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仔細地望着顏驥,注視着他的每一處變化,憂愁的目光在他纖瘦的臉旁上停留許久,低聲道:“只是兩個月,你就瘦成這樣,你一定過得很不好……”
她聲音哽咽,蒼白的臉頰上,淚水,潸然流過,她抽泣道:“我找了你兩個月,終於找到你了,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你以爲是我引人上八公山滅了師門的對麼?你以爲師父被我害死了對麼?你以爲我是喜歡那個白衣人的對麼?”
“難道不是這樣麼?”顏驥心中有所觸動,冷冷問道:“不然呢?”
幽蘭被他冷峻的言語反問,心中一痛,哽咽道:“這些事一定要向你解釋清楚的,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從來沒有喜歡過那個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引上山的,師父也沒有死,被囚禁了起來,我從來就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顏驥心下一驚,看她表情也不像是在說慌,問道:“那你可知道師父被囚禁在什麼地方?”
幽蘭搖了搖頭,道:“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想辦法查出來的,我拼了命也會救出師父的。”
顏驥只輕輕“哦”了一聲,此時此刻,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着個女子,也不知該以什麼態度對她。更不知道要向她說些什麼,明明很想殺了她,但見了她之後卻下不了手,顏驥只有沉默着,佇立不動。
幽蘭上前一步,深深看着顏驥,低聲道:“師哥,你不要不管我好麼……我們以後要好好的。”
顏驥默然,沒有回答她,雙眸只是漸漸注視着她,在她叫出“師哥”的那一剎那,顏驥彷彿覺得她依舊是自己的師妹,這兩個字眼聽起來竟是那麼的溫和。她清甜的笑容,彷彿又出現在顏驥的眼前。
他身後的張靈兒,見了他們相互注視的眼神,心中微微涌出了幾絲痛楚,她說不出說,只是默默地看着這兩個人。沒有人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就像一隻被人遺忘了的小貓,一動不動的伏在地上。
四野,十餘個黑衣人向這邊圍了過來,左臂的衣袖上繡着黃色的龍。
看着四處圍來的魔教弟子,顏驥劍眉一挑,手中驚虹揚了出來,指向幽蘭,他苦笑了幾聲,道:“非常感謝你,這一刻你已經教會了我一個道理:人如果很單純的話,多半會被當做傻子哄騙。”
他的冷笑已不在,兇狠的目光狠狠掃向幽蘭,質問道:“我就知道你們這羣邪魔外道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不停地殺人是爲了什麼……”
就在剛纔,彷彿會有可能回到從前,如今又變成這樣,她痛苦不盡,含淚搖頭道:“不是的,這些人不是我帶來的……”
驚虹閃現出一陣微弱的青芒,但隨即又很快覆滅,卻是顏驥體內的真氣又開始四處竄行,全身經脈暴漲,疼得他無法站起身子,屈身蹲了下來。
見他面上痛不欲生的表情,幽蘭本想上前一看,卻見張靈兒搶她一步走到顏驥身旁,扶住了他。
幽蘭的心中痛如刀割,她忽然拔出手中仙劍“斷離別”,朝身後一個聖龍教弟子刺了過去,厲聲質問道:“跟着我幹什麼!”
那弟子不曾防備,竟被幽蘭的仙劍貫穿胸口,旁邊一個弟子趕忙解釋道:“這實在不能怪屬下,請小姐寬恕,屬下只是依照聖君的命令保護小姐。”
“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她一聲呼喝,手中仙劍已刺向了那聖龍教弟子。
便在此刻,一個黃衫美婦忽然現身,將她攔住,柔聲道:“蘭兒,不可魯莽,我並非是要殺他們的,而是要將他生擒回去,你的心思我何嘗不知?我自然不會殺了這個少年的。”
顏驥疼得昏死過去,張靈兒扶着昏迷的顏驥,手舉着仙劍橫於身前,面對這些個魔教高手,小小年紀的女子竟然沒有一絲懼怕。
長空,一道莊嚴肅穆的金色光芒亮起,伴隨着陣陣佛號,金色佛光降在顏張二人的身前,一陣閃爍過後,現出一個和尚。約莫是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身形中等,目光明亮,一襲破舊的淡黃色僧衣,看上去是個行腳僧。
那老僧朝聖龍教衆人躬身行了個禮,合十道:“黃龍聖使,放過這兩個小輩吧,快些離去。”
黃衫女子看了這和尚幾眼,皺了皺眉頭,訝道:“渡嗔和尚?看來你這是要回九華山重掌雲林寺大權了?”
渡嗔微微頜首,道:“最近聽聞了你魔門三派在兩個月前佔領了三清觀、紫巍觀、以及泰山浩氣宗的山門,如今正道便只剩陝西少華山上的少華派和幽州燕山兩派苟延殘喘。雖然我雲林寺極少參與正魔爭鬥,威脅不了你們的地位,但貧僧心裡很是清楚,你們下一個目標便是雲林寺。”
方今之世,與正道第一大修真門派,道家三清觀齊名的便是九華山的佛家修真門派“雲林寺”,其實力不容小覷,但佛提倡慈悲爲懷,又有戒律不得殺生,所以雲林寺極少參與正魔之間的爭鬥,門下弟子也極少在江湖行走。
正是如此,江湖上享譽盛名的“四大宗派三小宗派”纔不將雲林寺包括在內。
黃龍苦笑幾聲,道:“未雨綢繆、防範於未然,大師好智慧。”
渡嗔微微一笑,道:“諸位請退吧,貧僧要保這兩個小輩一命。”
聖龍教衆人哪有半點退意,反倒是擡步上前,欲要與這和尚動手。
渡嗔臉色一變,口中佛家法訣吟誦而出,祭出佛門至寶“法華金剛輪”,只見幾道金芒驟然閃現,頃刻之間,將幾個聖龍教弟子打成了一團肉泥。
方纔還是慈眉善目的佛家高僧,這一刻忽然變成一個殺人狂魔,且不由分說就開了殺戒。
聖龍教衆人驚了一下,也沒料到這和尚殺起人來絕不含糊,紛紛祭出法寶與渡嗔打鬥開來。黃龍將幽蘭拉至身後,拔下頭上的髮簪捏在手中,銀色髮簪尾端的白色明珠,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華,淡如星光,那珠子似有強勁的吸噬之力,將“法華金剛輪”散發的金色光芒吸附而去。
渡嗔心下一驚,失口叫道:“吸星神簪!”
聖龍教弟子見此良機,不多疑慮,快速將手中法寶打了過來。渡嗔一手抓着“法華金剛輪”雙手成掌,口中呼道:“大羅佛手!”
在他的身前兩尺,登時結出兩隻金芒燦燦的大手掌,硬生生的將十餘道法寶擋在身前。
黃龍右手法訣一引,吸星神簪的吸噬之力再次向這邊覆蓋了過來,只見渡嗔身前兩隻金色大手掌光芒開始黯淡,十餘件法寶蠢蠢欲動,便要衝散佛手,打在渡嗔的身上。
他的身後,一個聖教弟子朝着顏張二人走了過去,欲出手擒拿了二人。
張靈兒額上已有汗珠,將昏死的顏驥放在地上,祭出凝霜劍與欲上前與來人打鬥。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嘶吼,聲音震耳欲聾,聽着聲音,便知不是普通的野獸,像是洪荒遺留下的靈獸。
片刻之後,在場衆人紛紛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汗滴如雨。
隨着一陣龍吟般的叫吼,十餘個魔教弟子被漫天火光淹沒,火海之中,他們痛苦的嚎叫着,痛苦的死去。一個龐然大物躍然而出,正是顏驥先前遇見的神獸火麒麟,它龐大的身軀擋在顏驥等人的身前,巨大的眼珠緊緊盯着黃龍,似乎有什麼忌憚,不敢躍上前去。
“火麒麟!”黃龍望着這龐然巨獸,喃喃說道,“這畜生怎麼會幫着他們?看來下次要將本教的鎮山奇獸‘水麒麟’帶來。”
言畢,她拉着身邊的幽蘭快速離開。許久過後,火麒麟纔回頭看了顏驥幾眼,打着幾個響鼻,消失在片山野。
數日前,白龍等人擺下“幽冥噬魂陣”捕捉神獸火麒麟,顏驥忽然殺出,因不敵白龍而想出要破壞他們的法陣,放出火麒麟來牽制他們。便在那時,火麒麟以爲顏驥是有意救它,記住了顏驥的恩澤,並且回報。
渡嗔上人心中正疑慮着上古神獸火麒麟爲何會忽然出現,張靈兒已咬牙站起,向渡嗔行禮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渡嗔回過神來,神色尷尬道:“施主不必言謝,方纔救了施主性命的是那神獸火麒麟。”
“火麒麟,”張靈兒望着遠方,火麒麟消失的地方,也在心裡思慮着火麒麟爲何會現身救了他們。
渡嗔的目光轉到顏驥身上,在驚虹劍上停留了許久,問道:“兩位施主可是三清觀廣一道長門下高徒?”
張靈兒也聽過渡嗔上人的名號,正是在多年前就聞名天下的雲林寺渡字輩的高僧,如實回道:“晚輩是廣雲真人門下弟子,這位師兄纔是廣一師叔的弟子。”
渡嗔微微點頭,道:“如今你三清觀已被魔教所滅,魔教勢頭正盛,兩位施主要儘量小心纔是,不可隨意在外走動。”
張靈兒道:“多謝大師關懷,只是我師兄他受了重傷,還需送他去醫治。”
渡嗔上人這才注意到張靈兒身上的傷口,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瓶,倒出一粒指甲大小的白色藥丸,道:“施主請服下這粒藥丸,可以減緩傷口痛疼痛流血。”目光又轉向昏迷的顏驥,問道:“這位施主是如何受傷的,貧僧看看能否救治得。”
張靈兒一陣感激,躬身行了禮,道:“師兄他是服用了兩顆朱果,體內的真氣太過強盛,經脈無法承受。”
渡嗔上人一驚,也不知是驚訝他福緣寬厚,能得到無上至寶朱果,還是驚訝他的傷勢異常嚴重,難以救治。須臾之後,但聽渡嗔上人道:“如果這世上有人能配出改變體內經脈,強化脈絡的人,或許就是‘天境醫仙’與‘鬼醫’這類神醫了。施主可以帶他去天柱山神秘谷請‘天境醫仙’救治,只要強化了他體內的脈絡,他便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