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紀夫人萬沒有想到,這孩子一進門,甜甜地叫了她一聲奶奶後,就從身後拿出一束康乃馨送給了她。
“你教她的?”
“這哪用得着我教,是小傢伙自己的主意。”紀君靈笑着將路上的一幕說了一遍。
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有這份心思,着實讓紀夫人有些詫異。她讓傭人找了花瓶將康乃馨插上,然後笑着問安安。
“你怎麼就知道奶奶喜歡這種花呢?”
“千尋說,康乃馨是母親之花,每年的母親節和洛市奶奶的生日,還有新年的第一天,千尋都會親自挑選一束康乃馨送給奶奶。我也會用我的壓歲錢給洛市的奶奶買。而江城的奶奶您是爸爸的媽媽,我送您花,是想謝謝您給了我一個很棒的爸爸。只是我今天身上的零花錢不多,只能買這一點。”小傢伙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小臉。
這種花,在她母親節或者生日的時候,兒子女兒也會吩咐秘書或者打電話到花店讓人送一束到她手上,可到底是經手了他人,不如此刻小傢伙的這兩朵,雖然少,包裝也不夠華麗,可是卻讓她的心裡涌出一種不同的感覺。
或許,她真的錯過了什麼?
紀君陽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千尋坐在他的辦公室裡,趁早着這間隙時光,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處理了一些往來郵件和酒店事務。
艾維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她還愣了愣,“你怎麼到這來了?”
艾維笑道,“好歹現在我也是紀氏的一個小股東,怎麼就不能來了?還是,不歡迎?”
千尋假裝嗔怒地,“瞧你說的什麼話,你找君陽?他現在在開會。”
“我知道,來看看你,出去找個地方坐坐怎麼樣?”艾維提議。
“好啊,等我一小會。”千尋回了最後一封e-mail,合上電腦,從打印機上抽出一頁白紙,給紀君陽留了一句話,壓在鼠標下。
兩人就在紀氏附近的咖啡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艾維手裡攪着咖啡,但眼睛卻望着窗外。六月的陽光打在紀氏大廈的牆面上,折射出一種耀目的光芒。
“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放學的時候,坐三站的公交車,到這裡來等我父親下班。那個時候,他還沒買車,明明坐上了高層主管的位置,還是每天騎着自行車上下班,說這樣可以鍛鍊身體。我媽死得早,我爸是既當爹,又當媽,因爲怕我受委屈,雖然有很多女人追求她,可是他爲了我一直不肯續絃再娶。他工作再辛苦,也會每天載着我去菜市場,買我喜歡吃的菜,回家親手做給我吃。那個時候,我就在想,等我長大一些,可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我一定要給我爸找個伴。但可惜的是,他沒等到那一天。”
濃濃的悲傷瀰漫在這個男人的臉上,關於他的家庭和身世,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麼多,千尋忽然不知如何去安慰他,“艾維……”
“看見了嗎?就是那扇窗,十七樓左邊的第二個,他從那上面跌下來,當場死亡。那一天,我十八歲生日,他早上還答應我會早點下班回家陪我過生日。他是那麼開朗的一個人,告訴我說十八歲的小夥子可以談戀愛了,要是帶個女朋友回家他也不反對。他很正直,生意場上,有人要給他回扣,他都是依章辦事,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所以,我從來不相信他是別人嘴裡說的畏罪自殺。”
或許是忽然覺得這個時候的男人,有一種強烈的傾訴慾望,千尋也就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地聽着,聽他講那一段塵封的往事。
心事憋久了,會悶出病來的,或許,說出來,會好受點。
艾維道,“我當時真的很恨紀家,我覺得是他們爲了給自己脫罪,才讓我爸背了那個黑鍋。我甚至懷疑,是紀世均,謀害了我的父親。我想親手刃仇人,紀世均卻在半年之後也忽然離奇去世,然後紀家經歷動盪,紀家的親戚們在窩裡鬥。我當時在想,這樣纔好,最好把紀氏給鬥垮了。可是一年後失蹤的紀君陽回到紀氏,便力挽狂瀾,雷厲風行地踢除了幾個不安份子,把紀氏給拉回了正軌,發展得比在他父親手裡還要好。千尋,你真的沒有看錯人。”
千尋愣了愣,“怎麼又扯上我了?”
“因爲我父親的死,我一直遷怒於他。這些年,其實沒少給紀氏使絆子。但是紀君陽卻告訴我,仇恨是上一輩人的恩怨,沒必要遺留到下一代。我忽然覺得,他的心胸比我寬廣多了。說實在的,如果我是紀君陽,知道肖秋堂對紀家做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事,我一定會立即親手結果了他,而不是讓什麼法律去審判他,還可以讓苟且地多活幾日。”
“可結果都不一樣嗎?”
以肖秋堂的那些罪行,殺人越貨,走/私販賣,足以判處死刑了。
艾維笑,“可能,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吧。”
“那個,你父親的事,都查清楚了嗎?”千尋小心翼翼地問,紀君陽沒有告訴過她真相,只跟她說,一切都會過去。
“清了,我冤枉了紀君陽和他的父親。”只是,他已經不能親手刃仇人,頓了頓,撐起笑道,“所以,我履行我的承諾,跟他做個朋友,只是,他就別指望着我會把我手裡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權給他了。你回去告訴他,我會以唐偉的本名,代表我父親,回到紀氏,他不用給我別的職位,就把我父親那個位子還給我就好了。”
“成,只要你們不爲敵,讓我說什麼都成。”千尋很是高興這兩個男人能握手言和,“要不,乾脆大家中午一起吃個飯。對了,大爲呢,他應該也來江城了吧,也把他叫上。”
“改天吧,以後有的是機會,他現在在警局詢問一些調查結果,剛還打電話叫我去接他,送他去機場。這男人很快就要當爸爸了,你們就等着準備紅包吧。”
這跳躍的消息讓千尋愣了愣,“真的?那他跟芝婷什麼時候結婚啊,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未婚生子吧。”
艾維笑道,“這男人現在都快樂瘋了,這不急着趕回去跟芝婷求婚嘛。”
原來兩個小時以前,剛到警局裡的周大爲,忽然接到芝婷的電話,這女人話也不說,就是一陣嚎啕大哭,哭完了就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
周大爲是一頭霧水,又擔心得緊,趕緊把電話給回撥了過去。
剛開始卜芝婷還不接,打到第四個才遲遲接起,嚎啕大哭變成了嚶嚶啜泣。
要換在以前吧,這女人一哭,周大爲是煩不甚煩,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覺得那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生物。
可自從遇上卜芝婷這種生物之後,他就徹底地沒轍,她這一哭可把他哭得心慌意亂的,一個粗獷的漢子愣是變得溫柔如水。
“婷婷你別哭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立馬回來找他算賬,替你收拾他。”
卜芝婷在電話那頭髮出獅子吼,“你先收拾你自己吧,周大爲,我恨死你了。”
“哎喲,前兒晚上還不是說喜歡來着嗎,怎麼突然間就恨上了,我說寶貝兒,你可不能這麼快就變心吶,我可會傷心難過的。”
“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一連串的恨,那可是咬牙切齒的,周大爲甚至能聽到那邊跺腳的聲音,像是要將他踩個粉身碎骨才甘心。
“好好好,你恨我你恨我,但是老婆,你得給我一個你恨我的理由吧。以前的事我們不是說好了舊事不提,好好開始嗎?這還沒得幾天,你怎麼就又恨上我了,還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惹你生氣了,你說出來,我改,還不成嗎?”
這年齡上的差距吧,確實有點小代溝,可小女生,還是得哄着。
“周大爲,我才二十二歲,你就讓我懷了你的孩子,你說一大把年紀地,缺不缺德啊,我美好的青春就毀在你的手裡了,我連人生都還沒怎麼享受,你就讓我給你生孩子,你說你怎麼就那麼缺心眼啊。你就想着你傳宗接代是吧,你有想過我嗎?我這麼年輕,馬上就要變成黃臉婆……”卜芝婷是越說越委屈,越說越生氣,嗚嗚地又哭起來,“周大爲,我不要這個孩子,我要把他打掉。”
這下週大爲可就真急眼了,“別啊,有事好商量,咱們慢慢說,慢慢說行嗎?你別衝動,行不行?”
卜芝婷抽泣着,“你說,是不是你在安全套上做了手腳,故意讓我懷上的,好把我拴在你身邊,給你帶孩子。”
這事他周大爲是做了,可他哪裡會傻到承認,“怎麼可能嘛,這說明書上不也講了,不是百分百地準嘛。”
卜芝婷又發獅子功,“你騙我,我都把剩下的拿出來灌了水,它們都漏水,還不止一個洞,周大爲,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我不要跟你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