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五朝聲音的來源處走去,不一會兒,眼前一亮。原來,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了梧桐院外頭,而在那頭嗚嗚哭着的卻是是四老爺。
四老爺旁邊,還有兩個人,這兩人紅五她也認識,是隔壁寧府的寧光霽、寧光熠兄弟兩個。
兩家隔得近,關係也好。紅家數次因爲謠言被人非議,很多本來建立了交情的人家又同紅家斷了來往時,寧家卻從來不曾因此就同紅家生疏。寧侍郎,寧夫人的人品都很好,寧彩若也是很出色的姑娘,不過,她同御史大夫家的吳羣羣比較好,有時候兩人會結伴來找紅七玩,同紅家別的姑娘就只能算是認識,點頭之交罷了。
這寧光霽、寧光熠兩兄弟同紅府的少爺們關係似乎不錯,常在紅府走動,熟悉了,也就不怎麼避諱了,有的時候也會跟着紅家的少爺們來後頭的園子裡拜見二太太什麼的。紅五也曾經和姐妹們一起見過。
不過,到底是外男,今兒個又沒有其他姐妹,又沒有帶丫頭在身邊,紅五想了想,就避在了一棵樹幹粗壯的大樹後頭,準備等他們走了,再出來。
四老爺的腳步踉蹌,看起來好像又喝醉了,也難怪,四叔一向疼紅七疼得緊,紅七發生了這種事,最爲難過的,定然就是他了。
濃濃的酒香味兒順着風吹到了這邊,紅五白皙的俏臉微微泛紅。
她天生對酒比較過敏,一點兒酒味都會讓她有反應。
不過,若是以爲她酒量很差那就錯了,事實上,紅五的酒量相當不錯,雖然不知道底線在哪裡,不過,姐妹們節日或誰的生日時喝酒時,紅八、紅九都曾不勝酒力地醉過,紅五的臉雖然最紅,眼睛也水汪汪的,看起來比誰都像醉了,心裡卻橫清醒,腳下也不曾虛浮過,感覺就是再喝,應該也無恙。
不過,這件事兒,紅五對誰都不曾說過,就連大太太。
一是沒有必要,不是什麼緊要事兒,二是女孩子家家的,讓人知道酒量好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所以,就連同紅五比較要好的紅八、紅九兩個,都不知道紅五的酒量如此之好。
四老爺似乎想進梧桐院,搖搖擺擺地走着,沒有走幾步,腿一軟,差點兒跌倒在地上。還好,寧光霽、寧光熠兄弟見機得快,又將他扶住了。
“不、不用你們扶!”
“我、我沒醉!”
說着,四老爺用力地推開了寧光霽、寧光熠兩個,跌跌撞撞地往裡頭闖去。
“七姐兒,爹的小明月啊!你受苦了,都怪爹沒用啊,讓你被惡人所欺。你等着,爹這就來救你啊!就是這裡,李墨就在這裡,對吧?”
四老爺問道。
寧光霽、寧光熠兩個趕緊連連點頭,他們就是這樣,一路好不容易把四老爺忽悠回來的。
快到重陽了,寧家老爺,他們的爹也來信說過了,大概就在這兩日,他們應該就到京城了。所以,兩兄弟乾脆提前請了幾天假,一是迎接老爹老臉的駕到,幫忙他們安頓下來。宅子倒是不需要他們操心的,侍郎府本來就夠大,寧侍郎一家三口住,本來就太大了,他們來了,住在一起正熱鬧。只是這回是徹底到京城來定居,老宅裡的很多東西都是祖宗傳下來的的東西,那是一定要帶來的,還有祖宗的牌位什麼的,都搬過來了,足足好幾十車。這些東西整理起來,也是要費些工夫。
兩人從城外學院往家裡頭趕,不曾想,竟然在街上的酒樓裡碰巧看到在那裡買醉,喝得醉醺醺,連酒錢都沒有了,差點兒被人剝光衣服暴揍一頓再扔出來的四老爺的。
不說四老爺是他們放在心裡頭,如同女神般敬仰的個紅七的父親,就是以兩家的交情,兩人也不能放着四老爺不管啊。
結果一出酒樓,四老爺就嚷嚷着要去鎮北王府。兩兄弟哪裡真敢讓他醉醺醺地去闖那裡,只能假作答應,一路把他騙了回來,把紅家說成是鎮北王府。結果回了紅家,四老爺又嚷嚷着要去找李墨,兩人正想着要再把四老爺忽悠去哪裡。沒有想到,四老爺回了家,就活了,一路沒有人指點,他自個兒竟然直直地就衝着紅七的住處,梧桐院來,並且,還把這裡當成了李墨的住處,這就要闖進去算賬呢。
跟喝醉的人講道理是講不清的,再說,梧桐院現在沒有主人在,闖這裡,總比四老爺亂闖進哪個侄女兒的院子裡要好得多。
寧光霽、寧光熠兩個對視一眼,就都點頭道:“就是這裡,四叔。”
“好,李墨賊子,別逃,我紅紹白這就來取你的狗命!”
說着,刷,長劍出鞘!
這個時候的文人,很有些是喜歡佩劍的,不過,多半起個裝飾作用罷了。試想太平年間,能有多少的機會用到?十個文人中,佩劍的倒有一兩個,因此,之前寧光霽、寧光熠也不曾覺着有啥奇怪。
不過,這個時候四老爺一抽出來,他們兩個就傻眼了。
讓四老爺闖進梧桐院裡頭沒事,反正不過是些下人而已,頂多嚇到一些膽小的丫頭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紅七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可不同於一般小姐院子裡頭的下人。那股彪悍勁兒,頭上腫了幾個月的包,到現在,兩兄弟還記憶猶新。安心她們被嚇着?還不如擔心四老爺又摔個跤還更現實一點。
不過,若是給四老爺一劍把誰的腦袋給削掉了,那可是人命關天啊!
“四叔,不可!”
兩兄弟大驚,臉都白了,連忙一個伸手去拉四老爺的人,一個要去奪他手裡的劍,兩個人真的是豁出去了。
偏四老爺此時的動作一下子竟突然就靈活了起來,完全不像一個醉酒的人,竟然避過了兩人的攔阻,衝向了梧桐院的大門。
寧光霽、寧光熠一急,想也不想,就從後頭飛撲了上去,寧光霽將四老爺撲到在了地上,趁四老爺沒有反應過來,寧光熠趕緊奪下了四老爺的劍。
“老爺!你,這是要我去死是不是?”
四太太雙眼含淚,好好的人,這些日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的心都要碎了,怎麼就碰到這麼一個冤家。
四老爺聽到了四太太的聲音,停住了掙扎,醉眼朦朧地看過來,然後,露出了一個無比喜悅歡喜的笑容,喚道:“飛燕!”
聲音,飽含着深情。
然後,眼一閉,身子一軟,暈倒了。
四太太的身子一僵,本來急欲上前的步伐頓住了,眼中流露出傷心黯然之色。
寧光霽、寧光熠這才鬆開了他,兩兄弟氣喘吁吁地跌坐在一邊,對付一個酒醉的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吃力,身體重得好像鉛塊一般。
這種事情,真的不想再碰到第二次了。
跟着四太太來的碧玉見四太太每個反應,就提醒道:“四太太,是不是讓她們下把老爺擡回去?這入秋地涼,老爺躺久了,別讓寒氣給侵了。”
“理他呢!喝成這樣,自己都這麼不愛惜自己,我操這份閒心做什麼?”
四太太氣道。
話雖如此,可是見四老爺大約感覺到了冷,將四肢蜷縮在一起的模樣,四太太的心還是軟了。對眼巴巴等着她的話的碧玉道:“看着我幹什麼?難道沒了我,你就不會做事了嗎?”
碧玉抿嘴一笑,知道四太太的心思,嘴雖然硬心卻已經軟了,就指揮着跟來的幾個粗壯的婆子趕緊將人摻了起來。
無意中瞟過寧光熠的手掌,驚叫了起來。
“寧二公子,你受傷了?”
四太太一見也嚇了一大跳:“你這個孩子,受了這大的傷,怎麼也不吭一聲?來,我那裡有傷藥,趕緊跟我來。”
寧光熠滿不在乎地甩了甩手掌。
“這點兒傷,沒事。四嬸,你趕緊帶四叔回去吧。反正我家就在隔壁,我回去叫人給我弄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
四太太也確實擔心四老爺,見寧光熠堅持,也只得囑咐了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處理傷口,千萬別留疤了。
四太太走後,寧光熠卻得意地朝寧光霽炫耀着他的戰果。
“看,這可是爲了保護七小姐的父親弄的。你說,七小姐若是知道了這事,心裡會怎麼想呢?”
寧光霽白了他一眼。
“白癡!小心手殘了。”
眼中卻流露出羨慕之意。
能讓紅七記住,哪怕是一點半點,也好啊。
兩人不久也離去了,雖然兩家交情好,但他們到底不是小孩子,又沒有主人家陪着,又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自然是不好在這裡呆着的。
所有的人都離去了,紅五這才從樹後走了出來,開始是避着寧家兄弟,後來卻是來了太多人,不好突然跑出來。
她看着梧桐院,門前的鮮血已經被丫頭打掃過了,不過,還是比周圍的土壤顏色要深一些。紅五久久地看着,眼神複雜。
雖然紅七現在遇到了這樣的事,從顧緋的正妻變成了李墨的小妾,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顧緋仍然對她一往情深,四老爺對她心疼得恨不得以命相拼,還有,寧家兄弟,雖然比不得顧緋他們,也是極爲出色的年輕人,對她也是心心念念,爲她的父親受了傷,都當成是榮耀。
而自己的父親,卻是那般,兄弟,也是不能指望的。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找到一個如同顧緋、如同寧家兄弟那樣,也能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再也不想,永遠都只能在旁邊,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這種事情了。
羨慕、嫉妒、不甘……種種情緒交雜着,簡直叫人想要發狂。
對不起了,七妹妹。
紅五的眼神變得堅定,雖然,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但,怎麼也不想被你落在身後太遠呢。紅五回了她的藏玉軒,四太太一聽丫頭說她回來,匆匆趕來,正要再對她進行勸說。
紅五轉過身,微笑。
“娘,這件,怎麼樣?”
白底暗紋的裙子,正適合孝期的裝扮,但也不會太過素了,發見只一隻荷花簪子,顯得如此清新脫俗、楚楚可憐。
就像一朵水中的白蓮花。再說,太師府,顧緋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大三隻臉,就在他的眼前。老太師、老郡主、顧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