蓮知道之後,心痛欲死,就想着要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走算了。所以,她纔會自殺,哪裡想到會被人救下來,救下來也就算了,大夫還告訴她,她懷孕了!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她。
小蓮很清楚,未婚先孕,敗壞門風是個什麼罪名,會得到什麼樣的處罰,她十有八九要被沉湖的!除非,那個孩子的父親願意娶她,不然她就只有死路一條!她不想死,所以,就把左擎蒼給拉下了水,她沒有明說孩子但是左擎蒼的,但是她的態度,已經那晦暗不明的話,分明就是說孩子是左擎蒼的。這麼以來,府裡還真沒有人敢動她一下!因爲一個弄不好,她就變成這個將軍府裡的主子了!
左擎蒼沒有說話,他知道軍營裡的那些事,每年都是這樣,總有很多人因爲體制不好,而喪生!以前的他,或許會爲那些人抱不平,覺得他們死得很不值!如果是上戰場戰死也就算了,可是不是,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裡,實在是太虧了!可是,現在他不那麼想了,他明白,那樣體制的人,如果上了戰場,只會死得更難看,也無法改變死亡的結局!
他緩緩的起身,“起來吧!”
“將軍!”小蓮發現,最近的左擎蒼變化讓人有些琢磨不透,好像突然之間,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似的!
左擎蒼走出去,管家忙恭敬的問,“將軍,小蓮她……”
左擎蒼看了管家一眼,“是蓮夫人!”
一句蓮夫人,大傢什麼都明白了,左擎蒼這是要把她的給收了,沒有得罪過小蓮的人都樂了,忙進去扶住小蓮,“蓮夫人小心!”
小蓮低頭恭敬的跪拜,只是沒有人看到她額頭觸地的那一剎那嘴角的笑意,以及眼中的得意,到底,左擎蒼還是左擎蒼,這麼荒唐的事,也只有他會做,“小蓮謝過將軍!”
左擎蒼沒有回頭,只是吩咐下人,“好好照顧蓮夫人!”
左擎蒼看着方柔住處的方向,皺起眉頭,該不該把這件事情跟柔兒好好說說呢?最後左擎蒼還是沒有去,因爲他心情實在是不好!他不想自己去的時候,擺着一張臭臉,多惹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