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天際落了下去,使得天色瞬間暗了許多,灰濛濛的一片。
灰色的雲叢間,一金一紫兩道光芒顯得更加燦爛,仿若兩顆流星,在天際迅即劃過,一前一後,朝着同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在天際的另一端,比那兩道光芒更爲迅速的,還有一道玄青色的燦爛光芒,搶在紫、金兩色光芒的前頭,向空中那飄落而下的白色身影衝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那道玄青色光芒便已衝至的白色倩影身前,絢麗的青光立刻將那道白色倩影包圍起來,護着她不再往下墜落。
不論是頭腦昏厥的樑湘菱,還是飛衝過來的玄月與蕭逸二人,都發現了那道絢麗的玄青色光團中,有兩個金色的小小古字在閃閃發光,模模糊糊的,看上去很像“驚虹”這兩個字。
三人都爲之一驚,除了玄月,樑湘菱與蕭逸的神情裡,驚愕之間還夾雜了欣喜。
樑湘菱被那團玄青色光芒包圍着,隱隱約約地感覺有人將她緊緊攬在懷中,抱緊了她的身子。可是,她並未來得及看清抱着她的那個人的臉孔,便昏死過去。
看清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因爲這世上只有一柄驚虹仙劍,手持驚虹的人也只有一個。
便在此時,幻月金輪一轉而至,泛着金光燦燦,氣勢洶洶的衝進了玄青色光團之中。
“鏘……”
一聲刀劍相交的清脆聲響從玄青色光團裡傳了出來,緊隨後面便是一聲悶哼,有一道人影從玄青色光芒裡退了出來,他左手抱着昏死過去的樑湘菱,右手緊握驚虹仙劍,在半空翻了幾轉,緩去了打在身上的力道,才立穩身子佇立在雲端,赫然正是顏驥。
但此時,幻月金輪在半空呼嘯着轉了幾圈,又立刻急轉而上,朝着顏驥追了過去,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時間。
幻月金輪威力巨大,僅僅剛纔一擊,顏驥就已在它手下吃了虧,當下更不敢怠慢,面色一肅,凝聚全力,祭出驚虹仙劍迎了上去。
半空中,玄青色光芒與金光撞在一起,激起青、金相間的軒然大波擴散開去。
天際間登時電閃雷鳴,風雲變動,仿若夏季的暴風雨天氣。
兩件法寶撞擊之時,顏驥只覺身子像承受巨震一般,身上有痛,彷彿要爆裂開來,人在半空搖搖晃晃,倒飛了好一陣距離,才停穩身子。
那廂,玄月也是吃驚不小,想着眼前這人雖只是個雙十少年,但身體裡匯聚的精純功力卻是渾厚無比,沒有上百年的刻苦修道,絕難獲得,饒是自己傾盡了九成功力,也沒有在他手裡討到任何便宜。
一番交手過後,玄月回喚幻月金輪握在手中,面冷如霜,在那裡不知盤算些什麼,良久,他忽而轉首對一旁看似無所事事的蕭逸道:“蕭聖使,來人又是你的同門,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蕭逸在一旁仍舊無所動容,英俊的臉孔上表情全無,只淡淡的回道:“我哪有什麼看法?你方纔不是說顧及我對同門下不了手,要代我出手麼?所以我唯一的看法就是想對你說一句‘不勝感激’!”
玄月聽後立刻勃然大怒,不過他城府頗深,沒有發作出來,一雙冰寒的眼睛盯着蕭逸看了半晌,才若無其事的笑了出來,道:“莫非蕭聖使還念及前事,不願盡心盡力的爲本教效忠?”
蕭逸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極要面子的人,要幫忙卻不好意思開口,其實你不用拐彎抹角的,直接可以說‘我對付不了這個人,要你出手幫忙’。”
蕭逸說完,卻不理會玄月,手中那柄長劍緩緩流轉出了蒸騰的紫色光焰,看上去兇戾無比。他一雙眼睛深深注視着對面那兩個人,猶豫了片刻,最終持劍衝向顏驥。
玄月將蕭逸的神情動作看在眼裡,大爲不滿,拂袖冷哼了一聲,站在一旁觀看。但他手中的幻月金輪光芒未滅,靈力依舊被不斷注入法寶,看來他是在等待合適時機的到來,再行下手。
顏驥望着持劍而來的蕭逸,與蕭逸一樣,也怔在那裡遲疑了片刻,最終揮劍迎了上去。與此同時,一旁的玄月也緩緩舉起了幻月金輪,大戰一觸即發。
兩道身影在半空急轉相遇,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眼看雙方便要短兵相接,但此刻顏驥忽然急轉而下,避開了蕭逸,與驚虹劍人劍合一,化作一道青芒,疾衝向玄月。
青芒速度極快,轉瞬即至,玄月本想着出手偷襲顏驥,在那裡並無準備,待反應過來之時,形勢已是千鈞一髮。但玄月也是聖龍教殺手團成員,對敵經驗豐富,但見他驟然轉身,巧妙地躲過了“流光一線”一擊。
玄月逃脫一難,本想着自己安然無事,正準備舒緩一口氣時,忽然感覺到右肩上有絲絲火辣傳來,緊接着便是鑽心的疼了在身體擴散來來,低頭一看,肩頭赫然有一道三寸長的傷口在緩緩流血。
顏驥施展蒼雲六劍第三式“流光一線”殺人時,至今爲止,只失敗過兩次,讓對手在自己的劍下保得了性命。一次是與殺聖龍教殺手團“冥龍十二煞”中的貪狼對陣,另一次便是剛纔。
可是,玄月右肩上的傷口雖不致命,但他還是倒了下去,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從雲端向下飄落。
這件事倒也頗爲蹊蹺,顏驥昨晚與貪狼對陣,驚虹劍身上被沾了貪狼施放的奇毒,劍刃劃破玄月的肩膀時,毒氣由傷口侵入身體,立刻在他身體裡擴散開去。
顏驥顧不得理會落下去的玄月是否死透,立刻轉首看向蕭逸,卻見蕭逸並未動手向他攻來,收了手中那柄紫氣騰騰長劍,對顏驥輕輕點了點頭,問道:“你會出手誅殺我這背叛師門的人麼?而且我剛纔還想殺了你們!”
顏驥皺眉望着蕭逸,看了片刻,忽然苦笑一下,道:“你是想把決定權拋給我麼?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蕭師兄,告辭了!”
語畢,抱緊懷中的樑湘菱,化作一道玄青光芒疾飛遠去。
天際,只剩下蕭逸一個人佇立在雲端,他目光一直在注視着那個遠去的身影,眼神中有什麼情緒流浪着,許久,才微微點頭道:“這樣也好,不去面對着他們。”
※※※
深夜,繁星滿天,一輪彎月掛在東天。
樑湘菱醒來之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幽靜的山野中,身子下面是一塊光滑的大石頭,在這燥熱的仲夏夜裡,躺在這樣的石頭上竟是十分涼爽。
夜風習習,吹在樑湘菱美麗的臉龐上,令她清醒了許多。揉眼定了定神,這纔看見眼前有一張清秀的臉孔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彷彿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自己。
“是你麼?臭小子!”
此刻,樑湘菱並無太多顧忌,伸着雙臂將顏驥攬在懷裡,忍不住熱淚盈眶,心中萬千的思念情緒,只化作“臭小子”三個字叫了出來,似乎在埋怨他沒有早點出現在自己面前。
顏驥聽着師姐的哭泣聲,自己也是心頭有熱,再也壓制不住情緒,熱淚奪眶而出,但他並沒有哭聲聲音來,怕被師姐發現。
“師弟,你跟着張靈兒師妹來到天柱山求醫,然後被那個軒轅香帶着跑那去了?後來又怎麼遇上師父的?”樑湘菱抽泣了好長一會兒,才抹去眼淚澀聲問着顏驥。
“師姐,你是怎麼都知道這些事的?”顏驥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明顯哭過。
樑湘菱自然聽出了他的聲音異常,這纔將他從自己懷中移開,藉着淡淡的月光,仔細看着那張清秀的臉孔,柔若無骨的手掌在他臉頰輕輕拂動,爲他抹去眼淚,嘲笑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丟不丟人啊?”
“你丟不丟人啊?”
這句話一直在腦海中縈繞着不散,令他想起七年前,他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哭泣過後,師姐也是這般溫柔地爲他擦拭眼淚,這般嘲笑着他。
而現在,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刻。
樑湘菱並不知顏驥心裡想些什麼,接着道:“看來你還不知道呢,張師妹他們救了你之後,把你帶到天柱山醫治傷病,剛好那個時候我也在天柱山醫治,我在便是在那裡遇見了張師妹。”
說着,輕輕嘆息了一聲:“那個時候錯過了,就一直沒能找到你。”
“那後來呢?這三年你都在哪裡?現在到瀟湘來做什麼?你又是怎麼知道我遇見了師父?”顏驥急着想了解樑湘菱的情況,一口氣便問出了三個問題。
樑湘菱覺得腦中昏沉,想來傷勢未愈,索性躺在那塊石頭上,爲顏驥詳細講訴一遍這三年來所發生的事。
顏驥雖然在聽着,但對那並派太清宮,那不出世的奇才何方路師叔等等事情並不感興趣,聽了便過去了,能令他感興趣的,便眼前之人,只想知道她這些年都在做些什麼。
對與顏驥來說,只要師姐和師父都還在身邊,便沒什麼事再值得期盼與遺憾。至於那一段難以忘懷的青澀情誼,應該要看淡了,因爲就算再怎麼期盼,也改變不了事實,終究只是遺憾。
或許,那只是造化弄人。
他認爲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力將她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