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蓮一驚,手上的帕子都不知不覺的飄落了下去,她睫毛顫動,卻壓住了心底的激動,強露出一絲笑意,看着他,“皇上……皇上是什麼意思,皇上……是說瑞蓮,也同後宮那些女人一樣,在耍什麼陰謀詭計嗎?”
他突然冷哼一聲,自嘲的一笑,“瑞蓮,在朕的面前,你真的不用戴着那厚厚的面具,朕現在真的很懷念你從前真實的一切,現在的你,好像完全變了個人,變的,朕都已經不認識了,朕問你,你還認識你自己嗎?”懶
她被他說的連連後退,踉蹌着險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扶住了一邊的桌子,緊緊的按着那桌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皇上果然不相信我了?哈哈,皇上今日倒來埋怨我了是嗎?她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原本皇上在與她生氣,卻將氣都撒在我身上,她與外人私會,皇上有心維護她,我便幫皇上爲她找藉口,皇上卻說我在害她,皇上,你想要將瑞蓮這個絆腳石除掉,就明白的說開了,不用瑞蓮身上安上莫須有的罪名,皇上你太讓瑞蓮傷心了……”
皇司潼冷眼看着她,“瑞蓮,是你太讓朕傷心了,既然你說要明白的說開了,那朕問你,是誰故意在朕面前說出了珍兒被害的真相?據朕所知,當時她什麼都是與你商量的,若是她要害珍兒,能少你的份嗎?可是你‘不小心’說出那真相的時候,爲何沒有提一下自己的名字?”她一驚,臉上蒼白一片,眼中卻還帶着不甘,他哼了一聲,繼續道,“朕再問你,是誰假意說婉兒病了,騙朕過去,卻讓朕看見婉兒於別人親熱的一幕?但是後來朕問太醫,根本沒人說過她病了,你也沒問過任何一個太醫她的情況,你從哪個口裡聽到的她感染風寒,還‘着急’着要讓朕知道?這些都不算什麼,最讓朕震驚的是,那日你拼命的推朕去婉兒那裡,卻讓朕看到了婉兒與李相頡令衣衫凌亂的在牀上,真是‘巧合’啊,你往日沒有推朕去過,偏偏那日你就那麼大義非要朕去看她,婉兒告訴朕她怕是不小心喝了迷藥,朕去查了那薑湯,果然裡面是有迷藥的,可是婉兒到了那時還在維護你,說並不知道是誰下的迷藥,但是她心裡比朕要明白,那迷藥,就是你,瑞蓮下的!那一切都是你的陰謀!”蟲
瑞蓮臉色慘白如鬼,臉色那疤痕更加猙獰可怖,她咬着脣,看着他,聲音顫抖着說,“你……皇上你……”
她跌坐在椅子上,手緊緊的握着桌角,“皇上你從來都是在跟我演戲是嗎?你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我,卻裝作對我什麼都相信,裝作對我寵愛,但是皇上卻在暗地調查我……”
他負手背對着她,嘆了聲,“瑞蓮,記得那年你與朕一同落下懸崖,你將能吃的,好吃的,都讓給了朕,自己忍飢挨餓,險些餓死在那裡,我們走出了崖底山洞時,我們逃脫了皇司冉的追捕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從此以後,瑞蓮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要完成瑞蓮所有的願望,不論她想得到什麼,我都願意替她尋到,因爲沒有她,便沒有我!”
她眼中閃着淚光,看向窗外,思緒亦飄向了那時兩人共患難,同生死,後來她還常常想,或許那時,纔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因爲那時他彷彿纔是完全屬於她的,只屬於她自己一個人的。
“之後,我爲了這個誓言,努力着,堅持着,我問你你想要什麼,你說你只想陪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我答應了,你說你想要一個孩子,我答應了,婉兒被毒啞隱藏在我身邊,你明明早已猜到,卻不告訴我,我也原諒了你,現在你想要害婉兒,我還是會原諒你,因爲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我,我曾經對婉兒也說過,不論今生瑞蓮做過什麼,我都會原諒她!”
他低頭看着臉色蒼白如雪的瑞蓮,低頭道,“我想要裝作喜歡你,寵愛你,不想讓你難過傷心,但是,我做了這麼多努力,你卻越來越不滿足,今日,我看到婉兒與別人一起那麼開懷,我看到她爲了別人讓自己流血,我卻並不埋怨她,是因爲,我埋怨我自己,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夠好,所以,她心裡纔會有別人的殘影,是我傷了她的心,所以她才與別人歡笑,讓自己忘記痛楚,我沒能常常陪在她身邊,她纔會覺得寂寞孤獨,我不能對她一心一意,怎麼能要求她對我獨守空閨?”
他幽瞳中帶着堅韌,聲音確鑿,“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你們兩個,都會受傷,瑞蓮,我可以原諒你所有,但是沒我不能允許你傷害婉兒,我也不能爲了你傷害婉兒,因爲,婉兒是我一生摯愛,是我此生,唯一最愛的女人!”
他的聲音彷彿雷震,震的她腦中一片眩暈,他的影子都在她面前模糊起來,她好像在做夢一般,她多希望她是在做夢,好像每夜都在重複的那個他要離開的噩夢,她醒來了就會發現,他還在身邊,他永遠也不會離開……
她扶着那桌角,定定的看着他,“皇上……皇上,我再問皇上一遍,皇上心裡,真的一絲一毫,也沒有愛過我嗎?”
他眼中帶着憐惜,看着她,“我憐你疼你愛你,但是,那些,都是與婉兒不同的,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男女之情……”
她突然笑了起來,那蒼白的臉,那乾渴的脣,那無聲的悽慘的笑,都顯得那麼的蒼涼,她迷濛的眼睛盯着他,“這一天還是來了……皇上還是決定,要拋下我了……”
他上前去握住了她的肩膀,“不,瑞蓮,朕從未想過要拋下你,你既然已經是朕的妃子,你既然此生只能在朕的身邊,朕便會照顧你,但是朕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你不需與婉兒爭什麼的,雖然對你們的感情有不同,但是,你們都是我心中此生最重要的女人,婉兒說過,不能剝奪了你身爲一個女人想要生子的權利,她說的沒錯,朕與她想的一樣,既然已經成爲你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既然你已經沒有選擇,朕便要負起責任來,從你成爲朕的女人那一刻起,朕便註定不能拋下你!”
“可是我要的並不是不拋下……”她眼中含着淚水擡頭看着他,他能看見她淚水中他模糊的影子,他不知自己哪裡來的衝動,或許真的是婉兒與軒轅衍那爽朗的笑聲刺激了他,讓他終於明白了,他若是再不及時挽救,他恐怕就要失去婉兒了,這個想法如此可怕,以至於讓他夜半時看着婉兒那熟睡的容顏,都在恐懼,他會不會有一日只能在夢中才能見到她的臉?
這樣的預知的恐懼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能給你所有,但是……”
“但是就是不能愛我是嗎?”她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她看着他輕輕的點了點頭,他竟然肯定了她的問題,她咬着脣,艱難的吐出來,“若是,若是沒有她,你是不是,就能愛我?”
“可是,她已經在了……”
她眯着眼睛,“在了?在……”
“在我心裡!”他說的多麼灑脫啊,可是那句話,卻彷彿千斤重量,狠狠的砸在了她的心上,她哭着撫着自己的肚子,“難道,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嗎?”
他嘆了聲,“是你逼我的……”
她突然一笑,看着他,“是我毀了這一切對不對?是我讓我們的關係到了最冰點對不對?”
他看着她不說話,她亦凝着他的眼,“可是,我不能失去你啊……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我此生什麼都沒有了,就只有皇上一個……可是,她還是要跟我搶……”她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狠色,他眉頭一皺,頓覺不好,只見她的手緊緊的扣着桌角,他還想上前,卻已經來不及,她突然對着那桌角一頭撞了下去,嘭的一聲,頓時鮮血直流。
“瑞蓮……”
她昏沉着倒了下去,額頭被撞的皮開肉綻……
他趕緊一把扶起了她,搖着她脆弱的身體,“瑞蓮,瑞蓮?”
她恍惚中睜開眼睛,“如果沒有皇上……我會死的……”
說完,她便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娘娘……”這時一直躲在暗處聽着的翠紅趕緊奔了出來,看着桌子上的鮮血,驚異的捂住了頭,“皇上……怎麼會……”
皇司潼回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頓了一下,卻並未多說,她知道他定也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卻沒有說出來,“快去叫太醫!”他說了一句,便一把抱起了瑞蓮來,翠紅不敢耽擱,也趕緊往外跑去了。
皇司潼等在外面,一閉上眼睛,彷彿還能看到鮮紅的血佈滿了眼簾,他真沒想到,她竟然用瞭如此極端的方法,用死來逼迫他……
這時翠紅從裡面出了來,皇司潼趕緊問道,“怎麼樣了?”
翠紅嘆了聲,“好大的一塊傷口,哎……”
皇司潼咬了咬脣,沉默着轉過頭去,想了一下,轉頭要往裡去,可是翠紅卻趕緊攔下了他,“皇上,娘娘說不想,不想……見皇上……”
皇司潼一愣,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重重的一把敲在了牆上,翠紅看着他,猶豫着小心的開口道,“皇上也早就知道我在娘娘身邊了?”
皇司潼擡頭瞥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皇宮就這麼大,你們以爲什麼事都能瞞得過,其實,你們什麼都瞞不過!”
翠紅嘆了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原來都是我們自作聰明瞭……那皇上爲何不將翠紅再貶下去?”
他道,“婉兒不想讓你死……”
她無奈的笑了笑,道,“奴婢爲皇上對娘娘的深情感動,聽了皇上方纔那一番話,奴婢對皇上很是欽佩,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心,皇上卻對人情深意重,被皇上愛上的女人,是幸福的,可是,愛上皇上的……卻是不幸的……”
皇司潼皺着沒看着那扇門,裡面的瑞蓮也不知怎麼樣了,可是她既然不想見他,他再進去,只會讓她更激動吧。
他沉着臉對翠紅道,“不要將你聽到的告訴婉兒!”
翠紅一愣,“爲什麼?娘娘聽了定會爲皇上感動的!”
他沉靜地搖了搖頭,“不,朕並不是想說過給她聽的,朕只想守護她,不想感動她!不過那種在瑞蓮面前裝腔作勢的生活就好像腳上拴着腳鐐,現在說出來了,就彷彿終於走出了那牢籠,只是瑞蓮……”
這時只聽裡面嘭的一聲,兩人一對視,便慌忙的趕緊衝了進去,只見瑞蓮赤着腳站在地上,滿地都是花瓶的碎片,她手中正拿着一塊,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劃,皇司潼心裡一沉,一躍過去,猛的奪下了她手中的碎片,然後緊緊的盯着她,“你想幹什麼?你就這麼想死?你看看你現在,你不想要你肚子裡的孩子了嗎?”
因爲搶奪時力氣太大,那碎片將他手心都劃開了,鮮血靜靜滴在地上,她的淚也滴在地上,她嘴脣顫抖着痛苦的
說,“我本就什麼都沒有,哪有不想要?”
他不知一向堅強的她爲何突然這樣脆弱和歇斯底里,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在她有孕在身,身心都如此敏感時說出來,或者,他當初就不該答應了她所有的事情,才讓事情演變到今日。
“你難道沒有聽明白朕的話嗎?朕從未想過要拋卻你……”
“比你說拋棄還讓人心痛……”她幽怨的看着他,看的他心裡發虛。
他瞥了眼她赤着的教,上前一把將她抱到了牀上,“你別亂想了,來,聽話,睡吧,睡吧!朕看着你睡!”她趟在牀上,看着皇司潼手上的傷口,皇司潼握了握手,“沒事,你睡吧!”說着將被子給她蓋的嚴了,一直看着她閉上了眼睛,那額頭上的傷口纏着厚厚的紗布,還能透着點淺紅色,看起來觸目驚心,他無奈的看着,心裡煩亂極了。
他就這樣看着她,許久後,見她睡的熟了,他纔回頭看着翠紅,道,“寸步不離的看着,別再出任何事了,朕還有事要忙,晚上再來!”
翠紅答應着,將他送了出去,卻見牀上的人已經幽幽睜開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離去,翠紅回過頭來,看着瑞蓮,一愣,嘆了聲,“娘娘怎麼這麼傻……”
她卻定定的搖頭,“他如此的明白的說了,就是要離開我,去專心致志的愛蘇婉兒去了,我還有什麼辦法?我唯有以死相逼了……”
翠紅道,“卻不想原來我們所作所爲,皇上早已心知肚明,可見皇上對你,還是有情有義的,現在想來,皇上幾次明說暗諷,便是想讓我們回心轉意,但是我們卻……”
瑞蓮卻冷哼一聲,“有情有義?他的情意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了……若是沒有她,若是沒有她,他怎麼會對我如此無情?”
翠紅無奈的看着她,“娘娘你……”
她冷眼看着翠紅,“怎麼?你想反悔了?你想倒戈了?”
翠紅將話憋了回去,“我怎麼敢,娘娘救了我的命,我這條命便是娘娘的了,我怎麼會背叛娘娘呢……”說完咕噥了聲,福了下身往外走去。
皇司潼忙過了朝政後,便來到端妍殿時蘇婉正坐在寢宮中撫琴,他遠遠便聽到了琴聲,一進門見蘇婉也不穿件外衣,他一皺眉便走過去,“誰讓你下地的?”蘇婉一愣,趕緊站了起來,他冷着臉拿過被子來給她裹上,直將她裹的好像個糉子了,蘇婉笑着看着他,道,“皇上是想將我包成個禮物送出去嗎?”
他颳了下她的鼻尖,“你若是再不聽話,我就將你裹成禮物送去給河伯做娘子!”
說完便將她拉到了牀邊,“醒來也不穿衣就來彈琴?那些奴才實在大意,怎麼也由着你來!”
她笑道,“哎呦,我是主子啊,要是由着他們來可不是反了!”
他搖搖頭,“你啊,朕說不過你的伶牙俐齒!”
說着他緊緊的將她裹在懷中,她低着頭靠在他懷裡,享受着難得的一會兒安靜。
半晌,她似乎感到他心情不好,擡起頭來,因爲傷口也不敢歪脖子看他,便好像個木偶似地看着前面說道,“皇上……心裡若是有氣,便對我說,不用這樣忍着的……”
他搖搖頭,“不,不是因爲你!”
她哪裡相信,“我知道我惹皇上生氣了,可是我和軒轅衍,就好像,就好像是摯友一般,可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兩年,他對我太好了,我怎麼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何況,他對銳存實在很好,若是你與他爭鬥起來,不論誰傷着了,銳存在中間都會傷心的,我不想看到你們再爭鬥了,真的,每一次你們若是爭鬥起來,我都想不如死了算了,省的看着你們兩個,我都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他笑了笑,靠在她的脊背上,“婉兒心地善良,我明白的,不過日後還是離他遠些,縱然婉兒對他沒有別的感覺,但是他素來是個不管不顧的人,別連累了你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她低低的點了點頭,她若是能管得了他,不讓他進來就好了,可是她說過許多次讓他別總是這麼放肆,他都將她的話當耳旁風了。
他陪着蘇婉吃了晚膳,又看着太醫爲她的傷口換了藥,便對她道,“你多多休息吧,我……我先走了!”
她一愣,心裡馬上想到,他這麼說,定是要去瑞蓮那裡了,但是她只能強顏歡笑,對他揮手道,“快走吧,你看你一來便管東管西的,你走了,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說完便低頭去佯裝專心的品茶,他無奈的搖搖頭,往外走去,對如意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如意見皇上走了,走進門來,卻見蘇婉愣愣的看着桌子,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嘆了聲,走過去道,“娘娘不想皇上離開便挽留啊,皇上如此疼娘娘,怎麼捨得娘娘一個人呢,定會聽話的留下來的!”
蘇婉卻淡然一笑,“罷了,皇上分身乏術,他應付一個瑞蓮已經夠勞累了,我怎麼能讓他在瑞蓮那裡還爲我擔心呢?”
如意憤恨的道,“德妃娘娘原來在這裡多好的人啊,怎麼,怎麼現在變成了……”
蘇婉瞥過去一眼,“如意,隔牆有耳,你也不小心點!”說完捂着脖子上的傷口,“我昨日犯了那麼大的忌諱,皇上明知道我是故意放走了軒轅衍的,不但沒有追究,還安慰我不想讓我愧疚,他是真心待我的,這就夠了,何況瑞蓮現在確實是很可憐的,她懷着孩子,當然更加脆弱,她現在比我需要皇上。”
皇司潼手中端着湯藥,一口一口的喂到瑞蓮的嘴裡,她面無表情,亦一句話都不說,對他慪着氣,他也不說話,房間裡一片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突然一口沒有嚥下去,嗆的只咳嗽,他拿着娟子爲她擦拭,皺着眉道,“怎麼不小心點!”
她哼了一聲,“皇上若是不耐煩就放下,瑞蓮哪有福氣讓皇上親自來……”
說着她便捂着嘴轉過去咳嗽了起來,皇司潼被她堵在那裡,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後還是伸手去爲她擦,她卻一點也不領情,面容冷淡,看也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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