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楓他們身後一里多遠,兩輛外表樸素但細節十分講究的馬車相併而行,慢悠悠地向宮城趕來。
左側的馬車中,樞密副使查文徽、魏岑兩人頭臉相對,正竊竊私語。
“我府上呼延東先後在梅山中查訪十餘日,昨晚上總算回來了,說他基本上探清了林楓訓練士兵地方的詳情,他還發現那裡支有鍊鐵高爐,看來林楓就是在那兒弄出了那些怪刀。”查文徽恨恨地說道。
呼延東是查府豢養的武林高手,奉命去查探林楓練兵的虛實,但他在梅山附近轉悠多日,因爲谷地戒備森嚴一直沒有什麼進展。不過,一直守在附近的他終於發現林楓一行人離開了那個山谷,而前天中午、昨天早上谷中又先後開出兩批士兵,方纔趁虛潛入了谷中,探查後立刻返回報與了查文徽。
此前,查文徽在南唐朝堂上算是難得的文武兼備之材,深得皇上李璟所依重。但林楓一出現,情況立馬全變了,文的方面被林楓以變革強國策略徹底搶去了風頭。而查文徽昨日見了林楓練出來的魔鬼強兵,他心裡更恨了也更恐懼了,林楓若是在這武的方面也如此精通,向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以後這南唐朝堂他查文徽還玩什麼啊?
“光慎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爲什麼我們一直沒有擋住林楓崛起之勢。思來想去,發現連宋公在內,我們從一開始一直就低估了他,輕視了他!”魏岑拈拈鬍鬚,輕輕地說道。
“的確如此。”查文徽微微一怔,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如果知道二十名專業刺客都不能幹掉林楓,他怎麼也不會只派一個府上高手倉促出手啊;如果知道林楓還能練兵,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順利得到那個看起不起眼的昭武校尉啊。說到底,他們這些人內心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重視過林楓,一直將其看作一個在南唐毫無根基的窮書生而已,如果一開始將他視作威脅最大的政治對手,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某仔細回顧此人所有行爲,發現其人可謂狡猾如狐,行事皆謀定而動,凡事必有後手,必須得謹慎對待!”魏岑也皺起了眉頭,恨恨地說道。
“事已至此,後悔已無意義!現在,我們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這段時間以來,我發現來我府上走動的人明顯少了,這幫蛇鼠兩端的小人!”查文徽恨恨地說道。
這也難怪,以前的南唐朝廷,以太保、尚書令宋齊丘爲首的宋黨可謂是勢大無比,魏、查兩人作爲最受皇上寵信的樞密副使,算得上是宋黨的左右臂膀,自然是風光無兩,但自從宋齊丘被“勒令”閉府思過後,魏、查兩人畢竟根基淺,威望低,自身號召力不強,再加上現在混得不太好,不足以領導宋黨大局,這宋黨眼瞅着就有些樹倒猢猻散的感覺了。
“要不,你我發動官員上奏,讓馮延巳或陳覺其中一個回來?不過,馮正中此次回來後,徹底閉府不出,既不來見我們,還將我們去探風的人拒之門外,這避嫌避得有些太過了吧?”魏岑有些猶豫地說道。他們雖與陳覺、馮延巳、馮延魯並列爲“五鬼四凶”,但在宋黨內部也是明爭暗鬥地多,好不容易因爲福州戰役戰敗,這兩個倒黴蛋被下到了地方,內心裡其實並不想他們再回來。
“此事你我以後再議。先說眼前的,從今天開始,凡是林楓所言所行,你我必須認真思慮對待,齊力謀劃對策!”查文徽咬牙說道。
“對了,我日前得知,林楓跟鄭王那個小孩子合搞的一個什麼超級市場就快開業了,想邀請皇上、齊王到場,不如我們……”魏岑身子前傾,湊到了查文徽耳邊低語了起來。
這一天的朝堂很熱鬧,因爲各地節度使都回京了,還集體早朝,原本日常只站一個方陣的朝臣分成了左右兩個方陣,御座左側爲文臣,右側爲武臣。
站在武臣圈子中的撫州節度使馮延巳面上帶着淡淡微笑,向着眼光逡巡過來的李璟恭敬地輕輕頜首,李璟也還以一個微笑。
馮延巳此次以撫州節度使的武將身份回京,可謂十分低調。這是馮延巳來之前就定好的策略,他是因罪被貶出京的,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朝堂變化多端,必須得低下身段來仔細觀察才知深淺。所以,馮延巳在提前兩日回京後,閉府不出,不去拜訪一人,也不接見一人,此前在招待御宴、禁軍比武及昨日的慶功御宴上,他基本上是一言不發,只以微笑示人。
正是因爲馮延巳異常的低調和謙虛,引起了昔日的主上兼文友——李璟的好感。於是,昨日的御宴結束後,馮延巳被勾起舊情的李璟特意點名留在了宮中。
當兩人在御書房相對而坐,品茶閒語之時,馮延巳終於開始長篇大論了,從不同角度表達了自己對聖上主導大唐變革的讚賞和歎服,用天花亂墜的語言描述了未來大唐的盛景,哄得李璟龍顏大悅。
此後,兩人越聊越開心,最後你一首我一首地吟起詩詞來,這是馮延巳作爲一名掌書記與當時的太子李璟在東宮之中經常乾的事情。壺中的水被續了一次又一次,在嫋嫋蒸氣中,兩人相對而笑,彷彿又回到了昔日兩人吟詩賦對的美好時光。
直至夜色降臨,馮延巳方纔施施然出宮回府,立刻再次緊閉府門,任何人不見。
這日的朝堂朝議內容並不多,很快就散朝了。一羣武臣在太監的帶領下,步行轉向含涼殿。
含涼殿位於宮城西北的假山和池塘之間,周圍十餘株參天大樹環繞遮蔭,殿中相對而言顯得清涼了許多,倒也應了含涼的這個名字。
到了殿中,魏岑、查文徽立刻發現殿中佈置正如那日的辯論賽,李璟坐在後側的龍椅上,桌椅圍成了一個方圈,兵馬元帥、齊王李景遷獨自一人坐在北面;每個座位跟前桌上有一個紙牌,寫了參加人的姓名,順序依然是打亂的。
魏岑、查文徽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面色平靜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此前參加過辯論賽的兵部尚書陳浚、戶部尚書陳潛、正議大夫林楓也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坐了下來。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見這種陣仗,稍一猶豫後,也都找到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安地坐了下來,這到底是啥意思啊?特別是壽州刺史劉彥貞,心中的不安感覺尤爲強烈。
這時,坐在主位上的齊王李景遂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