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雲微微一笑:“是我,煩請姑娘通報一聲,就說楚凌雲有事求見。”
綠衣女子卻立刻顯得有些爲難:“請狼王恕罪,並非我不肯通報,而是咱們玄衣教歷來有組訓,絕不會與朝廷有任何來往,狼王是朝廷中人,這……”
楚凌雲依然微笑:“凡事都有例外,是不是?或許我就是那唯一的例外呢?就請姑娘通報一聲,至於見不見,還是殷教主說了算。”
綠衣女子仍然感到爲難,但是狼王的面子卻不能不給,是以沉吟片刻,她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就爲狼王破一次例,請狼王在此稍候。”
說罷她轉身而去,端木琉璃卻不由撇了撇嘴:“這話你還真敢說,你連人家殷無容的面都沒有見過,憑什麼說你會是唯一的例外?”
楚凌雲很是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不是我想自誇,而是我不這樣說她就不肯去通報,我們不是更沒有希望嗎?”
衆皆無語:她肯不肯通報不是重點,殷無容肯不肯見你纔是重點吧?沒辦法,如今只能祈禱你真的是那唯一的例外了。
衆人安靜地在谷口等待着,順便賞賞周圍的風景。不知是不是他們的祈禱真的起了作用,許久之後,便看到那綠衣女子重新急匆匆地奔了過來,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驚奇之色:“狼王,我家教主有請,跟我來吧!”
衆人聞言不由大喜,彼此對視了一眼:不會吧?真的出現了例外?
綠衣女子早已讓在一旁,等衆人靠近之後才轉身向谷內走去,邊走邊微笑說道:“真是太令人意外了,我原本以爲教主絕對不會見你們的,誰知我剛剛說出狼王的名字,她便說請你們入內敘談。狼王,你果然成了唯一的例外!”
楚凌雲滿臉謙虛地微笑着,心底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方纔那句話不過是信口胡謅,所以他實在想不出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殷無容爲他破例。何況玄衣教的消息應該不是那麼閉塞,她大概早就聽到那些傳言了,爲何還願意幫助一個弒君篡位的反賊呢?
“關於我的傳言,玄衣教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吧?”沉默中,楚凌雲突然開口。
綠衣女子一愣,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接着點了點頭:“是的,都已經聽說了,不過幾乎所有人都不肯相信,說狼王絕對做不出那種齷齪之事。”
楚凌雲笑笑:“多謝。是不是因爲這個,你們教主才肯見我?”
綠衣女子抱歉地笑笑:“狼王恕罪,這我真不知道!說實在的,我也在奇怪教主爲何肯見你。畢竟以前她曾經說過,就算是三國帝王親臨,她都不會見。”
這樣?狼王的面子還真是夠大。
幾人都沉默下去,跟在綠衣女子身後不緊不慢地走着。可是這一走居然就是近一個時辰,雖然兩旁的景物不斷變化,卻依然沒有看到任何建築。
楚凌雲不由目光一閃:“請問……對了,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這綠衣女子本就生得眉目清秀,此刻展顏一笑越發顯得清麗動人:“不敢,我叫滴翠。”
“好名字。”楚凌雲不由讚了一句,“姑娘穿一身綠衣,可不就顯得蒼翠欲滴?請問滴翠姑娘,還要多久纔到?”
滴翠笑了笑,擡手一指:“狼王不必着急,轉過前面那片密林便到了。”
楚凌雲點頭:“方纔滴翠姑娘前去通報,一來一回似乎也沒這麼久吧?莫非你們另有通知教主有客上門的法子?”
滴翠點頭:“是另有法子,不過請狼王恕罪,未經教主允許,我不便相告。”
楚凌雲本也無心探問旁人的*,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在滴翠的帶領下轉過那片密林,眼前果然豁然開朗,但見遠遠近近的房屋閣樓密密麻麻,不計其數,掩映在周圍的青山綠水之間,好一個世外桃源。
難怪玄衣教寧肯謫居在此不問世事,既然有如此好去處,若是換作旁人,只怕也會流連忘返。衆人各自在心底讚歎不已,滴翠已經見怪不怪地帶着衆人徑直往處在最中心的一座閣樓而去。
走到近前,只見那座閣樓共有五層,雄偉氣派中不乏婉約雅緻,上書三個大字:怡然居,取的顯然是怡然自樂之意,而且很明顯,這裡應該就是玄衣教主殷無容的居所。
果然,滴翠已經回頭看着楚凌雲,含笑說道:“狼王請,教主正在恭候狼王大駕。”
楚凌雲點頭,幾人便隨她一起進入了大廳。另一名綠衣女子上來迎接,滴翠便吩咐她上茶,又回身招呼衆人落座:“各位先請坐,我去通報一聲。”
楚凌雲點頭,她便轉身上了樓。不多時,已有侍女奉了熱茶上來,藍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接着低頭瞅了一眼:“會不會有毒?”
喝都已經喝了,現在才問不嫌晚了點?
知道他是開玩笑,衆人也懶得開口。便在此時,滴翠已經重新回到了幾人面前:“教主有令,請狼王和狼王妃入內一敘,其餘幾位在此等候就好。”
雖然這是在人家的地盤,理應講究領客隨主便,段修羅等人卻極不放心,楚凌雲倒顯得無所謂,含笑點頭:“有勞了。”
起身握住端木琉璃的手,兩人邁步就走,段修羅也跟着站了起來,眉頭微皺:“狼王?”
“沒事。”楚凌雲回頭看他一眼,笑的溫和,“我已經試過了,這茶沒有毒,而且茶葉相當不錯,多喝幾杯,我們一會兒就來。”
段修羅無奈,只得重新落座:“萬事多小心,還有我們。”
藍醉和水冰玉也點了點頭,無聲地傳達着自己的關切。楚凌雲心中一暖,笑容也更加溫和:“我知道,走了。”
跟着滴翠拾級而上,兩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樓梯口。段修羅頗有些坐不住,乾脆起身走到樓梯前探頭探腦地張望:“沒事吧?”
“沒事。”藍醉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凌雲身手卓絕,琉璃聰明絕頂,他們夫妻雙劍合璧,可謂天下無敵。所以如果是他們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急也沒用。”
段修羅回頭看他一眼,跟着哼了一聲:“你就替他倆吹吧!要真那麼厲害,怎麼會被人逼得跑到這種鬼地方來?”
藍醉也哼了一聲:“這地方有什麼不好?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依我看,也別去管什麼皇上皇子了,乾脆跟琉璃留在這裡,白頭到老算了!”
楚凌雲和端木琉璃也很想,不過可惜,他們有必須要做的事,逃不開,也躲不掉。
一路上了五樓,進入其中一個房間,滴翠才停步轉身:“請二位在此稍候,教主馬上就來。”
說完,她居然立刻下了樓,很快便聽不到腳步聲了。端木琉璃環視一週,發現房間內的佈置十分清雅,內裡陳設的東西雖然不多,每一樣卻都價值不菲。笑了笑,她不由點頭:“這位殷教主品位不俗,不過……”
楚凌雲目光微閃,卻只是微笑:“不過怎樣?”
端木琉璃脣角的笑意漸漸消失,顯得有些遲疑:“我總覺得這種風格似乎有些熟悉,在什麼地方見過一樣。”
“你也這樣覺得?”楚凌雲的眼中閃過一道銳芒,“這麼說,不是我的錯覺。”
端木琉璃剛要張口,突然目光一凝:“來了!”
片刻後,果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跟着人影一閃,一個墨綠衣衫的女子已經從珠簾後走了出來,站在了兩人面前。只見她一雙眼眸明媚如春水,美得令人心醉,不過可惜的是,雪白的輕紗遮住了大半張臉,不知這位神秘的殷教主究竟是怎樣的天姿國色?
然而,就在殷無容出現的一瞬間,端木琉璃卻突然覺得鼻端傳來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個久未想起的名字驟然浮現在了腦海中!難道……真的是她?
殷無容的目光只是從她的臉上輕輕掃過,跟着便牢牢地鎖定在了楚凌雲臉上,眼中的光芒無比複雜:“狼王,我們又見面了!只是不知這次見面,你還記得我這個故人嗎?”
楚凌雲臉上掠過一絲愕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同樣出現在了他的腦中:“你……你是……”
聽到這個聲音,端木琉璃終於確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不由一聲苦笑:“想必這也算他鄉遇故知了!自上次匆匆一別,再未見面,別來無恙嗎,天蔻?”
殷無容的身軀微微一僵,終於慢慢擡手揭去了臉上的輕紗,露出了一張對二人而言再熟悉不過的臉,不是已經消失許久的蘇天蔻是誰?
神秘的玄衣教主,居然是天狼的龍頭老大蘇天寧的妹妹,也是楚凌雲青梅竹馬的戀人蘇天蔻!
怪不得,玄衣教明明歷來有組訓,絕不會與任何朝廷有絲毫牽扯,可是這殷無容一聽來者是東越國的不敗神話楚凌雲,便毫不猶豫地放行了,原來那不過是因爲殷無容就是蘇天蔻!
當日蘇天蔻與端木琉璃一同前往順元帝陵尋找血寒玉,並最終如願以償。可是在最後的時刻,端木琉璃卻指認蘇天蔻與別人聯手陷害她,才讓她落入了藍月白手中。雖然當時蘇天蔻並不承認,卻也拿不出洗清自己的證據,便獨自一人遠走他鄉,自此再不曾露面。
原本以爲今後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想不到再見居然是今天?
看到楚凌雲臉上不加掩飾的驚愕,蘇天蔻只是淡然一笑:“凌雲哥哥,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見面吧?”
“沒想到你就是玄衣教的教主,天蔻,你的隱瞞功夫夠到家。”楚凌雲慢慢點頭,“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讓我吃驚的事,但我不得不承認,你嚇到我了。”
蘇天蔻淡淡地笑了笑:“能把你嚇到,我也算本事不小。凌雲哥哥,坐吧。”
三人各自落座,一時卻都沉默下去。端木琉璃看着蘇天蔻,不知爲何心中有些異樣的不舒服。表面看起來蘇天蔻並沒有多少變化,但她臉上的神情和眼中的光芒卻偏偏又那麼冷漠,哪裡還是當初那個婉約的柔情女子?
沉默之中,楚凌雲首先開口:“天蔻,你何時成了玄衣教的教主,又是怎麼成爲教主的?”
蘇天蔻淡然一笑,將手中的輕紗放在了一旁:“其實也不復雜。師父,也就是上任教主與我偶然相識,覺得與我十分投緣,便收我爲徒,並在去世之前將教主之位傳給了我。不過我怕你知道之後會反對,便以白紗蒙面,並改名殷無容,果然瞞過了你。”
楚凌雲點了點頭,這倒並非重點。吐出一口氣,他直入主題:“東越國皇室的變故,你是否已經知道?”
蘇天蔻點頭眼中掠過一抹含義複雜的光芒:“自然知道,我雖然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東越國的任何變故卻都一清二楚。凌雲哥哥,你怎麼會被人逼到這步田地?不會是隻顧沉醉在溫柔鄉,被人抓住可乘之機了吧?”
端木琉璃忍不住扶額:這是在說我了?可我冤枉啊!自成親至今,我還從沒見過狼王除了腦袋和手腳之外的其他部位呢,就被你罵了!
楚凌雲目光清淡,根本不理會這個問題:“既然知道,我就不必再多說了,父皇所中之毒,你是否能解?”
蘇天蔻看着他,嘴角有一絲冷銳的笑意:“凌雲哥哥,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肯不肯幫你父皇解毒?”
楚凌雲淡淡地笑笑:“你若不能解,就算肯又有何用?”
蘇天蔻一愣,不自覺地點頭:“有道理,那麼你先告訴我,皇上中毒之後有何表現?”
楚凌雲在腦中稍稍整理一下:“渾身無力,不能言不能動,情緒一激動便會吐血,太醫診斷之後都說是肺疾。”
蘇天蔻沉吟着:“若有他們吐的血就好了,我便可以更準確地判斷。”
楚凌雲立刻點頭,拿出了一塊手絹:“這上面就是父皇中毒之後吐的血。”
蘇天蔻點頭,起身將手絹接了過來:“稍候片刻。”
說着她轉身進了內室,端木琉璃已忍不住一聲苦笑:“實在是太意外了,玄衣教主居然就是天蔻。”
楚凌雲點頭:“連我都想不到,更何況是你。不過,既然如此,說不定此事比我們想象的要順利。”
端木琉璃並不曾說什麼,只是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但願吧!
不多時,蘇天蔻已經重新走了出來,臉上帶着清淡的笑意:“凌雲哥哥,這毒我可以解。”
這原本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爲楚凌雲所中之毒一解,他便可以說出真相,還整個琅王府清白。然而兩人臉上卻並沒有多少喜色,楚凌雲也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你的條件?”
蘇天蔻在他的對面落座,笑的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有條件?”
“我不笨。”楚凌雲看她一眼,“說吧,在不違背一個前提的情況下,我會權衡利弊。”
蘇天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自覺地反問:“什麼前提?”
“不傷害琉璃。”楚凌雲淡淡地回答,“不管是任何方面,不管是多麼微小的傷害都不可以,在不違背這個前提的情況下,你可以提出任何條件。”
蘇天蔻看着他,很久都沒有開口。楚凌雲漸漸覺得有些不耐煩,不由眉頭一皺:“爲什麼不說話?考慮一個條件需要這麼久嗎?”
端木琉璃淡然一笑:“因爲你這個前提,堵住了她所有的路。”
楚凌雲眼眸一閃:“什麼意思?”
端木琉璃轉頭看着蘇天蔻,笑得依然淺淺淡淡:“或者,我能猜到天蔻的條件。”
蘇天蔻眼中冷芒一閃:“是嗎?那你不妨說說看。”
端木琉璃抿了抿脣,片刻後嘆了口氣:“我想你的條件就是凌雲,或者說是跟凌雲再續前緣,對嗎?”
蘇天蔻又是一愣,再度沉默下去。楚凌雲眼中已經閃過一抹冷銳:“不說話的意思就是默認?這真的是你的條件?”
本以爲蘇天蔻會有些遲疑,誰知她居然立刻就點了點頭:“不錯,這就是我的條件。凌雲哥哥,你不妨權衡一下,看是否答應。”
楚凌雲看着她,一聲冷笑:“有那個必要嗎?你這個條件已經違背了我唯一的前提,還有什麼好權衡的?”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蘇天蔻居然並不着急,神情間很是悠哉,“或者,你打算再去找其他的用毒高手?”
“未嘗不可。”楚凌雲笑笑,“世間能解此毒的,未必只有你一個人。”
蘇天蔻聞言,仍然不急不慌地微笑着:“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別的毒我不敢說,但是這種毒天下恐怕真的只有我能解。”
看得出她絕不像是在開玩笑,楚凌雲脣角笑意一凝:“爲什麼?”
“因爲配解藥所需的藥材之中,有一味是我藥神谷所獨有,而且已經絕跡。”蘇天蔻簡單地解釋了幾句,“那種草狀如月牙,故名月牙草,已在玄冰大陸上存活了數萬年。但後來因爲不適應氣候的改變,數量越來越稀少,大約百餘年前便完全絕跡。”
楚凌雲皺眉:“絕跡?那你……”
“我說能解是因爲除了歷任教主,沒有人知道玄衣教還珍藏有少量曬乾之後磨成粉末的月牙草。”蘇天蔻打斷他的話,淡定的神情令人不得不信,“我想,兇手就是因爲不知道這一點,纔給皇上下了這種劇毒。”
楚凌雲這才恍然,不自覺地點頭:“原來如此。那麼這劇毒血寒玉是否能解?”
蘇天蔻毫不猶豫地點頭:“能。不過據我所知,血寒玉應該落到幕後主謀的手中了吧?”
楚凌雲笑笑:“你怎麼知道?民間傳言,不是我派人從藍月白手中把血寒玉騙走了嗎?”
蘇天蔻看着他,突然微微嘆了口氣:“凌雲哥哥,別忘了我們已經有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嗎?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會變,你也不會變的,更不會變得那麼齷齪。所以你絕不會做出弒君篡位這種事,既然這個前提已經是假的,你又有什麼必要派人把血寒玉騙走?所以那當然是兇手爲了讓你百口莫辯設的連環局罷了。”
聽到這番話,說絲毫都不動容自然是假的,只不過一想到她提出的條件,楚凌雲的目光依然有些冷淡:“果然聰明,不愧是玄衣教的教主。可惜,我一直以爲幕後主謀是認定這劇毒連血寒玉都解不了,纔會拿來對付父皇的。早知如此,我應該早些把血寒玉搶過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沒那麼簡單的,你以爲主謀想不到這一點嗎?”蘇天蔻搖了搖頭,“他既然早已設下這個局來對付你,當然在動手之前就已經把血寒玉握在手中了,根本讓你防不勝防。”
有道理。楚凌雲點頭,突然笑了笑:“也就是說,如今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答應你的條件,要麼蒙冤受屈,繼續亡命天涯。”
蘇天蔻微笑:“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點好處,可以省很多口舌。何去何從,凌雲哥哥自己掂量吧!”
楚凌雲以手支頜,懶洋洋地看着她:“天蔻,你也說與我多年的交情,那麼你應該知道,我是從來不受人要挾和威脅的。”
蘇天蔻抿了抿脣:“我知道,可是凌雲哥哥,這是我最後的機會,無論如何我都要爭取一下。你遇到琉璃之後可以把我甩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但我不同,不管遇到多麼優秀的男子,我心中始終只有你一個。”
“所以你和藍月白串通,讓他把琉璃從我身邊帶走?”楚凌雲突然一聲冷笑,語聲尖銳,“你以爲這樣我就可以重新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因爲他如此肯定的語氣,蘇天蔻反倒微微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
楚凌雲一聲冷笑:“我雖然從未見過玄衣教的新任教主,但我知道藍月白與玄衣教的約定。”
藍月白曾經受過玄衣教的大恩,所以他曾對前任教主立下誓言,將來只要玄衣教的人帶着他的玉佩找上門,他都必定會傾盡全力爲他做一件事,作爲報答,而且認佩不認人。
當日在順元帝陵,那個帶着玉佩找上藍月白的女子正是蘇天蔻。當時她遮住了本來面目,也並不曾亮出自己新任教主的身份,然後以那塊玉佩作爲信物,讓藍月白配合她將計就計,悄悄把端木琉璃帶走。
只不過那個時候,包括藍月白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蘇天蔻就是玄衣教的新任教主殷無容,所以當端木琉璃懷疑蘇天蔻並且前去詢問的時候,藍月白纔會矢口否認,說他從來沒有跟蘇天蔻合作過。
蘇天蔻倒是想不到藍月白跟玄衣教的約定楚凌雲也會知道,只不過到了此時,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她不由嘆了口氣:“沒錯,當日的確是我要藍月白跟我合作,讓他暗中將琉璃帶走。可是凌雲哥哥,我根本沒有想過獨佔你,更沒有想過拆散你和琉璃。”
楚凌雲雙眉一挑:“是嗎?”
“是!”蘇天蔻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早已看出你對琉璃動了真心,今生今世怕是離不開她了,所以當初我只是讓藍月白把琉璃帶走一年,一年之後再將她送回到你的身邊。凌雲哥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藍月白。”
楚凌雲看她一眼,顯然並不曾懷疑:“我明白了,你是想利用這一年的時間重新回到我的身邊,這樣即便琉璃回來了,我也不能棄你不顧是不是?”
蘇天蔻苦笑一聲點了點頭:“不錯,我就是這樣想的,很幼稚是不是?我也知道憑你的本事,藍月白不可能永遠把琉璃藏起來,能夠躲你一年便幾乎是他的極限了。不過我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連這一點都沒有做到。”
到了此時,箇中內情自是不需細說,只不過她真正沒有想到的是,藍月白之所以沒有做到這一點,倒不是因爲他的本事太低,而是因爲水龍丹的意外出現。
明白了她的真正用心,楚凌雲只是一聲輕嘆:“天蔻,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我已經有了琉璃,所以別說只是一年,就算是十年八年,我也會繼續找下去,不會再要別的女人。”
儘管這話說的決絕,蘇天蔻居然並不曾生氣,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原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不過還是想試一試,凌雲哥哥,我不甘心,你懂嗎?我不甘心!你要娶的人本來應該是我,爲什麼我卻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我承認琉璃是特別的,可是在你的生命中,我明明是第一個出現的,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她取代了?”
楚凌雲淡然一笑:“天蔻,這話你說錯了,不是琉璃取代了你,而是你從來沒有真正溶入我的生命中。”
蘇天蔻聞言顯得震驚而愕然,更有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當年你說過要娶我的!”
“當年的我年少輕狂,不知輕重。”楚凌雲微微一嘆,“而且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什麼是刻骨銘心的情愛,只是覺得一直以來你都是我的朋友,知己,或許那就是夫妻之間該有的感情。但是,有了琉璃之後我才知道我錯了,我對你只是親情,對琉璃纔是情愛。”
這番話對蘇天蔻的打擊顯然不小,她的臉色漸漸蒼白,眼中更是連續不斷地閃過一絲惱怒,一絲埋怨,一絲埋怨……
端木琉璃有些擔心,生怕會因此徹底激怒蘇天蔻,令事情變得無可收拾。不過不等她開口,蘇天蔻便瞬間冷靜下來,又恢復了方纔的平靜:“怎麼樣都好,過去的已經過去,沒必要再提,我們只說眼前,我的條件你答不答應?”
“不答應。”楚凌雲毫不猶豫地搖頭,“我說過,你的條件已經違背了我唯一的前提。”
蘇天蔻攏在袖中的手突然握成了拳,面上倒是笑得淡然:“凌雲哥哥,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跟你再續前緣不假,但我沒想過把琉璃趕走。”
楚凌雲倒是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跟琉璃共事一夫。”蘇天蔻微笑着,“琉璃爲正室,我爲妾室,或者只要你願意把我留在身邊,我甚至可以不要正式的名分,爲奴爲婢都無妨。”
居然可以爲了楚凌雲做到這個份上,足以說明蘇天蔻對楚凌雲的確是一片真心。何況,既然可以繼續跟端木琉璃在一起,這個條件聽起來應該不會那麼難以接受了。
可是楚凌雲卻仍然慢慢地搖了搖頭:“天蔻,你本身已經足夠優秀,如今又貴爲玄衣教的教主,完全可以找到更適合你的人,不必爲了我如此委屈。”
見他仍然選擇拒絕,蘇天蔻衣袖一拂,周身立刻泛起一股冰冷:“凌雲哥哥,機會並不是時常都有的,你最好慎重考慮一下再給我答覆。”
楚凌雲深吸一口氣,端木琉璃卻突然含笑開口:“天蔻說的不錯,的確應該慎重,畢竟這並非我們三個人的事,而是關係着東越國的黎民百姓。這樣吧,我們先回去考慮考慮,明天再來拜訪。”
楚凌雲聞言,臉上立刻浮現出強烈的不同意之色。可是端木琉璃根本不容許他開口,一把拖着他起身就走,很快離開了房間。
蘇天蔻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甚至有些面無表情,彷彿篤定楚凌雲根本無法拒絕他這個要求。
兩人在樓上耽擱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可是樓下的段修羅等三人卻已急得坐立不安,輪流跑到樓梯口向上張望,甚至已經在議論需不需要上去看個究竟。
幸好就在此時,只聽一陣腳步聲響起,段修羅立刻面露喜色:“下來了!”
另外兩人大喜,立刻奔了過來,果然看到夫妻兩人手拉手一路走了下來,立刻齊齊開口:“怎麼樣?”
雖然這樣問,但看兩人臉上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恐怕不太順利。果然,端木琉璃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走,先回去再說。”
滴翠照舊負責將五人送到谷口,又互相道別之後才轉身而去。見兩人仍然沉默,段修羅不由皺眉:“怎麼,是不是礙於祖訓,殷無容果然不肯出手相助?既然如此,她爲何還要見你們?”
楚凌雲搖頭,根本沒有說話的興致,端木琉璃只好負責將其中的內情簡單講述了一遍。三人聞言均驚奇不已,想不到楚凌雲的青梅竹馬居然如此有本事,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
撓了撓頭,段修羅問道:“狼王,真的不打算答應她的條件?”
楚凌雲搖頭:“不打算,所以我正在想,怎樣才能從她手中弄到解藥的配方和月牙草,只要有了這兩樣東西,秦錚應該可以配出解藥。”
段修羅點頭:“總之你可以巧取豪奪,明偷暗搶,就是不會讓她來跟琉璃瓜分你。”
端木琉璃不由苦笑:“瓜分?這詞用的不大合適吧?何況我倒是覺得,蘇天蔻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也夠委屈她了。”
楚凌雲卻完全不敢苟同:“那她怨誰?感情的事本身就不能勉強,如果她借這個機會逼我將她留在身邊,那麼委屈的是我,是你,唯獨不會是她。”
端木琉璃皺眉:“但我看她的態度很堅決,恐怕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的態度也很堅決,不會改變主意。”楚凌雲淡然一笑,“好言相求是給她面子,她若不要,我也沒辦法。”
端木琉璃聞言頓時有些不放心:“你想怎麼樣?”
“巧取豪奪啊!”楚凌雲笑得賊兮兮的,“明偷暗搶也行。”
端木琉璃愣了一下:“你來真的?”
楚凌雲點頭:“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還是你希望與蘇天蔻共事一夫?”
作爲來自現代社會的女子,端木琉璃自然接受不了一夫多妻制,當下挑了挑脣:“我沒那麼大方,所以我的原則一向是:要麼全都給我,要麼全部拿走。”
好絕的性子。幾人不由咂舌,楚凌雲已見怪不怪笑笑:“不就好了?所以我只能劍走偏鋒。”
端木琉璃沉默片刻,依然嘆氣:“可我總覺得這樣做有些對不起天蔻,她要的其實不算多……”
楚凌雲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當日她與藍月白合謀,害得你受了那麼久的折磨,她不過分嗎?”
其實也沒受多少折磨。端木琉璃抿了抿脣,藍醉已經跟着哼了一聲:“她以整個東越國的安危爲要挾,想要滿足個人的私慾,本身就令人不齒,凌雲怎麼對付她都不過分!”
“同意!”段修羅舉起雙手,滿臉誠懇,“她想跟你爭狼王不要緊,真刀真槍、一對一地來呀,趁人之危算什麼?”
端木琉璃滿心感激,卻故意嘆了口氣:“天蔻是隱衛中的翹楚,身手不凡,一對一我也不是對手。”
“沒關係。”楚凌雲拉住她的手,“就算你輸了,我要的還是你。何況只要有我在,你怎麼會輸?”
端木琉璃無奈,只得嘆了口氣:“這樣吧,明天我們再來找天蔻,勸她以大局爲重,看看她有沒有可能改變主意再做打算。”
楚凌雲點頭:“好。”
離開藥神谷,幾人只得再次回到昨夜休息的山洞湊合一天。無所事事之下,時間自然有些難捱,但總算慢慢暗了下來。
對付着吃了些烤雞,衆人各自歇息。端木琉璃偎在楚凌雲懷中說了會兒話,睡意漸漸襲來,很快便沉入了夢鄉。不多時,一道黑影自山洞內一閃而出,迅速往藥神谷的方向而去。瞧那雙璀璨如星的眼眸,除了狼王楚凌雲還能是誰?
一路來到谷口,仔細分辨了一下,接着只見他三轉兩轉,早已繞過所有機關竄了進去。說什麼“擅入者死”,別忘了狼王楚凌雲是擺弄機關的大行家,他佈置出來的機關天下無人能破,而別人設下的機關他則沒有破不了的……牛皮不要吹得太過,因爲有一個人例外,就是老頭子瀟行空。
當然,只有如此驚才絕豔的師父,才能教出如此獨一無二的徒弟。白日裡不曾亂闖,只不過是不願得罪玄衣教主罷了。
進入谷中,楚凌雲展動身形,不多時便來到了怡然居,悄無聲息地上了五樓。透過窗口,可以看到一盞燭火靜靜地燃燒着……
楚凌雲知道蘇天蔻一向喜歡清靜,即便做了玄衣教主,也不喜歡有人圍着她轉,因此這五樓上相當安靜,看不到一個人影。
然而,感覺到從窗口透出的氣息,楚凌雲卻不由微微皺眉:房中無人。已經這麼晚了,她會去哪裡?
略一沉吟,他輕輕推開窗戶,展動身形一掠而入。可是不等他趁着房中無人看看能否找到解藥的配方和月牙草,便一眼看到桌子上居然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寫着幾個娟秀的小字:凌雲哥哥親啓。
那字跡分明是屬於蘇天蔻的,原來她早就猜到自己會來了嗎?看來她對自己的瞭解還真不是一般的深,不愧是跟着他混了那麼多年。
不自覺地擡手摸了摸鼻子,楚凌雲拿起那封信打開掃了幾眼,眼中頓時掠過一道訝異。片刻後,他轉身而去,順手滅掉了桌上的燭火。既然人都走了,就別浪費了。
一路回到山洞,楚凌雲特意放輕腳步,然而剛剛進入洞口他便發現四人早就已經醒來,八道目光正齊刷刷地盯在他的臉上,便淡淡地笑了笑:“吵醒你們了?”
“你一走我們就醒了。”端木琉璃微微一笑,“而且我們都猜到你肯定回去找蘇天蔻了,便在這裡等你。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楚凌雲將那封信遞過去,自覺地哼了一聲:“有是有,不過這次失算了。”
端木琉璃有些好奇,接過信展開一看,原來蘇天蔻在信中說,如果楚凌雲最終決定答應她的條件,她自然早晚要回到琅王府。如果他不肯答應,兩人便沒有見面的必要,她則正好回家一趟,看望看望久未見面的親人。所以不管怎樣她先走一步,回蘇家等候他的答覆。
暫時沒有發表議論,端木琉璃將信遞給了段修羅。看完遞給旁邊的藍醉,段修羅笑得很沒有同情心:“很顯然,這位蘇大教主對你的行事作風非常瞭解,就怕你用非常手段強迫她說出解毒之法,便乾脆來了個一走了之。”
“沒錯。”藍醉跟着點了點頭,“想必她也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先回蘇家躲起來,到時候你就不好意思當着蘇家所有人的面對她用強了。”
蘇家對楚凌雲而言畢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若非萬不得已,他當然不願意傷害蘇家任何一個人。
“所以我說失算了。”楚凌雲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早知如此,白日裡我就乾脆用幻影移情或紫瞳誘惑誆她說出解藥的配方和月牙草的下落,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幾人滿臉同情地看着他,也是。雖然那樣做有些不地道,但蘇天蔻的做法無疑更不地道,也就不能怪楚凌雲以毒攻毒,以邪制邪了。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端木琉璃立刻躺了下去,閉上眼睛說道:“睡覺,明日一早啓程回家!”
只能這樣了。幾人答應一聲,各自躺了下去。楚凌雲坐到端木琉璃身邊,眼睛卻望着洞口的篝火,眸中有兩簇小小的火苗在不停地跳動:“琉璃,你是不是對我感到很失望?”
端木琉璃一愣,睜開眼睛看着他:“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楚凌雲嘆了口氣,“我覺得一直以來我都很失敗,什麼事都做不成。”
得,看來今晚是別想睡了。端木琉璃苦笑一聲,乾脆起身拉着他往外走:“幾位,你們先睡,我們出去花前月下了。”
沿着山間的小路慢慢走着,端木琉璃柔聲開導了幾句:“凌雲,你想的太多了。雖然你號稱不敗神話,但這世上沒有永遠的常勝將軍。所以一時的失敗和挫折算不了什麼,笑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勝利者。”
楚凌雲微微一嘆:“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自從與你相識一直到今日,都是你在爲我做事,我卻連一份安靜平定的生活都給不了你,換作我是你,恐怕早就失望透頂了。”
端木琉璃笑笑,眼眸溫柔得令人心醉:“可是我有了你,對我來說,你就是整個世界。只要有你,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無所謂。”
楚凌雲腳步一頓,早已將她摟入了懷中,火熱的雙脣隨即落下,霸道而不失溫柔地佔有了她脣齒之間的芳香。
知道自家夫君此刻自信心備受打擊,正是最患得患失的時候,急切需要從自己身上汲取一些支撐和力量,端木琉璃溫順地依偎在他的懷中,任他予取予求,也好讓他明白,就算他失去了一切,也不會失去她。
許久之後,楚凌雲才結束了這個纏綿悱惻的吻。看着端木琉璃越發紅豔欲滴的雙脣和溫柔得宛如星光的眼眸,他的氣息突然變得有些不穩,腳底下甚至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端木琉璃眉頭一皺:“怎麼了?躲什麼?”
“我怕嚇到你。”楚凌雲笑得柔和,眼中卻有一抹壓抑的痛苦,“更怕我會忍不住在這裡……要了你。”
端木琉璃反倒無所謂地笑笑:“有什麼關係?你我既是夫妻,即便果真天作被地當牀,只要不妨礙別人,便是天經地義。”
楚凌雲深吸一口氣,反而再度後退了兩步:“琉璃,不要誘惑我,我的自制力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
在這件事上,楚凌雲有着超乎端木琉璃想象的堅持,始終不肯與她成爲真正的夫妻。雖然她曾經旁敲側擊或者當面詢問過好幾次,卻始終沒有任何答案,顯然還不到揭開一切謎底的時候。
既如此,她只得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含笑說道:“凌雲,其實你只是在與二皇兄的較量中失了先機,才暫時落於下風而已,別忘了之前的大皇兄,四弟,七弟他們,哪一個不是在你的手中一敗塗地的?”
楚凌雲側頭看着她,片刻後挑脣一笑:“雖然這話有往我臉上貼金的嫌疑,不過還是比方纔舒服了些,起碼可以說明,我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端木琉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你以爲人人都能成爲不敗神話?不過你既然舒服了,咱們便來說正事,天蔻已經回了蘇家,回去之後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讓天寧勸勸她,以大局爲重?”
楚凌雲慢慢搖了搖頭:“可以試試,不過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天蔻知道我跟天寧之間的關係,也知道天寧一定會反對她這樣做,卻依然跑了回去,便足以說明她必定有所準備,讓天寧也無可奈何。”
端木琉璃頓時覺得前途一片渺茫:“若果真如此,那該怎麼辦?”
楚凌雲眼中銳芒一閃:“怎麼辦都好,總之我絕不會答應她的條件,琉璃,你放心。”
端木琉璃笑笑,點了點頭,卻什麼都不曾說。放心?怎麼可能放心?如果蘇天蔻真的忍心看着楚天齊毒發身亡,那麼事情一旦傳出,楚凌雲將會揹負怎樣的罵名,她根本不敢想象。
那麼,要不要爲了大局犧牲自己?只要她從楚凌雲的生命中消失,他是不是就比較容易接受蘇天蔻了?
這一番花前月下一直到天色微明時才結束,兩人回到山洞稍稍休息了片刻,天色便亮了起來。
簡單吃過早飯,幾人各自收拾行囊一路離開峰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山腳下,這才真正踏上了歸程。
經過連續幾天的跋涉,才走過了一段荒無人煙的漫漫旅途,終於來到了一座小鎮上。藍醉和水冰玉自告奮勇地去購置馬車,糧食等物,楚凌雲等人則選了個安靜之處暫時休息。
不多時,兩人已經趕着兩輛馬車返回,只不過同時帶回了一個讓三人無比震驚的消息。顧不得喘口氣,藍醉立刻說道:“不好了!我們方纔聽到鎮上的人都在議論,說皇上已經駕崩,二皇子楚凌霄繼承了皇位,已經舉行了登基大典!”
“什麼?”三人頓時齊齊驚呼,並且噌地站了起來,尤其是楚凌雲和端木琉璃,更是臉色大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駕崩?也就是說月亮終究還是沒能等到他們找到解藥,便已毒發身亡了?那五皇子楚凌飛呢?是不是一樣未能倖免於難?
片刻之後,楚凌雲雖然表面上鎮定下來,臉色卻早已白得宛如透明的玉:“消息可靠嗎?會不會是謠傳?畢竟此處距離京城太過遙遠。”
“應該可靠。”藍醉點了點頭,“我們暗中打聽了一下,這消息好像是從官府傳出來的,而並非百姓道聽途說。”
楚凌雲的身軀因爲這句話而微微一晃,端木琉璃吃了已一驚,早已一把扶住了他:“凌雲?”
“沒事。”楚凌雲衝她笑笑,很快站穩了身體,“藍醉,有沒有打聽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打聽到了。”藍醉點了點頭,“他們說皇上是在半個月之前駕崩的,因爲國不可一日無主,所以新皇是在五日之前舉行登基大典的。”
那個時候他們正全力趕往藥神谷,早已進入荒無人煙的地段,難怪不曾聽到半點消息。
而且最糟糕的是,生怕楚凌霄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從而知道他們想要到藥神谷向玄衣教求助,楚凌雲早已提前叮囑蘇天寧等人,千萬不可傳書於他,想不到卻因此錯過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這個消息委實太過驚人,剎那間令楚凌雲方寸大亂,居然好半天不曾恢復思考的能力!
原本以爲在得到傳國玉璽之前,楚凌霄是絕對不會害死楚天奇的,難道他已經撬開了楚天奇的嘴,問出了傳國玉璽的下落?若是那樣,楚天奇當然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留着反而是個禍患,倒不如一了百了!反正就算他死了,也是死在楚凌雲的手裡,對楚凌霄不會有半分影響。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難道楚天奇不知道傳國玉璽是他唯一可以保命的東西了嗎?不管受盡怎樣的折磨,他都應該咬住着最後一口氣纔對呀!
難道楚凌霄對他使用了非常手段,比如紫瞳誘惑之類的攝心術?可是楚凌雲也已經教過他對抗攝魂術的法子,是不是楚凌霄練成日月神功之後功力大增,居然破解了他的法子,攻破了楚天奇的防線?
如果是這樣,楚凌飛豈不是也危險了?
“五弟呢?”首先反應過來的端木琉璃立刻開口,“五弟怎麼樣?他是不是也毒發身亡了?”
藍醉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打聽,鎮上的百姓議論新皇比較多,並不曾提及五皇子。”
端木琉璃眉頭緊皺:“凌雲,我們立刻趕路吧,回去之後才能將事情查清楚。”
楚凌雲依然覺得腦中轟轟作響,只是點了點頭,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楚天奇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端木琉璃自然很理解他的心情,當下扶着他上了馬車,一行人急匆匆地向着瀲陽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藍醉趕着馬車,不時揮動皮鞭吆喝着,將馬兒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車廂內,端木琉璃緊緊握着楚凌雲的手,眼中寫滿擔憂:“凌雲,你也別太着急,或許只是誤傳呢?我總覺得,父皇應該不可能輕易說出傳國玉璽的下落。”
楚凌雲的臉色依然蒼白,手上更是沒有絲毫溫度,冰涼得令人心驚。他同樣緊緊握着端木琉璃溫熱的小手,彷彿那是他此生唯一的牽掛和依靠。脣線一凝,他的語氣中透着森森的寒意:“是誤傳最好,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他,弒君篡位,天理難容!”
端木琉璃暗中嘆了口氣,越發微笑着安慰:“你也說天理難容了,如果他真的敢做出這樣的事,天都容不下他。所以我想,二皇兄應該不會如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楚凌雲沉默片刻,卻突然冷笑:“你當老天真的那麼有眼嗎?天若有眼,我們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在皇位的巨大誘惑面前,二皇兄恐怕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端木琉璃一時有些語塞,許久之後才長嘆一聲:“若是如此,我們這趟藥神谷之行還有什麼意義?平白浪費了那麼多時間,還給了二皇兄可乘之機。”
當然,聽到這個結果之後,恐怕最失望的還是蘇天蔻吧?因爲她已經沒有了要挾楚凌雲的前提條件。
同時想到了這一點,楚凌雲立刻撩開車簾向外一看,便吩咐藍醉停車。藍醉忙喝止住馬兒,不等他問爲什麼,只聽嗖的一聲輕響,楚凌雲已經竄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話:“在這裡等着,我馬上回來!”
藍醉皺了皺眉:“琉璃,怎麼了?”
“不知道。”端木琉璃搖頭,“等着吧,不會有事的。”
嘴裡說着不會有事,她卻萬分擔心。不過幸好,楚凌雲這一去耽誤的時間並不長,很快便回到了馬車上。接觸到兩人充滿詢問和關切的目光,他簡單解釋了兩句:“沒事,我只是通過通天閣迅速傳消息回去,告訴天寧他們絕對不許有任何舉動,一切等我回去之後再說。”
這一點的確大有必要,萬一蘇天寧等人認爲其中定有蹊蹺而悄悄潛入宮中查看,才正好中了楚凌霄的計。
當下馬車繼續前行。距離邊境越遠的地方便越繁華,大街上便越來越人來人往,而他們議論的中心話題仍然是皇上駕崩,新皇登基。
爲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瀲陽城,幾人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馬車上解決的。將剛剛買回來的蔥油餅遞給楚凌雲,藍醉不由嘆了口氣:“百姓們都在議論,說新皇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全力搜捕狼王等一干叛賊,好爲皇上報仇。”
楚凌雲沉默,自然沒有胃口用餐,直接遞給了旁邊的端木琉璃:“如何搜捕,讓誰去搜捕?”
藍醉咬了咬牙,突然冷笑:“楚家軍。”
兩人聞言先是一愣,緊跟着眼中同時浮現出明顯的怒意:楚凌霄,你果然老謀深算,太可惡了!
很顯然,楚凌霄也懷疑楚家軍不會那麼容易就背棄楚凌雲,另投他主,只不過在整個接管的過程中,他們都表現得十分順從,他自然沒有理由對他們做任何事,否則必定會引人懷疑。
而這一次,顯然是個絕佳的機會。以新皇的身份命令楚家軍全國搜捕楚凌雲等人,他們若只是表面順從,暗地裡仍然忠於狼王,自然不會聽從這個命令。而他們一旦拒絕,便是抗旨不遵,楚凌霄便正好有理由將他們徹底剷除。
反之,他們若是真心歸順,自然會傾盡全力將楚凌雲等人捉拿歸案,如此一來,不但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從此之後還多了一支忠於他的,所向披靡的隊伍。
楚凌霄這一招可謂十分巧妙,可以一舉試出楚家軍是真心歸順還是假意服從,好伺機而動,另有所圖。
明白楚凌霄的險惡用心,端木琉璃自然萬分着急:“凌雲,楚家軍絕不會背棄你,萬一二皇兄以此爲藉口對他們下了手……”
楚凌雲慢慢搖了搖頭:“這一點倒暫時不必擔心。爲防萬一,我已經設想過了種種可能,包括如今的情形。所以我早已暗中叮囑他們,一旦接到類似的命令,便假意服從。總之唯一的原則就是,絕對不能讓二皇兄之流抓住任何把柄對他們下手。”
端木琉璃恍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讓他們聽從二皇兄的命令去搜捕我們,但只是做做樣子。”
“不錯。”楚凌雲點了點頭,“總之一定要表現得處處順從,這樣不管二皇兄相不相信他們是真心歸順,一時半刻之間都沒有理由下手鏟除他們。畢竟是一支近百萬人的隊伍,若沒有充足的理由,是輕易動不得的。”
端木琉璃這才放心,不由吐出一口氣:“那就好!對了,藍醉,還沒有打聽到五皇子的消息嗎?”
藍醉搖頭:“還沒有,不過我想沒有消息應該就是個好消息,否則如果五皇子也已經毒發身亡,應該早就傳出來了吧?別的不說,難道楚凌霄不想用這個消息來加重凌雲的罪行嗎?”
但願如此吧。兩人默默地點了點頭,稍事休息之後便緊跟着向前疾馳。雖然想盡快趕回城中查看究竟,可是路途畢竟太過遙遠,就算日夜兼程,也並非一兩日之間便可到達的。
在那遙遠的皇宮之中,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爲何僅僅是在數日之間,東越國的江山便易了主?那麼它的舊主人呢?難道真的已經化作了一縷幽魂?
儘管已經是夏末秋初,午後的陽光卻依然強烈得令人睜不開眼睛,懨懨欲睡。
整個東越國皇宮也在這強烈陽光的照射下無精打采,更何況宮中的氣氛一直沉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三弟,你究竟去了哪裡,躲在何處?爲何半點消息都沒有?我登基爲帝已有三個月,此事早已傳遍天下,你沒有理由聽不到吧?是真的不打算理會了,還是正在趕回來的途中?我知道,你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一切的,是不是?
儘管御書房內同樣悶熱不堪,楚凌霄卻端坐在桌案後一動不動,彷彿一尊冰冷的塑像。
民間的傳言的確不是傳言,如今的他已經登基爲帝,成了東越國的帝王。龍袍皇冠加身的他,身上似乎已經見不到多少潛心向佛時那種悲天憫人的影子,眉宇之間反倒鎖着一絲淡淡的陰沉和戾氣,更有一絲壓抑不住的焦躁不安。
由不得他不焦躁,因爲楚凌雲下落不明,他完全不知道對方如今正在做什麼,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雖然依照楚凌雲從前的本事,他完全可以將其斃於掌下,但誰知對方消失的這段時間會有什麼奇遇?
還是那句話,他太低估了楚凌雲的本事。本以爲當日將楚凌雲從雲來客棧逼出來之後,便可一舉將其徹底消滅,永絕後患。誰知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楚凌雲居然會不惜服下劇毒,以致錯失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但是下一次,你絕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下次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是你死,我會徹底成爲東越國的皇帝,永垂不朽!
便在此時,只聽站在門外伺候的內侍說道:“啓稟皇上,大內密探求見!”
原先楚天奇手下的大內密探早已被楚凌霄吸乾內力,變成了毫無攻擊力的廢人。如今充當的大內密探不過是他秘密訓練的死士罷了。
聽到通報,楚凌霄壓下滿腹的煩躁淡然開口:“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