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香就這般怔怔地注視着顏驥,過了許久,空氣中飄散地狗肉香味越來越濃,表面漸漸開始有油脂被烤了出來,看上去油光發亮,滴在火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好了麼?”軒轅香似乎聞着了狗肉香味,走到顏驥身旁蹲了下來,望着色澤鮮亮的狗肉,輕輕問着顏驥,聲音十分溫柔,一改平日裡大大咧咧的說話態度。
顏驥被軒轅香說這三個字時的溫柔語氣吸引了,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了她,是一張恬靜的臉龐,有一股嬌媚之色閃現出來,嘴角還帶着微微的笑意,嫵媚動人。
顏驥望着那張美豔的臉龐,只覺一股空靈的美麗侵襲而來,心中竟然爲之一動,彷彿微有感觸,但很快又將注意力轉移到火焰上,那油光發亮的狗肉上,動手翻了幾下,將狗肉從火焰上取下,回答她道:“等一會,現在很燙。”
“等一會,現在很燙。”
七個字在軒轅香的耳邊不停迴繞着,彷彿令她陷入了沉思,許久,才見她微笑回了句:“那我先去船上把酒拿來!”
說着,起身飛躍停靠在湖岸的小船上,在皎潔的月華里,她秀美的身姿,清麗的容顏,被蒙上一層淡淡的月白光輝,宛若月宮仙子,在明月前一飄而過。一轉而回,軒轅香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小酒罈。
軒轅香在顏驥身旁蹲了下來,打開酒罈的封泥,將瓶口放在鼻下,深深吸了口酒氣,感受着濃烈的酒香味,做出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微笑道:“真香!看來不是假貨。”
滿意的點點頭,舉起酒罈往櫻桃小口裡灌了一大口酒,才放下酒罈,伸出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水,臉上顯出一副滿足的神色,讚歎道:“好酒啊!”
顏驥見這看似柔媚嬌弱的女子,喝起酒來比男人還有粗魯,不禁皺眉咧嘴,怔在那裡,爲之啞然。
軒轅香一口酒飲下去,開始撕下狗肉往她口裡塞,時不時地豎起酒罈喝上兩口,嘴角不斷有享受之意泛起。
幾口酒飲下,軒轅香白皙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藉着天上皎潔的明月光華,看得一清二楚。飲酒吃肉時,還不斷髮出陣陣的“呵呵”高興大笑,口裡半清不楚的道:“好酒……好肉……若是每天都有這般美酒香肉,豈不是比神仙過得還快樂……”
在此之後,軒轅香吃肉的次數開始減少,酒喝得更多,看來已經有了醉意,只想飲酒。
“你……”軒轅香蔥一般的玉指,直指顏驥額頭,叫道:“過來,快點過來……”
顏驥嚇了一跳,怔了怔,向她面前走了過去,吶吶的問道:“要我過來幹、幹什麼?”
軒轅香將酒罈往顏驥面前一遞,大笑道:“來!陪我喝酒!”
顏驥楞了一下,心想一個女子也可以這般豪氣干雲,他一個七尺男兒也不該扭扭捏捏地拒酒,伸手接過酒罈,學着軒轅香的模樣,昂着頭將酒罐進喉嚨。
這一入口,登時讓顏驥眉頭緊鎖,迅即停止往吼中灌酒的動作,他沒料想倒這壇酒極爲濃烈,喝在口裡,就像被火燒着喉嚨,被刀割着舌頭一般,看來這壇酒多半是北方燕趙一帶盛名的“燒刀子”、“烈雲燒”之類的烈酒。
軒轅香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莞爾一笑,奪過了顏驥手中的酒罈,問道:“這酒怎麼樣啊?”
顏驥很少飲酒,不知什麼是好酒什麼是劣酒,想着一般人喝過酒後都習慣說出“好酒”兩個字,便也學着那種模樣,讚歎道:“果然是好酒!”
軒轅香一陣微笑,眼波柔媚如水,在顏驥身上掃了一下,又開始昂頭飲酒。
幾番暢飲,醉意更濃,只見軒轅香忽然將酒罈放在一邊,湊到顏驥的對面,衝着顏驥笑了笑,竟然伸出白皙的玉指捧住顏驥的臉龐,往自己的臉上挪近。
顏驥被她的舉動,嚇得心驚肉跳,不禁產生了一個問題:“她想幹什麼?不會是想親我吧?這女子竟然一點不含蓄!”
事實證明是顏驥想得太多了,軒轅香並沒有親他,將顏驥的臉捧得離自己眼睛很近,仔細看了片刻,卻是笑了出來,道:“三年沒見,你又英俊了許多,雖然還是沒有洛風那王八蛋長得英俊……”
顏驥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一位妙齡女子,只見軒轅香眼中柔情無限,水汪汪的,如水欲滴出來一般,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在裡面,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縈繞不散,忍不住心頭一跳。
軒轅香臉頰上的微笑忽而拂退而去,卻是罵罵咧咧地道:“長得英俊又怎樣,他姥姥的,還不是花心蘿蔔一個……”
看來軒轅香已經是酩酊大醉,不再清醒,顏驥只得無奈嘆了口氣,本想着軒轅香吃飽過後,會將師姐的下落告訴於他,但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了。
“喂!你是不是洛風啊!我們以前的事你還記不記得?”
軒轅香不能坐穩,只得倚靠在顏驥的胸懷,大概是覺得頭暈目眩,天旋地轉,雙手緊緊抓着顏驥的腰,不讓自己倒下去。
顏驥力氣大不過她,無法反抗她的動作,無奈的嘆息一聲,回道:“我不是洛風,我的前世是不是洛風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只記得今生的事,前世與我毫不相干。”
軒轅香躺在顏驥的胸懷,忽然擡起了頭,盯着顏驥的臉頰看了一會兒,點頭道:“對!你不是洛風,你是我的好弟弟嘛。洛風那王八蛋還沒你一半好呢,讓他親手做一頓好吃的哄哄別人,他……王八蛋都不會……他姥姥個頭……”
罵了幾句,手掌觸摸到地上的驚虹仙劍,停止了對那倒黴蛋洛風的咒罵,伸手抓住驚虹仙劍,細細的撫摸,觀看,然後抽出劍鞘,柔媚的眼神停滯在劍身“驚虹”兩個古字上,呆滯出神,彷彿回憶起了一些往事,而且還是傷懷的過往。
顏驥在軒轅香的身後,發現她肩膀不停地聳動,將她轉過來一看,卻見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兩行淚珠滾滾流過,然後便聽她嘶聲痛哭,看起來頗爲傷心。
“你,你怎麼了?”顏驥楞了一下,喃喃的問着,不過看她傷心哭泣的模樣,倒像是真有什麼難以訴說的傷心苦楚,在心裡憋屈了很久。
軒轅香沒有回答顏驥,躺在他懷裡嘶聲哭泣着,似乎哭出來,才能好受一些。
“酒呢?跑到那去了。”軒轅香伸手在四周摸索着,久尋不果,便向顏驥救助:“酒呢,幫我找到,快點……”
顏驥想她已經這幅模樣,不能再喝了,匆匆將酒罈背在身後,把剩下的小半壇酒全都倒在了地上,然後又把空酒罈遞到她手裡,道:“酒在這裡,給你。”
軒轅香接過酒罈便往口中灌酒,發現酒罈已經空了,大爲失望,怒喝一聲,將酒罈扔入湖中,口裡不清不楚的埋怨道:“怎麼還沒喝盡興,酒就沒了。”
她伸手抓住身後顏驥的衣角,道:“酒沒啦!你去給我買一壺過來,這裡離南陽鎮很近的,快去。”
顏驥哪還敢讓她再喝?當即搖頭道:“這麼晚了,店鋪都已經關門,想來是買不到了,等明天吧!”
軒轅香轉過身子,緊緊抓住顏驥的手腕,另一隻手擦拭着眼淚,問道:“你是洛風麼?”
顏驥只當她醉酒糊塗了,剛剛問過這個問題,現在又問一遍,索性又回了她一遍:“我不是!”
軒轅香點頭嗯了一聲,道:“你不是洛風,你是我的好弟弟嘛!去給姐姐買壺酒回來,酒鋪雖然關門了,但客棧未必關門,你去客棧買。”
顏驥實在想不出藉口回絕,只道:“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先睡一會吧!”
軒轅香搖頭道:“沒有,好弟弟,快去給姐姐買壺酒來,你乖,聽話,姐姐疼你!”說着,像哄小孩子一般,在顏驥的頭頂輕輕拍了幾下。
顏驥道:“你喝醉了,我扶你到船艙裡睡一會吧。”
“沒有!”軒轅香嘶聲一喝,卻又哭了出來,雙手抓着顏驥胸前的衣角,滿腹委屈的哭泣道:“去呀!去給我買呀!你這混蛋怎麼不聽話,我要揍你了。”
頓了頓,又變換了口氣,道:“好弟弟,快點去,不要讓姐姐生氣!”
等了許久,也不見顏驥沒有動靜,軒轅香又開始傷心痛哭,一把將顏驥推了開去,喝斥道:“我自己去,不要你這沒有的東西了,給我滾!”
她推開了顏驥,自己卻不能坐穩,身子倒在了冰涼的土地上,但她已經大醉,對那冰冷毫無知覺。幾次試圖站起身來,但不能盡意,最後躺在地上不再動彈,醉死過去。
顏驥看着軒轅香躺在地上醉死過去,重重嘆了口氣,他能想象得出來,一個人經歷過怎樣的悲歡離合,體驗過怎樣的傷心沉痛,才能像她這般。
一個可憐的女子。
傷心的女子。
顏驥無奈,畢竟不能讓她一個醉死了的女子躺在冰冷的地上,猶豫了一下,蹲下將她抱起,把她送到船艙裡去睡。
在他將軒轅香抱起之時,一條青色的苗條身影由黑夜裡走了出來,在他身前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蒼白的臉頰,冰寒而有微笑猶豫的眼神,深深注視着他,與他懷中的美麗女子。
默默地注視着他們,不說話。
幽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