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十全十美 二十一
泥濘的路上,一輛馬車艱難地往前行駛。娟渝撫着手裡的玉佩,眼睛紅腫。將軍府出事,她無法再留在那裡。但她又擔心南彥,所以並未回穎,而是帶着自己的丫頭,沿着出事的地方,堅持往四周尋找。
她相信,南彥一定活着,他那麼利害,還長着富貴痣,一定長命百歲。說不定這時候就躲在哪個地方養傷。
這條路,官兵已經找過了,一無所獲,但她不甘心,偏要再來找。可能官兵和南彥錯過了,又可能他倒在哪裡,官兵沒看到。
“娟渝小姐,前面好像有人。”丫頭冬兒突然驚呼了一聲。
娟渝大喜,趕緊讓馬車停下,跳下馬車往前奔去。
在草叢裡,躺着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錦袍已被血水染成了醬色。
正是南彥!
“南彥哥哥。”她難過地把他抱起來,跪坐在泥水裡,用帕子擦他髒兮兮的臉。
“可憐的南彥公子,是一個人走到這裡來的嗎?這裡離京城已經不遠了呢。”冬兒招呼車伕過來,把南彥擡上了馬車。
“快,快就近找個地方,他身一滾燙,得趕緊洗乾淨,找大夫。”娟渝哭着上了馬車,催着車伕快走。
南彥一臉慘白,安靜地躺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
“南彥哥哥,堅持住。”娟渝捧着他的臉,顫抖着說道澉。
“小十……”南彥嚅動乾枯蒼白的脣瓣,氣若游絲地呼喚小十。
娟渝哽咽着抱緊他,擡眸看向前方。
大雨滂沱中,只有她們這一輛馬車,緩緩往前
。
“小姐,這是唯一的機會,不如……我們帶公子走吧。”冬兒猶豫了一下,推了推她。
娟渝震了一下,飛快地扭頭看冬兒。
“我們偷偷治好公子,你與公子做了夫妻,他就回不去了呀。您癡愛公子這麼久,難道真想看着他成了別人的丈夫嗎?”冬兒又說。
娟渝微抖,緩緩俯身,抱緊了南彥,喃喃地說:“可是,可是他會恨我吧?”
“您看攝政王,以前也喜歡王后,現在不是挺好嗎?滴水穿石,自有一天守得雲月開啊。”冬兒認真地說道。
娟渝呼吸漸急,眼淚漸止,緊抓着南彥的手指,急促地說:“真的可以嗎?”
“公子傷成這樣,到時候什麼都不記得,您只要做婦人打扮,就哄公子說,已和公子成了夫妻,他不得不負責任。公主也不可能再和公子在一起了。”冬兒握拳,給娟渝出主意。
娟渝把南彥又抱緊了一點,良久,終於重重點頭,顫抖着說:“走,先去枯木鎮。”
冬兒趕緊拍打馬車門,催着馬車伕往枯木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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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奇人獻上了無數奇珍異寶,第二日,京中的局勢也漸漸穩住了,各大藩王見無利可圖,已漸安份。上朝,稟報各地事宜,封官的封官,獎賞地獎賞。小十端坐龍椅,看各色面孔,學着察看哪位是哪位是真恭敬,哪位是毒蛇心。
忙完一天,已是日落時,撫着額,摒退了衆婢,獨自在後宮御花園裡散步。
南彥一點消息也沒有,傅石沐去追查這一切的幕後之人,行蹤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十的日子很難過,她想拋開一切去找南彥,但衛長風派人死守她,若她執意,衛長風便會親自趕來,捉她回去,許雪櫻更是日夜守着她,不許她踏出皇宮半步。
不過三日,小十消瘦憔悴,纖腰不盈一握,一陣風吹來彷彿都能吹倒
。以前不知相思滋味,如今才知相思是苦味。
她和南彥一起長大,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分別,早就習慣了他每天在眼前轉悠,習慣了他來給她梳頭,綰上珠花,抹勻她臉上的胭脂。習慣了他來哄她吃不喜歡吃的青菜,哄她吃飽了別光躺着,去園子裡逛逛。給她做風箏,陪她看星星,在風裡推着鞦韆上的她高高飛起……
“南彥哥哥在哪裡啊?我沒去找你,你到時候生氣怎麼辦?”
她在一株薔薇花下停下腳步,仰頭看如火繁花,眼眶漸紅。
一朵花從枝頭掙脫,落到她的額上,她輕輕搖頭,擺掉了花朵,一陣花香鑽進鼻中,倦意又濃。她扶着樹在石凳坐下,呆呆地盯着腳尖發呆。
“陛下怎麼獨自坐在這裡?”一把低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她匆匆轉頭,只見雋喆站在身後,一雙桃花眼正緊盯她。
“你又怎麼在這裡?”小十不悅地問。
“哦,是攝政王召小王到此議事。”雋喆淺淺笑,盯着她一眨不眨。
“誰許你如此盯住朕?”小十站起來,仰着小臉,威嚴地質問。
雋喆垂下眼皮,呵呵地笑,“陛下如明月般美麗,小王一時失禮,還請陛下恕罪。”
“再敢如此放肆無禮,挖了你的眼睛。
tang”小十拂袖就走。
“陛下不會如此殘忍,。”雋喆左移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放肆。”小十怒斥。
“是這個。”雋喆伸手一攬,打掉了從枝頭垂下的一隻毒蜘蛛,笑道:“小王是怕陛下傷到了。”
“退下吧。”小十冷冷地說道。
雋喆手指一彈,毒蜘蛛落到了一朵綻放的鮮花上。
“爲什麼不弄死它,這是毒蜘蛛,會傷人的
。”小十不滿地說。
“毒蜘蛛也是性命,它現在不是還沒有傷人嗎?”雋喆微笑着說。
“說得好像你有多慈悲一樣,辦着那些傷天害理的生意,不知道殘害了多少性命了。”小十嘲諷道。
雋喆看着毒蜘蛛爬進花|蕊,沉聲說:“不管什麼生意,都是人爲了賺錢,爲了謀生。我那些殘忍畜牲的生意,可養活了不少大元百姓。陛下是想看着人餓死,還是想看着畜牲鬥死呢?”
“明明是惡魔,還把自己說得佛一樣。”小十不滿地說道。
“呵,成魔還是成佛,都是白骨累累的路,不是嗎?”雋喆轉眸看她,滿脣譏笑。
小十隱隱哪裡有點不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淡漠地說:“對,還是小汗王睿智,可以讓開了嗎?”
“陛下請。”雋喆側身讓開,不着痕跡地輕撫了一下她的長髮。
小十聞到了花香,散發自他的指尖。
她飛快扭頭,那晚她在浴池時也聞到了這樣的花香。對,不光是那晚,只要她夢到了那面孔模糊的男子時,都會聞到這樣的花香。她現在有些嗜睡,精神總是有些不濟。衛長風已讓人請請泠澗了,讓他趕緊進京來照顧她。
“陛下精神不太好啊。”雋喆低眸看她的耳垂,那一點米粒大小的紅珠就像碎落跌在她耳上的紅寶石,極爲醒目。
“遇上你就這樣。”小十繞開他,大步往前走。
“陛下小心絆到。”雋喆緊走幾步,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差點絆到了樹根的小十。
小十腦子裡一陣眩暈,滿園花香讓她極爲難受,急於離開這讓她快要窒息的地方。
“來人。”她推開了雋喆,大呼一聲。
“陛下。”曹宇大步奔過來,怒瞪了雋喆一眼,“小汗王請退開。”
雋喆笑笑,垂手退了數步
。
“陛下怎麼了?”曹宇扶穩小十,擔憂地看着她的小臉部。
小十身子往他身上倒,柔弱地說:“困。”
“我抱陛下回去。”曹宇立刻抱起她,大步往園子外奔,大喝道:“快傳御醫,請攝政王。”
雋喆摘了朵薔薇花,放到鼻下輕嗅,滿脣譏笑,低喃道:“睡吧,睡吧,睡着了我好帶你離開,我的小公主。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得到完整你了。”
小十的頭靠在曹宇的肩頭,往後看,繁花叢中,雋喆獨立,青絲隨風飛舞,蝴蝶繞着他飛,與昨日氣勢完全不同。他詭豔,神秘,並且咄咄逼人,令人無處可逃……
這是她的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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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雋喆你怎麼在這裡?”衛長風匆匆趕到,見他還獨站花園之中,於是小聲斥責。
“攝政王不是約我前來嗎?”雋喆遞上了紙條,滿臉無奈。
衛長風展開看,確實是他的字跡,這是怎麼回事?他擰眉,把紙條疊好,擡眼看他,沉聲道:“你快回去吧,你的東西我已經告訴了你的下落,爲何還逗留不回呢?”
“哦,父汗還在生我的氣,未經召喚,不敢回。”雋喆抱拳,畢恭畢敬地回話。
衛長風擰眉,揮了揮手,“出宮吧,我若真召你前來,會讓人親自去傳話,不會寫紙條,這事我會查個清楚。”
雋喆脣角微咧,小聲說:“陛下看上去身體不太好,我看到她的耳朵上有一紅點,那好像是……”
“是什麼?”衛長風扭頭看他,眉頭緊皺。
“攝政王應當聽過相思吧。”雋喆微微一笑。
“相思?”
衛長風心頭一顫,相思爲情郎,情郎不死,相思不除,便會沉睡不醒
。這是江湖最大的xie教漠女教,爲了懲罰動了愛心,私會山下男子的酷刑,逼迫女子親手誅殺那男子,飲其血解相思之毒。這只是聽說,但從來沒有見過相思之毒到底長什麼樣。漠女教居於深山之中,已有百年未有人見過她們的蹤跡了。
“怎麼會這樣……”
他濃眉緊鎖,愁容不展。若真是相思毒,那隻怕必須要去一趟漠女教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種東西?”他擡眼看雋喆,不解地問。
“攝政王忘了我們珠璃國皇族的愛好了?黃金,以及美人。我有位皇叔,偏偏招惹上了一位漠女,那漠女貪戀繁華,被
種上了相思,於是前來刺殺皇叔,被皇叔派人亂箭射殺。可憐那女子死時,腹中已有了孩子……漠女教實在惡毒,居然給陛下種下相思。”雋喆挑眉,一臉同情。
“好了,你先下去。”
衛長風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攝政王,真有相思毒這種東西嗎?現在南彥公子不知所蹤,怎麼辦?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殺了南彥公子啊。”於靡走近來,擔憂地說道。
“保護好公主,不要讓她知道了。”
衛長風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大步往花園外走。焱殤的那些朋友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找到相思解藥?
“不過,雋喆那小子看着實在有些古怪,要不要盯緊他。”於靡又問。
“嗯。”衛長風點頭,伸手招來了一隻黑雀,叮囑幾句,放飛它。既然焱殤和阿九請人來參加朝賀之禮,說不定就在附近,得讓他們夫妻知道這消息。他們在外面遊歷這麼久,說不定有辦法幫助小十。
黑雀一路疾飛,穿過清風,越過高高的宮牆,往東邊飛,遠離衛長風的視線。突然,一羣烏鴉從林子裡掠起來,兇猛地撲向了黑雀,狠狠地撞中了它,待它摔到地上,很快就圍攏上去,活活啄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