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我們總會愛上的(你猜不到的劇情) 172
王宮。
冷嘯沉着臉色,衝進了御書房,焦急地說:“王,衛長風把王后娘娘帶走了。”
“什麼?”焱殤猛地站起來,手裡的茶碗不小心碰翻,茶水都倒在了地圖之上。
冷嘯趕緊過來,把地圖捧到燭前烘烤。
“放着吧,趕緊走。窠”
焱殤抓下掛於牆上的彎刀,拔腿就走。
冷嘯把地圖放到桌上,小心地用鎮紙壓住,飛快地追向焱殤。侍衛把御書房的門鎖上,團團圍緊燔。
腳步聲消失之後,御書房小院陷入了寧靜。朦朧月輝籠罩在御書房上方,東側一角的花木中有一團暗影伺伏不動,直到御書房的燭光滅了,兩隊侍衛巡查完畢,暗影才抓準那難得的一次機會,靈敏地從窗子一撲而入。
黑影貼着牆站好,修長的手指頭輕輕捻動,一簇微弱的火苗兒居然從他指間亮起,就着這朵亮光,他開始在御書房裡仔細搜索。
書房有機關,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重重阻礙,靠近了書案。地圖就擺在桌上,上面有密密的線條,和普通地圖沒什麼區別。
暗光照在他微帶了幾分邪氣的臉頰上,脣角噙着一朵壞壞的、得意的笑……
“這世上哪有我進不來的地方?衛呆子把焱殤看得如此可怕,不過如此而已嘛。”
他正要把地圖收起來時,後窗又響起了輕微的響聲。他眼神一沉,立刻卷好地圖,往懷中一塞,已經來不及躲去別處,他只能貓腰鑽進了桌下。
“咔嚓……”
後窗處有人影鑽進來。來人一身黑衣,黑巾蒙着臉,輕車熟路地避開了機關,到了書案前,拿了顆夜明珠照着,四處翻找起來。
“奇怪,不是說放在書案上面?”他嘀咕着,又開始往書櫃上面翻。
躲於桌下的洛川聽到這聲音,心裡咯噔一沉,這是許承毅!這臭小子怎麼也來盜圖?
屋外又響起了侍衛巡查的聲音,他更急了,在桌上一頓亂翻,焦急地自言自語,“到底藏哪裡了?”
“裡面怎麼有光?”屋外有人問。
“進去看看。”有人過來推門。
許承毅暗罵一聲,貓腰就往桌下鑽……
二人腦袋撞上,許承毅嚇了一大跳,媽呀一聲悶哼,退着碰到了椅子,砰地一聲悶響……
“有人!”
御書房的門匆匆被推開,十數名侍衛涌了進來,燈籠把御書房裡照得亮堂堂的。
許承毅一不做二不休,一腳飛起,把書案踹翻。洛川的身形隨之飛起,直撲窗外。侍衛們見此情形,頓時大驚失色,彎刀揮着撲向了二人。
二人都想對方把侍衛拖住,自己脫身,不停地把侍衛往對方身邊引,結果追兵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直到把二人困在了高高的宮牆之下。
“還不束手就擒!”留守的冷青黑着臉,步步逼近二人。
“他盜了圖!”許承毅捏着嗓子,指着洛川大喝,趁着衆人看洛川,他飛身就跑。
洛川暗罵了聲,大叫道:“毅郡王等我!”
許承毅恨得牙癢,轉身揮手,一把暗器擊向洛川。
洛川飛身閃過淬過了劇毒的暗器,身形飛起,腳尖踩過了許承毅的頭頂,把剛飛躍起來的許承毅踏回了地上,雙腳敏捷地在宮牆上連連蹬了十數步,上了宮牆之上,揚長而去。
許承毅的武功不如他,眼見此情此景,心一橫,從懷裡掏出幾包毒粉,往地上狠狠一砸,毒霧瀰漫中,他這才飛身起來,先躍上大樹,再往宮牆外跳去……
二人一路狂奔,身後追兵鍥而不捨,一直到二人追出了城外。
洛川還沒遇上過這種情況,昨晚救傾華已耗費了許多體力,今日又被這些狠角色追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個陰狠的許承毅,一直把追兵往他這邊引,頓時火氣上來,也不管宮訓,不殺與任務無關的人物,纏在腰上的長鞭出手,直擊許承毅頭頂。
許承毅雖武功不濟,但是逃命的本事還是一流,也顧不上形象,就地打滾,躲過了洛川的長鞭。
“壞爺的事,去死。”許承毅牙關緊咬,一躍而起,手重重一揮,往地上砸碎一隻小瓶,大片的綠色煙霧隨着肆意彌散。
洛川以袖掩面,等毒霧散開時,面前已站了數十黑衣人,手持長刀,雪刃泛着寒光。原來許承毅把洛川逼到了他讓人接應的地方,侍衛聶平等人已在此等了許久了。
許承毅冷笑着,退到黑衣人身後,手指輕揮,冷冷地說:“殺了他,注意別把地圖弄髒了。”
洛川見他咄咄逼人,殺機也起,索性放開手腳,準備搏殺到底。
黑衣人兇猛地撲過來,洛川左突右閃,輕易躲開了這些人的攻擊,並且數次逼近了許承毅。許承毅開始不耐煩了,從聶平手中奪過了長弓,搭箭滿弦,往洛川的胸膛上射去。
洛川也是狂傲慣了的人,見許承毅下殺手,哪還忍得住
,當即就扯下了面罩,接連擲出數十枚暗器,每一支都只對着許承毅而去。
儘管侍衛們盡力撲救,許承毅還是中了一鏢,又痛又惱,氣得直罵
娘。
“給爺殺了他!”他咆哮着,忍痛又拉開了弓,連搭三箭,對着洛川接連射去。
洛川冷笑,嘲諷道:“沒用的東西,還想攔着小爺,去死吧。”
話音剛落,他又是數十暗器丟去,侍衛們趕緊上前阻擋,就在此時他身形突然躍起,奪了一名侍衛手中的長劍,直刺許承毅的眉心。
許承毅大駭,疾步後退,但侍衛們都忙着去擊落暗器,沒料到洛川突然出了這一招,來不及過來救他,那一劍直直穿透了許承毅的左胸……
許承毅眼睛瞪得老大,充血的眼珠都快突了出來,慢慢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穿過胸膛的長劍,身子一震,一口血從嘴裡溢了出來。
“郡王!”聶平大喊着,疾步過來,扶住了許承毅。
“洛川殺了郡王!”不知誰大喊了一聲,侍衛們慌慌回頭,眼睜睜看着許承毅一頭往地上栽去。
“洛川,是洛川……”衆人大喊起來。
此時有無數火把從四面亮起來,洛川被團團圍住了,幾支箭突然射來,正中他的小腿,他一個趔趄,用劍撐着地,纔沒讓自己倒下。
冷嘯帶着人大步過來,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許承毅,轉頭看向了聶平,怒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何郡王會在此處?”
這時聶平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到了冷嘯面前,“冷郡王本是帶着我們路過,聽聞有人盜圖,所以帶人前來阻止,不想被這惡人所害……”
冷嘯冷冷一笑,指着洛川怒喝,“來人,將刺客拿下!”
四周長弓拉滿,數百利箭對準了洛川。
洛川環顧四周,暗自叫苦,此時的他才發現自己墜入了陷阱之中……
焱殤借他之手殺了許承毅!衛長風說得對,焱殤太黑了,他想除去許承毅,卻不想自己動手,惹來許家不滿,把這罪責推到了他的身上。還有他懷裡這張地圖,不用說,肯定是假的!焱殤放出地圖到手的消息,就是想引他和許承毅前去!甚至他救傾華的事,焱殤肯定也知曉,所以他才那樣輕而易舉地帶走了傾華。
呵,都以爲許太后迴歸,許家人勢力大盛,焱殤爭不過了,沒想到他來了這麼一招!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簡直要衝破胸膛飛出來了。他也經歷過艱險,卻從未有一次像這樣,離死亡如此之近,甚至有些束手無策。時間彷彿靜止,一切都沉默壓抑得似要爆炸,他眼前一道道的白光直閃,腦中短暫地空白了一片,終於,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挺直了腰桿,平靜地問:“焱殤在何處?”
“怎麼,還想活?”冷嘯沉着臉色,語氣平靜無波。
“想對他說一聲佩服,另外,我想見師兄。”洛川把懷裡的地圖掏出來,一揮手,往風中拋去,“讓他接管幻塵宮。”
“這個你放心,只要衛長風不死。”冷嘯手指揮了揮,四周頓時滿是弓弦繃緊的聲音。
“走。”就在此時,衛長風的身影突然人羣后面躍過,踩過衆侍衛的肩膀,一劍直刺冷嘯的心口。
冷嘯微微一笑,看上去毫不意外,只見他靈敏地一偏身體,躲過了衛長風的一劍,而侍衛們涌過來,直撲衛長風。
“師兄……”洛川暗暗叫苦,原來焱殤要殺的不止他,還有衛長風!焱殤想除去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所以他纔不怕衛長風把青鳶帶走,因爲衛長風一定會回來救洛川,而衛長風去見青鳶了,洛川才能溜去皇宮,掉進他的陷阱。
“焱殤果然狠。”洛川咬牙切齒地罵。
“我是怎麼警告你的?”衛長風黑着臉訓斥他。
“不是還有你嗎?”洛川自知理虧,勉強爭辯道:“誰知道他這麼狠!借我之後除去許承毅。”
衛長風不再理他,雙手持劍,如游龍出海,驚鳳狂舞,將一衆侍衛逼退數十步,不得靠近。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裡射來一支冷箭,又射向洛川的胸口。
衛長風一劍擊落長箭,正要將他背起來時,洛川突然抱住了他,轉了個身,一枝長箭從他的後背狠狠穿透,箭尖甚至傷到了衛長風的手臂……
衛長風的心猛地一沉,把他緊緊抱住,顫聲叫了聲,洛川……
“師兄不要管我了,走吧,敗者服輸,是我大意,不怨他人。幻塵宮本來就是師傅和師伯留給你的,你自己不要,我暫時替你管了幾年而已,現在你趕緊回去,不要讓他們害着同門弟子。”洛川勉強笑笑,推了他一把。
“一起走。”衛長風雙目赤紅,把他背了起來,一劍橫於胸口,怒視着眼前的衆人,狂吼道:“焱殤,你這奸戾小人,你只管爭你的天下,爲何要陷害我師弟。”
人羣散開,焱殤緩步近來,看了一眼頭垂在他肩頭的洛川,冷淡地說:“我給過你們很多次機會,你們自己
不走,要一腳踏進來,怨不得別人。”
“就算這樣……你……”衛長風胸口那股甜腥又開始翻涌,對這個男人的厭惡和憎恨已到極致,他深深吸氣,將長劍緩緩放下,閉上眼睛,冷冷地問:“能不能放我們走?”
“哈哈哈……還以爲有多麼英雄。”人羣裡響起了嘲笑聲。
衛長風痛苦地閉着眼睛,他不是不能衝出去,但是他不能浪費時間,他得儘快把洛川帶去醫治,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焱殤嚴厲的視線掃過衆人,制止了他們的放肆,然後平靜地看向衛長風,沉聲問:“阿九在哪裡?”
“我不會把她還給你……”衛長風睜開腥紅的眼睛,語氣冰涼,“以後都不會,你休想再和她在一起。”
“我會找到她。”焱殤揮了揮手,鎮定自若地說:“今天不殺你,因爲不想讓阿九知道我殺了你。”
“以後會殺我嗎?”衛長風笑了起來,連連搖頭,“阿九怎麼會愛上你這樣城府極深的男人,總有一天,她會爲你而死,而你心裡,真的把她放在第一位嗎?”
“不勞你操心,這是唯一的機會,你可以走了,把洛川放下。”焱殤不理他的挑釁,微側過頭,讓人讓開一條路。
“我不會放下自己人,你要麼今天殺了我,要麼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衛長風握緊長劍,死死盯住他。
“王,衛長風活着,始終是禍害,此人能力太大,不能爲我所用,還惦記着王后,以情,極易生恨,還是儘早除去爲好。”冷嘯小聲說。
焱殤盯着衛長風,好半天才說:“讓他走。”
“你想跟着我去找阿九?作夢,我把她藏在秘密的地方,你永遠找不到她。”衛長風恨然瞪着他,揹着洛川往前走。
“洛川堅持住,我給你卜算過,你不應該這時候死……你的壽命有五十,你才二十三,你還有二十七年的壽命……”
衛長風嗓音顫抖,一低眼,只見鮮血正從洛川的指尖往下淌。
“王,真的不能放過他。”冷嘯急了,想阻止焱殤。
焱殤沒出聲,這是他唯一失算的地方,他的人居然跟丟了衛長風,不知他把青鳶藏在哪裡了。好在衛長風對青鳶用情至深,倒不至於會傷害她。
“王……”冷嘯又喚。
此時衛長風已上了馬,扭頭看了他一眼,揮起了長鞭。
“把這些處理好。”焱殤翻身上馬,疾追向前。
“哎呀!”冷嘯跺腳,讓冷衫他們緊追過去,自己帶着衆人清掃現場。
許承毅已經絕氣,滿地的血泊,怒瞪的眼睛,似是在表示他的忿然和絕望……
“老爺子又得傷心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大年。”冷嘯長嘆,無奈地說。
冷青不滿地說:“這小子心太野了,和雲羅相勾結,想要奪位,又給王后下毒,今日不除他,明日他就會下手害王和我們,他是死有餘辜!”
“不過我已嚴令,暫時不要洛川性命,還有用處,方纔是誰射箭?”冷嘯轉頭看向衆人,不滿地質問。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是流箭吧?”冷青不以爲然地聳聳肩,“反正他是許承毅殺的。”
冷嘯將彎刀掛回腰上,如鷹般銳利的眼神掃過衆人,最後停在聶平他們身上,大聲說:“君博奕派來刺客洛川,奪走了地圖,殺了毅郡王,我們一定要打過金水河,給毅郡王報仇血恨。”
衆侍衛趕緊抱拳,齊聲領命。
聶平擦着冷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事已至此,已不是他們攔得住的,他們這些小卒子要活命,只能跟着更狠的人走。
————————————
眉月如美人悲傷合上的淚眼,冰涼的霧在葉片上凝結成絕望的淚珠,從葉上滾落,一隻小小的甲蟲從細細的根鬚上爬過……
“你殺了他……你說只是讓他們內鬥……你殺了他……”纖細的人影站在樹下,一手捂着脣,看着遠處的人羣散開,眼角一滴淚水緩緩落下。
“怎麼,公主心疼了?成大事者,必有犧牲。洛川爲你而死,你可以記他一生,他永駐你心,這不是很好嗎?難不成,你還想嫁給他?別忘了,你可是想當王后的。”
鳳芹無情地低嘲聲從她身後傳來。
傾華緩緩轉頭,看着慢步過來的鳳芹,小聲說:“你知道嗎?洛川是我遇上的第一個真心待我的男人,經他之後,我再無真心。”
“不過一
夜,你有何真心?再說了,你不需要真心,你說過你只想爲父報仇。”鳳芹倨傲地笑着,將長弓背到背上,向她伸出了手,“走吧,我送你去雲羅,雲羅王正在等你,他答應給你的貴妃之位,正在等你。漢儀的車駕就在前面,你可以隨車前行,無人阻攔。”
“可是阿九……”
“捨不得也要舍,你和她若不能同路,就只能陌路。她愛的
是你的仇人,你和她必成仇人,你不可能兩者兼得。”鳳芹的臉色一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走吧,雲羅王還等着你。”
“鳳芹你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請保住阿九。”傾華抿了抿脣,長睫輕垂,輕輕地說。
鳳芹盯了她半晌,脣角一揚,“我保證她活着,那你可能就得死了。”
“死便死吧。”傾華甩開他的手,眼神變得堅毅冰冷,大步往林子深處走去。
鳳芹是在幽州時找到她的,就在她打死了接生嬤嬤的那天晚上。鳳芹讓她做了個選擇,是繼續當奴才,還是給父親報仇。就在芸桃奉命刺殺了許貞怡的那晚,她被鳳芹帶走,交給她任務,讓她在衛長風和焱殤之間造成誤會,互相爭鬥。這機會真難等,青鳶對焱殤一心一意,根本沒有辦法從那角度出手,直到洛川出現……
她心裡難受極了,她也是妙齡女子,也想有一份溫暖的感情,但是這一步已經走出去了,她沒辦法回去。
該變的,終是會變。
該來的,一定會來。
該走的路,她一定要走。
不管她是誰生的女兒,她的父親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曼海國主!那個曾把她捧在手心裡,抱在膝上,給她日月星辰的男人,在她如同淡水一般枯燥無味的往事裡,父親把她當成了人間至寶,她的幸福,她的一切全被焱殤毀了!
殺父之仇,家國之恨,她怎能忘記?每天看着他與阿九恩愛相好,她像可憐蟲子一樣對着他們低頭彎腰,她在每夜對父親的思念裡咬脣痛哭……她的心就如同被凌遲一般地痛不欲生。
月影如山中精靈,一路跟隨着她的腳步,每走一步,她都覺得心硬了一分。她想,等到上了馬車,到了雲羅的時候,她是不是已成了鐵石心腸,連阿九都要忘去了呢?
她垂在身邊的手指動了動,地上有了個飛鳥的影子……
“阿九,再見。”
——————
晨曦灑滿鋪滿枯草的山路,衛長風棄馬,一路疾奔,直入山中。
洛川已氣息漸弱,身體冰涼。
衛長風抱着洛川大步走進了面前的小茅廬,他在身後的山溝中布了陣,把焱殤擋在了外面,讓他不得進來。
他並不是沒本事的人,他若想用他的能力換取榮華富貴,不知道會有懼怕生死的達官貴人匍匐在他的腳下,成就他的名利天下。只是,他淡泊名利,一心在青鳶的身上,一心想和青鳶過太平安寧的日子,除此之外,他再無夢想。世間榮華,總會化成雲煙,隨風而逝,只有他對青鳶的愛永遠存在,會伴他永生。
他真想有那麼一天,和她執手乘一艘小船,去海上,在噴薄日出、月落溫柔的時候,他執一管簫吹奏,看她在船頭上翩翩而舞,裙襬在風裡搖曳,長着透明翅膀的飛魚從她身後躍起來,再跌回水面,海浪那碧藍浩瀚的大海是他和她的家,
他的夢,就如此事與願違,每一天都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青鳶正僵着身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小門,衛長風一出現,她就準備大罵,但一看到他一身血漬,還有他背上的洛川時,所有的罵詞又吞了回去。
“起來,幫我去燒水。”衛長風把洛川放到她身邊,飛快解了她的穴道,繃着臉色啞聲說。
青鳶從未見過衛長風用這種臉色、這種語氣和她說話,他的聲音啞得像從幽窄的樹洞裡擠出來,沙啞、悲痛、痛苦……
她翻身起來,揉了揉痠痛的手臂,小心地從洛川身上爬過去,飛快地跳下竹榻,跑去外面的小溪打水。
這小屋是山中獵戶閒置在此的,山中陰冷,積雪未化,晨曦尤其的冷,溪水上方氤氳着一層淡白的霧汽。
她用木桶拎了水回到小屋前,劈柴燒水。
每一斧頭下去,她都能聽到屋子裡傳出的沙啞的喚聲。
“洛川……再忍忍……”
拔箭之痛,難以想像!但洛川並不動,他已經走了!
衛長風眼睛越來越紅,像浸了兩泡血在裡面,肩膀高
聳
着,壓抑地喘着氣,一聲又一聲,壓得青鳶心裡難受。
“四哥。”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慢步進去,手輕輕地放到他的肩上。
衛長風猛地抖了一下,慢慢擡眼看她。
青鳶的呼吸緊了緊,下意識地想逃。衛長風飛快地抱住了她的腿,把臉埋進了她被柴火烘得暖暖的裙子上,雙臂箍得那樣緊,彷彿要把她的一雙腿給箍斷了。
“四哥……”青鳶看看洛川蒼白的、失去生氣的臉,心中不忍,輕輕地撫了一下衛長風的頭,顫聲說:“給他安排後事吧。”
“阿九……”
衛長風壓抑地喚了一聲,雙手順着她的腿慢慢往上,身體也慢慢站了起來,那沾着血的手,從她的腿一直到了她的背上,高大的身子佝僂着,彷彿一瞬間就要老去了……
青鳶不知如何勸,鼻頭皺了皺,想拍拍他的背。
衛長風就在這時把她抱了起來,像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臉緊貼在她柔軟的胸前,壓抑地喘着……
“阿九啊……”
他又喚了一聲。
“四哥,不要難過……”
青鳶艱難地開口。
“阿九,焱殤殺了他……”
他緩緩擡起眼睛來,那眼神陌生得讓青鳶怕得一直撐着他的肩,一陣陣地寒意直往頭頂竄。
“是誤會吧……是誤會……”她乾巴巴地擠出一句話。
“阿九,焱殤城府這麼深,這天下,他必得。將來疆土萬里,你不過是滄海一粟,我再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隨我離開?”
他緊抱着她嬌軟的身子,期待、甚至帶了幾分哀求地看着她。
青鳶心裡如有海嘯兇猛砸來,她心疼此時的衛長風,他一向不愛交朋友,不願面對生死痛苦。洛川是他唯一一個並肩而行的朋友,每次洛川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都難得地會露出在別人面前不會輕易露出的輕鬆笑容。
但是,洛川死了!
衛長風悲傷到這般地步,他更恨焱殤了!
“四哥……”她雙手撐在他的肩上,轉頭看洛川,“先安葬洛川吧。”
衛長風慢慢地把她放下來,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高大的身子木然地立着,半天,悲愴地笑了起來。
“阿九,洛川喜歡喝酒,這裡沒有酒……”
青鳶看了他一眼,出去打水進來,給洛川擦洗臉上和手上的血漬。她和洛川接觸不多,但洛川愛笑,一笑,脣角就微微地歪過去,壞壞的,陽光的,帶着些許調皮頑劣的,讓人忍不住跟着一起輕鬆起來。
“我來吧。”衛長風接過她手裡的帕子,給洛川整理好衣衫,擦乾淨他的脖子。
一根細細的紅繩映入他的眼簾,他拽出紅繩,上面是一枚金鑲玉的戒指。
“是傾華的。”青鳶托住戒指,手指在戒指上輕輕撫摸。
“洛川愛上了傾華,昨夜救她出去,已讓焱殤發覺,所以設下陷阱,借他之手除去許承毅。焱殤心狠凌厲……”衛長風把戒指放進洛川的懷裡,背僵了僵,繼續說:“阿九,我若要殺焱殤,你怎麼辦?”
“不要……”青鳶心臟一抽,猛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四哥,他要奪天下,他也沒有錯啊……”
“怎麼,殺了洛川是沒錯嗎?”衛長風臉色驟變,俊臉扭曲,一掌掀開了她,“顧阿九,你真是沒有良心的人……”
青鳶被他掀得退了數步,撞到牆上,忍了一會兒,小聲說:“四哥你放我走吧,他是對是錯,是狠是軟,我如今無法回頭,若你真要殺他,那就連我一起……”
衛長風心中一怒,一急,本就痛得不行的胸口中又被她這句話砸得劇痛,一口甜腥從嘴裡噴出來……身形晃了晃,撲到了洛川的身上。
青鳶見他氣至如此地步,也手足無措了,跑過去扶住他。她伸手摸他的額頭,冰得嚇人,兩條英朗的眉毛緊扭着,鎖入了千般愁緒萬般歲月滄桑,蒼白的臉頰上,幾抹血漬殷刺目。
青鳶吃力地把他扶上榻,爲難地看着他和洛川。
走嗎?丟他一人在這裡?
不走嗎?他醒之後,一定不讓她再離開。
“四哥,若曼海一行,我沒去大漠,或者一切都不同了,但我們今生已經錯過,能不能放手?你這十多年來對我百般照顧,我都記着念着,若我能分身有術,我一定變一個阿九給你,陪你去天涯,但現在怎麼辦呢?你和他,我都不忍心傷害啊。你這麼痛苦,我也難受……”她拉着衛長風的手,雙脣微顫。
太陽越升越高,萬丈金光投入小屋,他眼角緩緩淌下兩行晶瑩……
青鳶用小屋裡找到的鋤頭挖了一個大坑,磨得雙手全是血泡,再用被子把洛川包好,吃力地拖到了坑邊。
逝者已去,留給生者無盡的悲傷。
“洛川,我替焱殤給你磕頭,你好生上路吧。”青鳶把土灑下去,喃喃地說:“不要找他,他一生很苦,過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今生的債,就此了了吧。”
她累了一天,也是精疲力盡,待把土填平,人已經虛脫,丟了鋤頭,往草地上一躺,任陽光灑在身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睜開眼睛時,已是日落西山,暮色沉沉,小珍珠在她的耳邊啾鳴。
她撐起身子,往屋外看去,只見衛長風枯站於洛川的小墳前,如同定住。大風捲着他髒破的長袍,每一次拂動,都像拉拽他削瘦的身體,要把他也帶走。
往上看,衛長風那頭髮,居然白了一半……
他心中有多痛苦,多壓抑,多苦悶?
青鳶坐起來,惆悵地看着衛長風,不敢叫他,也不敢動出一點動靜。
小珍珠飛出去,落到了衛長風的肩上,他轉過頭
來看青鳶,一雙深眸佈滿了血絲。
“餓了嗎?”他走回來,站在門口問她。
青鳶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給你做飯。”衛長風走向屋外搭的小棚,裡面有鍋碗瓢盆,還有些紅薯玉米掛在土牆上。
“四哥……”青鳶跟過去,爲難地看着他。
“烤玉米?”衛長風挽着袖子,垂眸看鍋。
“四哥,我出來這麼久,他一定着急了……”青鳶小聲說。
“煮紅薯吧,去打水來。”衛長風揭開鍋蓋,神情平靜。
“四哥……”
“死心吧,除了我這裡,你哪裡也去不了了,我只錯那一次已是後悔半生,不想再錯第二次,今天不愛我不要緊,還有明天,後天,下個月,明年……”
“四哥,不要這樣,讓我給他報一聲平安可好。”青鳶急急地說。
“打水去。”衛長風不理會她的央求。
青鳶盯着他看了會兒,大步走到草地上,往上面一躺,“算了,你拿把刀把我從中間劈開,你一半,再丟給他一半……”
衛長風拎起小桶,筆直地從她身邊走過,到了小溪邊,滿滿地打了一桶水過來。
劈柴,燒水,煮紅薯。又燒水過來,用帕子給她擦臉,擦手,用草藥給她包好挖坑時磨出的血泡。
他一直沉默着,雙脣緊抿,眼神淡然,彷彿人世間一切事都不能再動搖他了。
“四哥。”
青鳶沒撤了,她以前所倚仗的,不就是衛長風對她的喜歡嗎?如今衛長風也要耍橫了,她還真沒辦法應付。
“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你在這裡生了根……”衛長風拉起她的手,往胸口上按緊。
他的眼神灼灼,他的心臟跳得急促有力,他的聲音充滿了感情,他的手掌滿是汗水。
愛情有什麼錯呢,錯的是緣份,錯的是亂世,錯的是恩仇,錯的是複雜的人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yu望,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若被別人擋住了,就會傷心、痛苦、煩惱、恐懼,這些情緒織成的網,把大家網在裡面,無法掙脫。
說到超脫,幾人能做到?紅塵萬千煩惱絲,不是慧劍斬不斷……
衛長風做不到,青鳶做不到,正在苦苦尋找陣法入口的焱殤,也做不到……
但是,正因爲有了這些糾纏着的愛情,我們的路才變得有血有肉起來,不管多累,我們終是會到達光明的彼岸。過程的痛,在某日看來,不過是對你的磨礫,你會加倍珍惜你所擁有的美好。
————
【回覆一下質疑女主有點弱的問題,不這樣,哪能顯出我親兒子們的神威?我強壯的兒子們啊!仰天狂笑三百聲,哈哈哈,就像打怪升級一樣,正在努力練級啊。構架有點大,第一次嘗試構架大的東西,正在使勁兒地啃架子。
關於衛長風和青鳶之間的感情,我之前對他們的宮廷生活寫得很少,所以難免造成感情很淺的錯覺,這是我處理得不好的地方。但是感情畢竟存在,他們一直未能有機會在焱殤的視線下解決這件事情。焱殤的性子是非常強硬的,他不允許他身邊有人背叛他、忤逆他,因爲只要有一絲絲的不同心同意,導致的惡果很可怕,他必須有鐵血手腕鐵血統治,所以他們三人之間必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但有一點相同,那就是一定是深愛青鳶的。另一個,衛長風會不會變壞,看看他的名字吧,多麼清純的一個好名字,我也不能糟
踐了這好名字。男二是給大家心疼的,我得將這原則進行到底。
看看啊,看多了鬥小三兒,看我這大愛大恨,大情大癡,國之風雲恩怨,也算換換口味,多好啊……簡直太好看了啊……莫大王瞪眼睛……瞪誰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