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這裡,這裡的花好像還有些沒有弄好。”
“啊,等一下,頭髮,頭髮夾在衣服裡了。”
“不好,這裡怎麼好像沾上了點什麼。”
“啊”,這一回,胡靈靈剛開口,就給再也受不了的紅七捂住了嘴,把她拖着出了門。要不然,只怕一個早上,她們也出不了這個門檻了。
真是,她當那些公子們的眼睛是顯微鏡啊,這點兒瑕疵,就是放大一百倍,他們也未必能看到啊?
紅七快步跨出了門,不給胡靈靈任何的時間反應。心中暗悔,早知平常還算是爽利的胡靈靈今兒個也會這麼婆婆媽媽,真不該答應和她一起走的。
連向來有些大大咧咧地胡靈靈也如此,別的那些本來就十分注意形象的閨秀們,就更不用說了。
不僅是她們,就是各家公子們,這一日都是格外用心打扮一番,心跳期待不已。
在這個講究媒妁之言的年代,夫妻洞房之時第一次見面都是常有的事兒,能在訂婚的時候見上一面都偷笑不已了,像這種還能說上幾句話兒,一起放放風箏,下下棋的事情,簡直是想都不敢想。也只有平陽公主的瓊花宴上,纔有這樣的好事了。
而其中,最爲讓人期待的,當然就是有“大興第一美人”之譽的紅七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不但第一日的會場佈置,飲食菜單等一應事宜,都會由選出的四位小姐來安排,而且,還要最先展示才藝,作爲結緣會的開端。
這是極爲考驗這些小姐心思、能力和才華的。若是失敗了,後果不堪設想。丟了這個臉,在京城是別想嫁什麼好人家了,趕緊滾去個偏遠的地兒挑個土豪嫁了吧。
不過,既然能入圍四強,哪個不是聰慧伶俐,見多識廣之輩,從小几乎是看着長輩們辦這些辦過來的,雖然這個規模比家裡的是大了點,但宮裡場面比這個大得多了的去了,有宮女們的協助,再加上一些自個兒的心思,要砸鍋,基本上不大可能。
要愁的,不過是怎麼出彩罷了。
畢竟,大家都是在這京城地兒上呆着的,見過大世面的,什麼樣的東西沒有見過?什麼樣的東西不曾吃過?
辦砸不容易,同樣的,出彩也不容易。
這十年來,這一天年年有,若說如何讓人記憶深刻的,卻是一個也無了。
所以,衆公子對紅七的強烈期待,也不過是期待看到她的美貌,以及能寫出《水調歌頭》這般好詩的女子,還有什麼其他的才華了。
至於宴會本身,他們是毫無期待的,不餓肚子不難吃就行了。
不過,其中有些人,卻是爲這個大夥兒都不擔心的事情擔心得也不成眠,頭髮一夜之間都白了幾根。就連,一大早吃着吃着早飯,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憂色,放下了筷子。
“唉,希望今天就是沒有什麼可看的,也別鬧出什麼笑話纔好。要不然,咱們大興王朝的面子,可丟盡了。”
一想到此,二皇子酈世昌哭喪着一張臉,幾乎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那紅七小姐就算頗有才華,聰慧過人,可再怎麼樣也是那種鄉下地方出來的,能見過多少世面?
酈世昌實在無法期待什麼,只能祈禱別太難看了。
最後,他還是不死心地道:“老三、老四,你們說,還有沒有什麼法子可想啊?難道就這麼把我們大興王朝的面子堵在一個小姑娘的手上,這,未免也太兒戲吧?”
三皇子酈世平苦笑。
“不都已經說過這事兒嗎?那人臨時起意,說要來見識見識咱們大興王朝閨秀們的風采。咱們昨兒個晚上纔來,還能做什麼?這辦宴會,食材、東西,順序如何,先上那一道,再上哪一道,人員如何分配,都是已經訂好了的。臨時改,怎麼改?只怕會弄得一團亂。除非讓宮裡做好了,把東西送過來還差不多。可這麼遠,可能嗎?咱們,還真就只能賭在那紅七的身上了。”
又安慰酈世昌道:“就是你不相信這紅七小姐,也該相信那王家大小姐的眼光吧。她看上的人,不會有岔子的。”
雖然三皇子酈世平如此說,酈世昌的心情也並沒有因此而變得好一些。一個小縣城裡出來的土包子小姐,能整出什麼好宴席?
一轉眼,卻看到四皇子酈世亙那張八百年不變表情的臉,頓時氣不知打哪兒出來的,蹭蹭蹭地往上冒。他都這樣了,這傢伙怎麼還這副雷打不動的樣子?
酈世昌就恨道:“老四,你就不擔心嗎?”
酈世亙不慌不忙地把最後一口嚥下,咀嚼乾淨,漱口、洗手,再用毛巾擦拭乾淨,之後,看了看天色,終於如酈世昌所願開口了。一句話,就噎得酈世昌死死的。
“擔心有用,還要我們幹嘛?還不如想想,若是出了岔子,要怎麼辦吧?”
看來,沒有一個人看好紅七啊!
不過,等他們懷着忐忑地心情,陪着客人隨着宮女來到宴會所在時,還在外頭,他們就開始吃驚了。
這、這是什麼?
只見寬闊的入口處,竟然是由藤蔓和無數白色的星星點點的小花不知用什麼方法紮成的花門,碧白交錯,一股清新的春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的心肺都似乎一下子舒展了開來。
門內是白色的紗簾,不同於平常的紗簾,上頭竟然用同樣的材質,做成了一朵朵立體的精緻小紗蝶,綴在紗簾的上頭,讓有些單調的紗簾多了幾分柔美,充滿了浪漫的氣息,看着,人的心都變得輕輕柔柔了起來。
紗花不是沒有人做,也有做成蝴蝶形狀的,可是,都是拿來做頭花,從來沒有看到有人這麼用在簾子上,而且,隨着春風的吹拂,小紗蝶隨風舞動,簡直像是活了一般,美奐美崙。
舒緩清淡的音樂由裡頭飄來,不同於一般的迎賓用的禮樂,喜慶單調,而是一隻從來沒有聽過的小曲,清新而優美,一時,就是先前最爲憂慮焦躁的二皇子,心都爲之安靜舒緩了下來。
還沒有進場,只是走到了這道花門前,他們竟然都有些忘了他們本來是身負重任,作爲這位異國來使的陪客而來,倒好像真是爲了這浪漫美麗的春日而來,心中充滿了期待。
一股沁人的食物甜香、果香就在此時撲鼻而來,庫魯吸了吸鼻子,大喜:“好酒、好酒,我們進去吧!”
大跨步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相視一眼,都有些訝異。這些天陪着這天武帝國的來使在帝都裡轉,聽他嘖嘖稱讚的東西可真不少,可唯有這酒,任再好的美酒在前,他也只是搖頭。整個大興王朝,多少有名的美酒擺在他的面前,也不曾聽他說一個好字。現在,竟然聞着酒香,就如此興奮,幾人不禁鬆了口氣,就憑這個,也不需要太過擔心了。
而且,就看這門口的佈局,那紅七也是個極具巧思之人,外頭都如此用心,裡頭又能差到哪裡去?
不過,幾人心中又疑惑了起來,難道,平陽公主什麼時候自個兒釀了什麼好酒不成?
幾人帶着疑惑的心情走了進去。
一進去,卻是一下子睜大了眼。
本來以爲外頭的那一扇門,就已經足夠巧思,顯示出佈置者的不凡了。但看了裡頭,才知道,外頭的哪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這裡頭幾乎整個是綠和白的世界,綠色的草地,白色的長毛地毯,白色的桌布、白色的椅套,與外頭的花門相互呼應,形成了一個整體。
清新、純美而又浪漫。
而最吸人眼球的是無數點綴的各色鮮花,讓本來略有些單調的顏色立馬變得斑斕多彩起來。
那些花,在瓶中,在籃中,立着的,臥着的,一束束、一簇簇。
不是像大興時興地插法那樣,一朵花,或一枝花,最多不過幾枝插成一瓶,而且一般都是同一種花,很少人會把兩種完全不同的花插在一起。
而這些插花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插法,各種顏色、各種種類插在一起,完全顛覆了一般的插花常識。
但是,你又不能說不好,不美。
它完全是另外一種美法。
如果說大興時興的插花是美在意境,適合那麼一兩個人,對花獨賞,細細品味的話,那這些話,就勝在美的絢爛,美的霸道,美得一瞬間就衝擊力的視覺。尤其是配合這些佈置,簡直是以天地爲佈景,畫出了一副最爲動人的春景圖。
實在是美哉!
壯哉!
這紅七,好大的手筆。
巨大的色彩衝擊帶來的強烈震撼,讓每一個踏進來的人,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種佈置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卻又這麼美得讓人無法不被它征服。
好一個紅七。
很久,王秀才能從這種讓人迷醉的視覺饗宴中回過神來。
“沒有想到,這紅七竟然有如此才華,這樣的佈置,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尤其這使用的插花手法,可以說走了咱們大興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開了一代先河,都可以單獨成一新的插花宗派了。”
王秀讚歎地道,作爲世家小姐,插花算是基本素養,她很快就從震撼中回過了神來,意識到了眼前的東西的價值。
她拿起了眼前的一瓶花欣賞,不是簡單地湊在一起,而是經過修剪,層次錯落有致。她打亂了,重新排列,卻無論如何插,也無法插得那麼美,反而怎麼看怎麼彆扭。顏色、大小、高矮、疏密……她笑問也同樣拿着一束,看得津津有味的王雋:“大哥,這紅七小姐真有才,是不?就是姑姑,在她這個年紀,刺繡和美食上,距離宗師也還很遠呢。這樣一個靈心慧質的佳人,真是叫我都好想認識一下呢。大哥,你說呢?”邊說,她邊細細地打量着王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