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然道：“我拼死也要拿回我師父的屍骨。”
青冥道：“可是它們太多了……”
青冥帶着冰然轉了又轉，很快眼前白光一閃，似乎又到了一間擺放夜明珠的大殿。
那會不會就是放着慕雲滄海陪葬棺木的大殿？
青冥手指放到嘴邊，噓了一聲，讓冰然噤聲。
兩人悄悄躲在大門後，往裡面看，冰然頓時驚得臉色煞白。
幽暗的大殿裡，正中央擺放着一隻血紅色的玉棺，那或許就是存放師父屍骨的棺木。
玉棺周圍擠滿了紅色的血肉模糊的鬼魈，大概都是幼崽，只有人類大小，足有千餘。這麼多東西擠在一起，那堪比一隻集團軍。
青冥悄聲道：“今夜你們闖入聖陵，防護禁制打開，這些鬼魈便全都從地底衝了出來，力量強大的去了外面戰鬥，力量弱小的則擠在這裡……我因爲跟公子修習過魔道，所以有自己的神識，它們則是完全沒有思維的，只知道殺戮。”青冥神色愴然：“它們……都是燕王府殉葬的一百多口人的怨念化成的實體，所以自從衍生出來，便只有怨憤、殺戮之心，以守護公子棺木爲己任，是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你去搶公子棺木的，即便你是好心。”
鬼魈均毫無意識地閉着眼，渾身抖動。
如果走到玉棺處，必然要驚醒它們。
即便是這麼多人，打起來也頗費工夫。
何況是不容易消滅的鬼魈呢？
冰然身上堅定：“我試一試。”
她倏然變成一隻長劍，對着石門砰然砸去。
轟然一聲重響，鬼魈被驚動，轟然睜開紅色的眼，怨毒地瞪視門口的白衣女人。
然後如潮水一般撲過來。
冰然臉上毫無懼色，迎着洶涌的鬼魈，上前一步。
揮起長劍，砍掉了一隻鬼魈的腦袋。
另外一隻已經撲了過來。
如此這般，砍掉了十幾個鬼魈的腦袋，可是如潮水一般的鬼魈羣，幾乎把她淹沒。
白色的身影，在紅色的人羣中飛轉騰挪，很快衣裙染上血色。
冰然一邊砍殺，一邊朝紅色玉棺挪動。
可是寸步難行。
她的體力也消耗的厲害。
如此這般，真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玉棺。
而且，轟轟轟——整座山都在劇烈的顫動，時間真是越來越急迫了。
忽然，就在這時，一道杏黃色人影衝了
進來，站在冰然身側。竟然是千年狐妖胡仙兒。
和胡仙兒背靠背站在一起，兩個女人絕色的白皙臉頰都染上了鮮血。
“你來做什麼？”冰然不悅道：“找死麼？”
胡仙兒道：“我想報仇。”
“什麼？”冰然一劍砍翻一隻鬼魈，鬼魈頭顱滾落到一邊，濺了她一臉鮮血。
胡仙兒衣袂飄飛，語氣沉沉：“還記得寵兒麼？”
冰然自然記得。胡仙兒說：“我是寵兒的親生母親……我今天來，是想爲寵兒報仇。”
冰然瞳孔睜大。
“你和孤行雲……豈不是……”
胡仙兒認真地看着冰然，一字一字道：“沒錯，我們兩百年前是夫妻。”她苦笑一聲，道：“只是現在緣分殆盡而已。”
話畢，胡仙兒一聲厲嘯，忽然化爲真身。
只見一頭黃色的大狐狸忽然不斷脹大，變作了三丈高度，九條黃色尾巴凌風亂舞。
尾巴尖是火紅色的，在幽暗的室內搖擺，就好像開了漫天的火紅花朵。
大狐狸一掌踩倒一大片鬼魈。九條巨大的尾巴橫掃過去，千餘鬼魈碎爲齏粉。
片刻功夫，大殿內便屍橫遍野。
一切都平息了。
在鬼魈的屍體中間，那座鮮紅的玉棺是那樣奪目。
黃色狐狸又逐漸縮小，變成小狐狸，片刻黃光一閃，變身爲人。
胡仙兒衝向了玉棺。
她要報仇，那麼她既然爲女兒寵兒報仇，那麼一定是要毀了慕雲滄海的屍骨吧。
“不！不要！”冰然衝過去，將長劍擲向胡仙兒。
胡仙兒不閃不避，長劍穿她的肩膀而過。
而她手用力隔空劈出一道犀利白光，轟然砸開玉棺棺蓋。
玉棺蓋開了，與此同時，棺內發出一聲尖叫：“啊……”
一個女人從棺木內坐了起來。
紫色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蒼白的臉色，蒼色的眼眸，貓一樣。額心處鮮紅聖蓮封印密密麻麻直沒入鬢角。
冰然大驚：“晚詞？”
不是已經去東北雪域老家了麼？怎麼會在這裡。
趙晚詞此刻正坐在棺木裡，雙手抱着一個白色頭骨。
白色頭骨在暗淡的光線下，眼窩深陷，空洞洞的，就好像無底的深洞。
冰然視線籠着那顆頭骨，只覺得萬箭穿心，痛的快要泣血。
這是師父……的
骸骨。
三年的歲月，磨掉了他一身血肉，只餘枯骨。
如果不是見到這枯骨，冰然一直都覺得，他還活着，鮮活地生活在哪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她見到了他的枯骨……
終於明白，他終於還是死了。
真的死了。
趙晚詞愛憐地撫摸着頭骨，眼神裡都是不悅：“你們爲什麼要打攪我和滄海？”她有氣無力地道：“我快要陪着他去了，你們爲什麼要掀開棺木？”
其實，三年前就該陪着他去了，只是還存着從地獄找回他靈魂的願望，所以，苟且地活了三年。
她鑽入棺木，是想抱着慕雲滄海的屍骨死去。
沒想到冰然他們突然闖了進來。
冰然眼淚在眼眶裡滾滾而落：“晚詞，我有辦法復活師父了……快出來……”
“復活？”趙晚詞不相信似的。
半晌，她低沉地吟道：“爲什麼要復活他？”她垂下眼簾，視線絞着頭骨空洞洞的眼眶，聲音很輕很輕，很溫柔很溫柔：“我這樣陪着他，他這樣陪着我，那是我最滿足的事情了……他如果活過來，會不會還會這樣一動不動地陪着我？”
她問過他，他心裡還有她麼？
他說，時間會告訴他們答案。
他如果活過來，會告訴她什麼答案？
他到底是愛上了誰？
愛秦冰然，還是她趙晚詞？
青冥走過來，道：“趙姑娘，快帶着公子的屍骨出來吧，這山快要塌了。”
轟轟轟——
山壁撞擊的聲音愈演愈烈。
冰然知道不能再等，上前一步。
趙晚詞本能地抱着頭骨，往玉棺更深處躲去。
胡仙兒冷笑一聲：“要復活這個男人？”她冷笑一聲，手心多了一個火團，砰然砸向棺木。
“不！”冰然嘶吼。可是胡仙兒抓住她的胳膊，她竟然動彈不得。
火光在玉棺內跳躍，將趙晚詞的衣裳點燃。
業火生於妖，不緊不慢地燃燒着。
趙晚詞垂目看着自己身上的火苗，卻是一動不動，只有雙臂依然緊緊地箍着慕雲滄海的慘白頭骨.
烈火顫動，宛若情人纏綿悱惻的眼神。
火苗呼呼響動，彷彿情人耳畔斯磨的溫柔低語。
這一切的感情，比火光還要濃烈。
這失去情人的苦痛，比烈火焚身還要深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