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那次匿名短信之後,蘇珊不止一次通過街邊不同地方的公用電話試圖聯繫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但無一例外的,那個查不到名姓的號碼,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甚至,就是前天晚上,她最後一次撥打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空號。
這讓她有種錯覺,彷彿那個人威脅過她的人從來就不曾出現過。但是,那顆心魔的種子在她的身體裡毫無疑問地種了下來,生根發芽,她對周邊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都充滿了懷疑。
每一次出門,她都覺得有人在周圍在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可是每每四處追尋那道目光的源頭,卻是,看不到任何的異常。
那個人,在跟她玩着一個捉迷藏的遊戲,她始終不知道他藏在哪個角落裡侍機而動,生生地把她逼成了神經過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異樣都讓她有種膽顫心驚的感覺。
怕被監聽,她甚至換了新的手機和新的號碼,從此不離身,可是每次接到未儲存的陌生號碼,她都要避開人羣纔去接。
或許,做賊心虛便是如此。
只是,高翰文哪知她此刻內心裡的惶惑不安,他笑着說,“休假可以,但是辭職可不行的。”
紀君陽問,“爲何?”
“因爲我信任她,別的人,我還放不了這個心。”高翰文說的可是大實話,有時候他也不明白這種信任源自何處,就是單純地相信着,相信這個叫溫千尋的女孩子不會對天使和高家做出不利的事來。
“你女兒蘇珊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幹嗎還不讓我老婆退下來,我可不想她天天這麼辛苦。”說這話的時候,紀君陽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略過蘇珊。
蘇珊又怎麼可能錯過高翰文的回答,但讓她失望的是,高翰文並沒有被紀君陽說服動。
他說,“蘇珊這不是對天使的運營還不太熟悉嘛,總得有個適應的過程是不是?”
紀君陽順着他的話道,“那適應之後是不是我老婆就可以解放了。”
高翰文不樂了,“我說你小子,難道千尋看上去就這麼地像個家庭主婦?你非得綁着她回去鎖在家裡才安心吶。看着你應該是個開明的人,怎麼在這件事上就這麼老土,比我還保守。”
“我有說要讓我老婆當家庭主婦了嗎?”紀君陽似笑非笑地反問着。
高翰文回想了一下,“那倒沒有,可你幹嗎不讓她工作?”
紀君陽又是一句反問,“我有說不讓我老婆工作嗎?”
這下,讓高翰文有點詞窮了,這小子是沒有明的說要讓溫丫頭辭職回家當個家庭主婦,可話裡聽着不就那個意思嗎?還是這小子覺得他壓榨了他老婆的勞動價值?可是他不也大方地給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嗎?
再說,這小子會貪這點小財,打死他也不相信
。雖然天使小有名氣,可是跟他這小子名下的財富比起來,大抵也就是九牛一毛的事。
要不然,當時他也不會在得到恆都之後,以市價折算成支票還給他。
就衝着這一點,高翰文覺得這個男人讓人敬佩,若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哪能取得今天如此輝煌的成就。凡是成大事之人,必有過人的心胸。
可是這小子的話裡怎麼藏着話啊?
“喂,小子,你該不會是很想慫恿溫丫頭離開天使吧?這壞你可不能使。”這個高翰文可跟他急眼了,若是如此,那他豈不是得損失一位最重要的得力干將。這小子那點心思,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紀君陽還是那副調調,“我有說讓她離開天使嗎?”
“那你囉七八嗦這麼多,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特討厭拐彎抹角的。”高翰文乾脆地連筷子也放下了,直瞪瞪地盯着他。
紀君陽倒是不緊不慢地,“很簡單,我就是想讓我老婆可以從現在開始就安安心心地養個胎,直到平平安安地生產,坐完月子,好好地休養生息。當然,如果可以,我也是非常非常地希望她回我的公司。”
他曾經想過只要時機合適,就想把自己女人弄到自個眼皮子底下工作,這樣一來他放心,二來也不會讓她承受太大太難的工作壓力,他就是捨不得她再辛苦。
可是現在吧,這願望怕是要泡湯了,誰知道這高家之女可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遠在天邊就近在眼前呢?冥冥之中,就好像已經註定了這丫頭與天使不可分割的緣分,無論丫頭離不離開天使,對它的責任都無法拋去。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想要看看蘇珊的反應。蘇珊也沒讓他失望的是,眼裡劃過一抹欣喜的光芒,雖然只是短暫而逝,可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想將天使佔爲己有?嗤,那還得看這女人和她背後的團伙夠不夠格,有沒有這個本事。能在他紀君陽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段玩贏的,還沒幾個。
蘇珊似乎感應到了那一抹別有深意的目光掠過她,不知道是自己心虛了,還是這個男人的目光本就犀利,反正讓她有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只是她亦明白,溫千尋的離開,對她的計劃來說,雖有利,卻還是小於弊。
這個女人一離開,哪怕只是短暫地離開一年半載, 對她侵佔天使,也是個絕好的機會。 可是她來洛市的主要目的,不僅僅是對付高家夫妻這麼簡單。所以,即使她是如此地想踢走溫千尋,還是不得不開口挽留。溫千尋要走了,這遊戲可就不那麼好玩,失去原本的意義了。
她笑道,“紀大哥,你這話,怎麼聽着,好像我一回來就急着把千尋姐趕走一樣。我可真沒那意思啊,你千萬別誤會
。我們也知道,你對千尋姐簡直就是寵上了天,可是也不能因爲我回來了,就急急忙忙地拉她走啊,千尋姐可也是天使的股東呢。”
“正確地說,我只是代爲保管,終究是要物歸原主的。”沉默了良久的千尋忽然開口,自個男人的心思,她怎會聽不懂幾分。
她纔是高家之女,這對他已經不是個秘密,他怎會不明白,高家和天使的安危早已是她不可能放手的責任。
所以,剛纔的那些話,表面上逗着老爺子的,其實是說與蘇珊聽的,目的無它,不過是想誘使狐狸的尾巴早點露出來。
關於蘇珊的那個海外投資計劃,他的看法與她不謀而合。
只是她這話一出,可急了高翰文,“我說溫丫頭,這麼快就夫唱婦隨了,你嫁了紀君陽這小子的龍潭,是不是看不上天使這個小池子了?”
千尋笑道,“高叔,您和阿姨夫唱婦隨了一輩子,夫妻恩愛和諧,怎麼能這麼笑話我呢?”
“那你一句話,是不是要準備離開天使了?”這員工易招聘,可是人才難求,高翰文從不否認自己沾了紀君陽的光,可是千尋這孩子,也是他一直就喜歡着的。
“捨不得我走呀?”千尋俏皮地揚了下眉。
“那還用說。” 這麼明顯的問題還問,耍他老頭子好玩吶。
千尋笑道,“你趕我走我還不走呢,我就賴在天使了。”
這下高翰文心裡的石頭可算是落地了,他眉開眼笑地對着紀君陽說,“聽見了嗎?你老婆不走。你那點小心眼兒,還是收在心裡爲好。”
“喂,老頭,什麼叫我小心眼啊,我這叫尊重我老婆的選擇。你以爲我真想讓她離開天使,就沒有辦法可使?”紀君陽哼道。
“是是是,你神通廣大,在你眼裡,天下無難事。” 高翰文笑呵呵地,此話不恭維,他當然知道,這小子要真的發起狠來,千尋可不是他的對手,他夾了一隻大雞腿送到她的碗裡,“溫丫頭,雖然我老頭子打架是打不過這小子,但要是他欺負你了,跟我老頭子說一聲,出謀劃策整他一頓還是可以的。”
“有你這麼盼着人家夫妻倆倆吵架的嗎?”紀君陽不悅地。
“我有說讓你跟溫丫頭吵架嗎?”高翰文學着他的調調。
千尋笑笑,蘇珊輕不可聞地蹙了下眉頭,隨即又舒展開來,跟着笑,只是那笑紋,細細一看,多少有些僵硬。
“對了,千尋,蘇珊的那個海外投資計劃,你看完了吧?”高翰文忽然轉了話題,玩笑歸玩笑,正事還是要談的。
千尋道,“看了。”
“那你覺得怎麼樣?”
千尋看了一眼蘇珊,“如果我說不同意,會不會讓你失望
。”
這結果蘇珊並不感覺到特別意外,但她還是需要一個理由,“爲什麼?”
千尋將筷子擱下,“很簡單,酒店剛步入正軌不久,經不起風險投資的折騰,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發展。”
蘇珊笑道,“千尋姐,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但是這個項目,我做過了最精確的風險評估,只會穩賺不賠。”
千尋問,“一個倉促而成的投資項目,你用什麼保證?”
高翰文點了點頭,“溫丫頭說是挺有道理的,蘇珊,你要知道,投資這玩意兒,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滿盤皆輸。”
蘇珊顯然沒料到她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倒戈相向竟然這麼地快,之前還誇她這個計劃做得如何如何地好,可是現在她總算明白,溫千尋這個女人只需輕輕一句話,就可以影響到他的言行。
這對她來說,可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