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看過一個電視,叫《一米陽光》。傳說,在雲南麗江玉龍雪山山頂終年雲霧繚繞,即使是在最晴朗的天氣,陽光也很難穿透雲層,每年的秋分時節是日月交合同輝同映的日子,只有在特別偶然的時刻,才能看到有一米長的陽光照在山頂。如果有情侶可以沐浴到那短暫而可貴的陽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愛情。”她淡淡地,像一個置身事外者。
紀君陽輕輕一笑,那麼巧,她也知道一米陽光,卻是改了傳說的詞。
“可有人告訴我說,在江城的仙女山也可以看到,那裡有個狹長的山谷,陽光終年難以照射到,也只有在機緣巧合下,纔可以看到一米長的陽光照在山谷裡,而且,每到這個時候,陽光照射的地方,就會開出兩朵雪白的花,你去看過嗎?”
千尋眼睛一澀,“誰會去相信這麼無聊的東西。”
“可我去看過,還不止一次。”他的脣,曖昧地貼在她的耳側,熱氣灼傷了她的耳膜。
“那你,看到了嗎?”千尋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顫音。
“沒有,可能,是少了一個人。”
“傳說而已,你又不是三歲小孩,竟然還當真,真夠幼稚的。”
“但凡那個人與我說過的話,我便當真。”
一字一句,千尋有如被凌遲般難受,不能跟他再在這個話題上聊下去了啊,她手指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轉移話題,“快看那裡……”
紅日在東方的海平線上初露頭角,然後一點一點地從海水裡往上爬升,鑲接在天與海之間。在那視線的盡頭,彷彿天和地是連成一線的。
霞光萬丈,映紅了海平面。
有數不清的海鳥在空中盤旋低鳴,像是在迎接着這新的一天。
海天一色的背景裡,人忽然變得渺小。
千尋拉開紀君陽環繞在她腰上的手臂,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用力的呼吸,將雙手舉成窩狀在嘴角,她很想大聲地叫,紀君陽,你這個大傻帽。
可是,她不敢,只是用力地,長長地朝海上呼喊出,“喂……”
像是要吐盡心中濁氣。
身後,紀君陽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溫柔而幽深。
當太陽跳離海面,天與海分離,霞光漸漸消散的時候,紀君陽對她道,“走吧。”
她亦不問他去哪,問亦是白問,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
海灘邊,白色的快艇不知何時招搖地停在那裡,可是周圍看不到人的蹤跡。
千尋發現他的那些手下,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卻能事事辦得妥貼。當老闆果真是個讓人羨慕的工作,跟個皇帝似的,一句吩咐,便有人伺候着。
回到酒店,已是十點,紀君陽看着她的黑眼圈,“睡一覺,晚上陪我去參加個宴會。”
宴會?她哪有合適的衣服穿,也不怕她給他丟臉去。
再說,那種男人攀龍附鳳,女人爭奇鬥豔的地方,因爲工作需要,她也參加過幾回,實在無趣之極。
他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會有人把衣服送到你的房間。”
“哦。”他是老闆他作主就是,反正也沒有她反對的權利。
待紀君陽離開,千尋迫不及待給家裡撥電話,聽聞一切安好,心中石頭方纔稍稍落地,然後細細叮囑他們出門一定要注意安全。
海芋在一旁笑道,“你怎麼比咱媽還囉嗦啊,果真當了媽的人就是不一樣。”
“咱媽?”千尋有所疑惑地。
“對啊,咱媽已經收我做乾女兒了啊,所以,千尋,以後你得叫我姐,我可比你大一歲。”
“嘁,你丫的滾蛋,想佔我便宜,沒門,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那身份證是你媽想讓你早點嫁人造大了兩歲嗎?”話裡雖兇,千尋卻自己先笑出聲來。
其實海芋,一直就是她的姐妹。誰大誰小,並不重要。
“喂,三亞之行,有沒有什麼豔遇之類的啊,說來聽聽。”海芋總不忘在那事上調侃她。
千尋哼哼,“你要能從我這裡挖到點八卦消息,你該去慶祝了。手機漫遊費很貴哎,我先掛了,回來再跟你說。”
紀君陽的事,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服務生送來他爲她叫的餐點,這個男人,有某些細節上,真的容易讓人心軟感動。
她洗了澡,吹乾了頭髮,才慢慢地去享用,每一口都吃得很認真。然後,躺在牀上看電視。
演的是什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她也不清楚。只知道醒來時,已是下午五點。
這一覺,睡得有點長。
禮服果真有人送來,卻並不是一件,而是五套,連同鞋子和飾物小披肩,還有相襯的內衣,鋪開在大牀上任她挑選。
想昨晚被他看到自己廉價的內衣,千尋不免臉紅。她隨手翻了翻吊牌,那價格,貴到令人咋舌,隨便一件,都可以抵她好幾個月的工資。
有錢人,出手果然闊綽,把錢當紙片兒用。
紀君陽揮退了服務生,將門關上,走到她身邊,“怎麼,都不喜歡?”
千尋嘆了口氣,擡起頭來看着他,“紀總,我可以跟你提個建議嗎?”
她疏離的稱謂讓他微微不悅,但仍清柔了聲音,“你說。”
“如果紀總覺得錢多,可否做點善事。比如,西部還有好些孩子因爲家庭貧困讀不起書,我剛好有個朋友在貴州山區支教,那裡的孩子失學率特別高,讀書的孩子中午也吃不上飯,沒有像樣的教室,您這一件衣服,就可以給他們整個學校的孩子們每人買一件過冬的棉衣……”
紀君陽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忽然轉身,走出房間。
千尋一愣,不明所以,她的話惹他不高興了?真沒愛心,哼!
可不一會,紀君陽又返回來,遞給她一張簽了名的空白支票,“要多少,自己填,隨時可以兌現。”
“呃……”千尋吐舌,誤會他了,“你就不怕我據爲己有?”
“那也無防,支票給了你,你有自由處決權。”紀君陽淡淡地,彷彿送出去不是錢,只是一張普通的白紙。
“那你也就不怕我在這個上面填個讓你破產的數?”
“也無防,曾經有人告訴我,錢多了有錢多的過法,錢少有錢少的活法,沒錢的時候,還有雙手可以去掙。”紀君陽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幽幽,連控帶訴一般地望着她。
千尋心虛,那話是她說的沒錯,將支票還給他,“得,我也就隨口一說,你竟也當了真,難怪會被人騙。”
紀君陽卻沒有接,“我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有收回來的道理。而且,騙了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信不信?”
騙了他感情的女人,哼,一輩子來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