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休夫Ⅰ
正中間的那個黑衣男子五官剛毅,雖然面無表情,但是渾身散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息,他正是當朝皇帝。身旁兩人各自落後他幾步,很顯然,是皇帝身邊保護他的人。
皇帝很放心,在這個時候,沐丞相墓前不會有人出現,就算是有人出現,也不過是普通百姓,認不得他這個皇帝,就算不是普通百姓,認識皇帝,看到皇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會認爲是自己認錯人了,所以,他纔敢放心大膽到這裡來!九五至尊的皇帝怎麼可能會三更半夜,到一個罪臣墓前拜祭呢?可是,皇帝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沐丞相的墓前還有人拜祭!
右手邊的男子是皇帝的侍衛統領,他見皇帝的顏色晦暗不明就知道皇帝心裡一定不高興,但是這個最不喜歡臣子揣測他的心思,所以,就算猜出來了,也假裝不知道。可能不僅僅是這個皇帝,身爲上位者恐怕都不喜歡被人揣測到自己的心思!
皇帝眼神忽明忽暗,他已經把所有沐家的人都逐出京城,沒想到竟然還會沐丞相的墓前見到拜祭的人。他可不相信前來拜祭的會是與沐家沒有血親的人,他一直都明白人走茶涼的道理,沐匯清是丞相的時候,身邊自然是環繞着很多的人,那並不是因爲他本人,而是因爲他是丞相。現在沐匯清人也死了,連最基本的清白也沒有,這個時候外人斷然是不會來看他的!
看着沐丞相墓前那拜祭過的痕跡,他不由得有些生氣,他已經下令不許沐家的人進京,可是沐家的人還會出現再在這裡,無疑是等於是打了他一巴掌!
皇帝寬大的衣袖下是握緊雙拳,他努力壓抑着自己胸中的怒火,這就是他們京城的防備?沐家的人能混進來,那他國奸細不是更容易混進來了嗎?恐怕等到人家闖進宮裡,殺了他這個皇帝,他的那些臣子還矇在鼓裡,睡大頭覺呢!
“查看一下那人是誰?”皇帝冷冷的下令,他沒有說要查他們是怎麼進來的,不過,他相信,他的侍衛統領這點小事還是想得到的,應該不需要他再浪費口舌!
“是!”那人恭敬的領命!
其實,他心裡是有些擔心皇帝的安危的,只是身爲侍衛統領,他知道皇帝此刻心情不好,不能去撞槍口,而且,服從主子是他的天職,他只需要按命令做事!
沐婉婷不想讓自己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難過,儘可能的笑,可是,心,還是很痛!以前有父親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沒有親人了,母親走的早,唯一的親人現在也離她而去了,原來,孤單是這樣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無助!以前恨父親的時候,告訴自己,就當他已經死了,自己只是一個可憐的孤兒。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當時自己的心裡是清楚父親仍然存在的,所以,就算那樣想,心裡也不覺得難受。現在,父親真的不在了,才發覺只要想想就覺得心痛難忍!
茯苓問沐婉婷,“小姐,這個時候城門馬上就要關了,我們是抓緊時間出城,還是找個客棧住下?”
沐婉婷想了想,“還是趕緊出城吧!”
京城這個地方,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沐婉婷是不願意來的,這裡,有太多太多傷痛的回憶,還是不要碰觸的好!
沐婉婷轉而對裴柯(裴柯即前幾日告訴沐婉婷,沐丞相去世消息的那個侍衛!剛開始的時候,茯苓有些懷疑他的身份,丞相過世也算是一個國家大事了,江南竟然沒有消息,這叫他們該怎麼相信那個消息呢?可是,見到裴柯本人之後,茯苓的懷疑就淡了很多,因爲裴柯是與她一起受訓的侍衛,大家彼此都認識!而且,一步步靠近京城,也就證實了裴柯的話,大家對他也就沒有了懷疑!)說:“裴大哥,要辛苦你了,我想我們還是趕緊出城吧!”
裴柯恭敬有禮,“三小姐太客氣了,這是柯份內的事!”
裴柯穩穩當當的駕着馬車,既不會因爲速度過快而顛簸,也不會耽擱時間,就是這駕車的本事,也不是容易的。茯苓正感嘆之際……
籲!”陡然,裴柯重重的扯住了馬繮繩。
衆人猝不及防,差點甩出馬車,沐婉婷第一反應就是抱住晟睿,“睿兒,有沒有受傷?”
茯苓生氣的問,“你怎麼回事?”
裴柯很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三小姐,前面的路不好,我想我們還是走別的路吧!”說着就要調轉車頭。
沐婉婷說:“別,不忙,我看看睿兒身上有沒有傷着!”
“娘,我沒事!”
“上次摔倒你也說沒事,結果呢?”沐婉婷本來心情就不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還來觸她的黴頭,晟睿這是找罵呢!本就是有前科的人,上次一再說自己沒事,結果背上劃破了好幾道大傷口,當時沐婉婷心疼之餘,簡直氣壞了,剛罵了他,現在又說自己沒事!也不知道老實一點!
沐婉婷拉着晟睿到車外,外面畢竟比馬車裡要亮一些,想要看清楚有沒有受傷,看到晟睿的膝蓋磕破了,沐婉婷瞪了他一眼,拿過茯苓遞過來的藥膏,一面塗抹,一面罵道:“下次再隱瞞受傷的情況,看我饒不饒你!”
晟睿乖巧討好的笑,“娘,您不要生氣了嘛!我知道,您是擔心我,可是我真的沒覺得疼!只是一點點小傷而已,娘不用那麼緊張!”
看到兒子這樣,沐婉婷感覺很滿足,想笑卻又忍着,繃着一張臉,“如果你再這樣沒規矩的欺瞞母親,我不介意讓你知道什麼是大傷,讓你知道什麼是疼!”
晟睿做了個鬼臉,撲到沐婉婷懷裡,“娘才捨不得呢!我吃定你了!”
沐婉婷拍了拍晟睿的後背,她哪裡不知道兒子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她呢,心裡覺得很安慰,“好了,不要再耽擱時間了,我們趕緊回馬車裡吧!”
“是,娘!”
就在沐婉婷即將上馬車之際,她終於知道爲什麼裴柯要調轉車頭,爲什麼會突然剎車了,前面正好有一個不明物體擋在路中間,“那是什麼?”
裴柯的臉色變了變,雖然沐婉婷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還是能感覺得出來他不太對勁,“沒……沒什麼!”
沐婉婷越看越像是一個人,“那好像……好像是個人……”
裴柯一件沐婉婷看出來了,就知道瞞不下去了,本不想節外生枝的,現在看來,也只能救人了,只得下了馬車,“我去查看一下好了!”
沐婉婷暗歎倒黴,趕路竟然碰到這種東西,實在是氣人!
就在這個時候,裴柯驚喜的喊道:“他還沒死!”
沐婉婷下了馬車,走到他跟前,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那人居然費力的支起身子,似乎想要起來,但終究不支,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茯苓問沐婉婷,“小姐,咱們要不要救他?”
沐婉婷想了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我們是爲沐家積福吧!”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碰到一個將死未死的人,看來是上天的意思,註定要她救下這個人!
裴柯將人抱上馬車,忙着撕開那人前襟的衣服,頓時連晟睿也不禁大吃一驚,他傷在左肋,一條四寸左右的傷口皮翻肉綻,鮮血還在不停的涌出來。
不用說,裴柯也知道要趕緊幫他止血,好在石榴心細,來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準備了,連傷藥都不忘帶,他們這纔不會抓瞎!
“咱們現在暫時不出城了,找個客棧先住下。”沐婉婷吩咐道。
“知道!”裴柯隨聲應和,驅車速度找了家客棧。
“小姐,就這家客棧吧!”裴柯道,京城的這些子客棧,他倒是熟門熟路。
沐婉婷幾人下了馬車,進入客棧,吩咐道:“你趕緊把我大哥抱下來。”
裴柯一呆,隨即就明白這不過是當着外人沐婉婷的託詞,忙點頭道:“小的明白,這就把少爺抱下車。”
店小二眼見沐婉婷身邊帶着使喚丫頭,旁邊有傭人服侍,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忙着點頭哈腰的迎上來問道:“少爺,夫人好!您是住店還是打尖?”
“當然是住店,小二哥,我們在路上遇到強人,我大哥爲了保護我們,受了點傷,你趕緊給我找兩間清淨的上房。”一身男裝的茯苓這個時候自然是要挑起擔子,負責與人周旋,她說話的同時,從袖子裡取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子,塞在店小二的手中。
見了銀子,店小二的腰更是彎了幾分,忙着道:“是,是,是,少爺!我這就給你準備,請問要不要小的幫您找個大夫呢?小的一定給您請最好的大夫!”
茯苓想了想,“謝小二哥好意,在下本身就是個大夫,倒不操心這個!”
很快,房間就準備好了!茯苓當時看了那樣的傷口,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只是沒有說出來,可是現在點上燈仔細一看,又是把脈,又是上藥的,最後還是很無奈的對沐婉婷說:“小姐,沒辦法,我已經盡力了,這人傷得實在是太重了,我救不了他!”
沐婉婷嘆了一口氣,走到那人牀前,“不是我不幫你,這也是你的命,我們也沒辦法……”
沐婉婷看着這個人,怎麼越看越覺得眼熟,她輕輕的擦掉那人臉上的污漬,整個人都嚇傻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