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溫母做好了早餐,詢問紀君陽,“要不要叫你媽一起下來吃?”
她是知道的,君翔住樓上的時候,可是不開火的,廚房裡連那套炊具都沒有,所以纔會有昨天借廚房的事發生。
聽安安說過紀宅的大,她以爲像紀夫人這樣過慣了豪門貴族生活的人,出門在外,星級酒店是免不了的。可是現在紀夫人卻肯屈居在樓上這個幾十平的房子裡,實在讓她有些意外。
同爲女人,她或許又明白了一點什麼。她也不是那種喜歡故意與人爲難的人,知道如何見好就收。
紀君陽說,“不用了,我等會給她送份上去就可以了。”
安安從餐椅上立起身子扯了張紙巾抹了抹嘴,“老爸,我吃好了,我去送。”
紀夫人昨夜睡得很晚,想一些事想得頭疼,翻來覆去到天近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所以醒得遲。
她做了個夢,夢見她親生的三個孩子把她拋棄了,可是溫千尋卻收留了她,對她極好。
這真是個怪異的夢,怎麼可能有這樣荒唐的事發生。
可是醒來,她卻躺在牀上黯然神傷,三個孩子,雖說沒有拋棄她,可不都嫌棄着她嗎?事事與他作對,沒一個聽話的。有時候她在想,她這做母親的,是不是做得特別失敗。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習慣性地叫顧醫生去開門,半天不見動靜,她纔想起,顧醫生因爲家裡出了點事,請了幾天假。
只好自己起牀去應門,低頭,看見安安端着早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笑。
“奶奶,這是爸爸讓我給您送上來的,我是不是敲門敲得早了點,打擾您睡覺了。”
孩子的笑,乾乾淨淨,讓紀夫人積鬱了一早上的悶氣消散了不少,她接過小傢伙手中的早餐,“沒有,奶奶早就醒了,只是賴在牀上沒起來。”
“奶奶你是不是生病了?要是生病得早點看醫生哦。”
體貼的話讓老太太心中一暖,她將早餐放在桌上,回頭抱起跟在她身後的小傢伙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奶奶沒生病,只是房子裡冷清清地,不想起牀,多睡了一會而已。”
安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再試了試自己的,如同小大人般地說,“嗯,沒發燒,奶奶沒騙我。”
老太太笑道,“小東西難不成你還會看病不成?”
“不會呀,但是我知道,發燒的時候,臉好燙的。奶奶你先吃早餐吧,要不然,等下涼了就不好吃了。”安安從她的腿上跳下來,自己搬了把椅子過來坐下,“我在這裡陪着你,你就不孤單了。”
“你今天不要上學?”
“我今天去大鬍子的武館,晚一點去沒關係的。”
“女孩子學武是不是很辛苦?”
安安趴在桌子上,雙手託着腮,想了想後道,“很好玩呀,比幼兒園好玩多了,幼兒園的小朋友動不動就搶東西哭鼻子,不過,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上小學了。其實老師說我直接上小學三年級都沒問題了,但是千尋說,小學不可以跳級,那會拔苗助長的,對我不好。她也不會給我報這個那個特長班,除非是我感興趣的。”
紀夫人問,“那學武是你自己感興趣的,還是你媽要你學的?”
“當然是我自己先喜歡的呀,然後千尋覺得,女孩子學這個,可以保護自己,遇到壞人時也不用害怕。”頓了頓,安安見老太太面前的早餐沒有動,“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呀?”
“不是,奶奶還沒洗臉刷牙呢,等會啊。”老太太起身進了洗手間,再出來時,她說,“安安,要不,等會奶奶送你去武館怎麼樣?”
“好呀。”小傢伙應得爽快,跳下椅子,“那我先下去準備一下哦。”
其實要準備的,也就是一套練功服而已,用她漂亮的小包包一裝,跟家裡說了一聲,便又竄上了樓。
老太太與小傢伙的親近,是千尋樂於見到的。
可是溫母卻是擔心了,等到孩子們都出了門,家裡就剩下她和老伴時,不免嘀咕,“這君陽的媽,不會是想把安安也搶過去吧,這我可不幹。”
溫父坐在沙發裡,從早報中擡起頭來看着心神不寧的妻子,“你看你,又胡思亂想了吧,就算君陽他/媽想搶,你也應該相信君陽不會肯。之前沒打算再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君陽都沒想過要讓安安改名換姓離開溫家,現在千尋又懷了一個,那就更不可能了。你啊,盡瞎想。”
“說的也是。”溫母稍稍落下心來,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紀君陽將千尋送到天使門口,臨走時親了親她的臉頰,叮囑她,“別太累着了自己,能交代下去的,就讓手下的人去做。”
千尋笑着,“知道啦,紀先生,你越來越囉嗦啊。”
紀君陽捏着她的鼻子,“這就嫌我囉嗦了?”
兩個人的親密,被第三個人打擾,蘇珊不知從何處走出來,大賴賴地站在他們中間,笑道,“我說紀大哥千尋姐,公共場合,你們又都是名人,注意點形象啊。”
千尋也笑,“蘇珊,你可千萬別笑我,我還沒笑你呢。當初是誰說沒人追來着,這某人一追吶,可就是穿洋過海,我怎麼覺着,你有點不誠實呢?”
她話中有話,蘇珊也是面不改色,看不出是否聽得懂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嘿嘿地傻笑着,“那個時候,我本來以爲跟威廉已經沒有可能了嘛。”
“瞧你,還臉紅了呢。”
“哪有。”蘇珊摸着自己的臉。
千尋呵呵地笑,回頭跟紀君陽說拜拜。抵達辦公室,蘇珊便重提海外投資計劃,這在她的意料之中。
如果計劃之中有這麼一步,他們怎會那麼輕易地放棄。
“千尋姐,我覺得,我所提的這個計劃,萬無一失,你應該再好好考慮一下。”
“你就這麼地自信?”
“不自信,我能在美國公司爬上高層的位置嗎?”
千尋相信她不是吹牛,但是不相信她的爲人,“蘇珊,我還是那句話,天使不是慈善機構。”
“無利可圖的生意我也不會做,既然我決定了回來繼承天使,怎麼可能拿天使的未來開玩笑,是不是?”
蘇珊說得情真意切,但是仍然打動不了千尋。
“蘇珊,我想,老爺子應該跟你說過,天使在更名之前,是另一個老闆,因爲經營不善,過度擴張,酒店瀕臨倒閉,老爺子接手下來到現在,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纔將它拉回正常的營運狀態。天使的基礎還不夠牢固,它更需要的是內部改良,而不是急於擴大經營業務。”
“我看過這幾個月的財務報告,我覺得天使完全有能力進行這個項目,在進行這個項目的同時,並不影響酒店目前的經營狀態。千尋姐,做生意本來就是有風險的,你不能因爲有風險就這麼地保守。”蘇珊並不打算輕易就放棄她的遊說。
千尋道,“我這不是保守,而是謹慎。”
“可我就是覺得你就是保守,你墨守成規,不敢作出改變。”蘇珊有點逼人的氣勢。
千尋不爲所動,“你要這麼認爲的話,那就當我膽小怕事好了。總之這個計劃,我不會同意的。”
她的堅決,讓蘇珊有些心急,“你那麼急地把我叫回天使來,卻不給我施展的空間,那我回來還有什麼意義。千尋姐,你不信任我。”
千尋在心裡冷笑,她本就對她有所懷疑,何來的信任。但是面上,依舊不露聲色,“蘇珊,我這麼做,只是爲了保護天使,免得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這一次,她的話中話,終是令蘇珊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些,“千尋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天使圖謀不軌,如果你不想放權,你明說就是,不必這麼拐彎抹腳的戲弄我。”
這裡頭說話的聲音是越來越大,以至於剛到門口的高翰文將蘇珊最後一句話聽了個正着。
“珊珊,怎麼說話的。”
“爸,千尋姐她,她污衊我對天使不利。”蘇珊見到老爺子,一副委屈的模樣。
千尋無語望天花板,這就想開始挑撥離間了?
“怎麼可能,一定是你言語上的溝通有誤會。”高翰文忙着當和事佬,這好端端的兩個人,怎麼眨眼就吵起來了。
“那你讓千尋姐說,她爲什麼不同意我的投資計劃。”蘇珊語帶情緒。
“這件事,我不想再重複,高叔,你要信得過我,就把這件事的決定權交給我。”千尋的話裡帶着生硬。
高翰文蹙了蹙眉,聽出些不同尋常的氣息來,“溫丫頭,我可是對你百分百地信任,要不然我也不敢把這麼大家酒店交給你打理,而少有顧問是不是?”
蘇珊備感受傷的表情,“爸,那你就是不相信我了?”
“這孩子,怎麼說氣話呢。”高翰文微有責備地,又安慰着,“我知道,你想一上任就有所作爲是真心實意的,但千尋爲天使考慮也是發自內心的。其實說起來,這個酒店還是在她接手打理後,才從虧損轉爲盈餘的,所以啊,她比你,甚至比我都更熟悉酒店的經營狀況。”
這一襲話,蘇珊可是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意思再明顯不過,溫千尋的決定,就是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