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二十八)

二十八 落難陳峪

“大肚子這次送了命啦,上級派了兩批人是專門來整她的。也不知她得罪了上面的什麼人。”林文茹焦急地說。

“唉,牆倒衆人推。會上個個說她的醜事,有的人說的話難聽死了。窯姐,破鞋,蕩蕩貨,又是狐狸精、妖怪,總之,凡是污衊女人的名詞都用上了。嚴區長身陷漩渦,根本招架不了,聽憑人大聲撻伐她。”任小妹捋着頭髮說。

“這一次,我曉得會上的彈藥味不得小。一上來氣氛就濃重得不得了。我沙元嬰出於自保,不敢說她的話。”沙元嬰拉散了鬏,將假兒取了下來,嘆了口氣說,“我們明哲保身,危難時候到底沒有出手幫她,今後她如果出來,我們這個臉還怎麼跟她說話?”

許慶蘭說:“這也不能怪你沙科長,有人說了直話的,當場就被綁起來叉出去的。”潘珍蘭說:“房玉升也就說了那麼幾句,彭明庸吼的喉嚨有糞桶大。房玉升也是個大漢子,兩個膀子被叉飛了起來。我看了他喘不過氣。你們說,勢頭這麼一擺,還有哪個敢站出來說直話?”

“是啊,經副區長說了兩句,當場就受到了斥責,最後還降了她的職,改做了區隊後勤事務長。真的當場就給了人顏色看。”林文茹站起身說,“影子都沒得了,審訊嚴雋芳,考究五花大綁跪着接受審訊。上了牢房,又手銬腳鐐。你們說說看,一個已經懷孕的女人就被這麼折磨。”

經粉姊走進屋裡,嘆了口氣,說:“就說了良心話,當場受到指摘,降到區隊裡搞後勤了。我再說的話,恐怕也像房玉升一樣被捆綁起來送進禁閉室。”

葉秀琴擺着兩個長辮子說:“戰火連天的歲月裡,既要打鬼子,又要提防內部奸惡小人。唉呀,這叫腹背受敵啊。”

任小妹說:“我猜啊,一定是嚴區長人長得漂亮,加上她又會打扮自己。上面某個大人物想她的糊塗心思,大約不曾得手,就對她懷恨在心,借肅反的機會對她下了毒手。”

經粉姊點了點頭,“你說的這話也有道理。嚴區長本來就標緻,不管穿什麼衣裳都漂亮,我就佩服她媽媽鬏盤得好,四角錚錚的。我經粉姊是個侉大媽,人也長得粗糙。不過,嚴雋芳她有男人,是王玉坤呀。人家丈夫倒不曾說自己的婆娘怎麼樣,你個外人指着人家鼻子說姘頭做什麼呢?那些人真是狗子逮老鼠,多管閒事。”葉秀琴補充說:“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

沙元嬰說:“嚴雋芳,背難了。她吃盡了狗子都不吃的苦。她曾說過,有一次她打鬼子,開槍把鬼子的一個大佐打殺了,之後大量的鬼子追殺過來。她爲了掩護其他人,獨自把鬼子引到自己這一邊。抵擋不住鬼子的進攻,只好後撤。最後沒得辦法,竟然鑽到墳墓棺材裡。鬼子在她上面的墳墓上跑,直到一個鬼子都沒有了,這才爬了出來。”

許慶蘭驚呼道:“沒得命,她怎這麼膽大的呀。”“她這也是急中生智,不鑽到墳墓棺材裡,落到鬼子手裡,肯定是個死。”

“有一次她睡在山洞裡,有條大蛇游過來纏在她身上。她驚醒過來,感到渾身捆綁,冰涼涼的。她呀,一把抓住蛇頭就咬住蛇的身子吸血,……”這一回輪到潘珍蘭驚呼,“不得了,意怪死了。”沙元嬰笑着說:“嚴雋芳她就不怕意怪,最後一直把蛇的血吸乾了,大蛇也就軟了下來。她說話呀,還就這條蛇剝了皮燒烤填了肚子。你們說說,荒山野嶺到哪找吃的?”

“嚴雋芳區長呀,她躲得過鬼子的槍林彈雨,打得過毒蛇猛獸,拿得住漢奸惡霸,卻唯獨對付不了自己隊伍裡的壞人,弄的功勞全都下了水。”經粉姊撣了撣身子說,“彭明庸虧你還是大男人的,人家女人已經捆綁起來,他竟然還伸出手來抽了嚴雋芳兩個大嘴巴子,牙齒都出了血。”

沙元嬰甩了甩披散的長頭髮,揶揄地說:“我們這些人還是回家對自己的男人好點啊,她人危難,根本不敢出手相幫。區長嚴雋芳本來也是個婦道人家的嘛。”她這麼一說,女人們都垂頭喪氣地走了。

任小妹回到突擊隊,說了一句喪氣的話:“區長磨難,屬下袖手旁觀。”李時碹激動地說:“這次區幹部會議我們沒有參加,突擊隊就房玉升一個人開會的,他被抓到禁閉室裡,到現在還不曾放出來。”

何聚仁說:“我就不懂,嚴區長指揮若定,屢建功勞,就是受不到上級的表揚,相反,還遭受打擊。弄到最後,居然關進了牢監。”

陸存德說:“嚴區長雖然是個女人,打仗有門道,最會揀鬼子的軟塘打,一打一個準。說的叫她跟鬼子硬拼,她是不肯的。就這麼個情況,上級來了兩批人就揪住她不放,說她貪生怕死,獨斷獨裁,目無上級領導,對抗黨的組織。這是什麼話喲!”

楊小蛋說:“雞蛋怎能跟石頭碰,就這麼個簡單的道理,彭明庸他就偏偏不認可。”

焦登雲說:“肅反委員會不知是什麼人在裡邊,好像他們是專門來整人的,甚至還殺人。我聽特派員帶來的機要秘書葉欣說,這回已經殺掉好幾個人,其中有攖莊區區長李登久,崇光區區長李青永,秦山區副區長史秀英。”

郭常春跑了過來,急切地說:“你們突擊隊的人可曾曉得嚴區長關在陳來同的家牢裡,手銬腳鐐。她的案件被路過的錢廣用報了上去,好多人說上面要殺嚴區長。”

“什麼時候殺她?”“就在最近幾天裡。”任小妹驚叫道:“這個時候就殺區長,真的是一屍兩命。”郭常春義憤填膺地說:“是的呀,嚴雋芳區長是個孕婦,肚子已經大了起來。就是封建王朝的時候,女犯人懷孕也要等把人生下來再殺呀。……哼,我們不怕死的人要劫獄,把嚴區長救出來!”

焦登雲說:“想劫獄,太難了。陳來同死人的牢房砌得絕的,外面的人很難進去,進去也摸不到那牢房。再說,那牢房站崗的都是巡視員帶下來的保衛局的人。”

“那怎麼辦呢?……”在場的人都說不出話。

“轟轟轟!”鬼子的炮彈接二連三的在卞梁谷山莊炸開了,接着移向了山頭。鬼子們已經攻到半山腰了,眼看就要往西發起進攻。季佃忠率領的第一小隊居高臨下死命地射擊敵人,密集的鬼子不住地對他們打槍。池循仁幾個人當場壯烈犧牲。

婁連尚命令李時碹:“你代理突擊隊隊長,前去增援季佃忠他們。”李時碹大聲說道:“嚴雋芳區長呢?這個時候說的她還關在陳來同的家牢裡,叫我們怎麼打仗啊?不把她放出來指揮戰鬥,與其說不明不白的死在鬼子的屠刀下,倒不如跟嚴雋芳區長同生死。走!我們這就到陳來同的家裡去。”

婁連尚着急地說:“鬼子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們竟然要譁變。巡視員那裡可不能去呀,他們會向你們開槍的!”

任小妹鼓動說:“我們不怕死,要死也不能死得窩囊。不怕死的就去跟巡視員講呀!”

郭常春的第三小隊來到這裡,聽說要跟巡視員說把嚴雋芳放出來指揮戰鬥,馬上說:“同志們,我們一起去說,巡視員不答應的話,我們就把他扣押起來。”“先前的特派員也把他扣押起來,他們敢動嚴雋芳一根汗毛,我們就當場要他們的命。”第四小隊長高爰魚走過來聲援道。

二十幾個人手拿武器涌進了陳來同的院落裡。彭明庸嚷道:“你們這麼多的人涌到陳老夫子家裡,想造反嗎?一個個頭髮尖了,還不要死的!”郭常春跑上前義正辭嚴地說:“巡視員同志,請你正視眼前危急局面,大量的鬼子兵已經登上了望璧山東山頭,正在向這裡推進。你能帶領我們打退鬼子的進攻嗎?”

“那你們這些人到底是做什麼的,是吃老米乾飯的嗎?不打鬼子,卻跑到這裡來。”彭明庸蠻橫地說,“我是政務人員,不是軍事人員。你們都給我出去打鬼子。”

郭常春擺着手說:“打鬼子要有良策,死拼硬打是沒有用的。我們要求嚴雋芳出來指揮我們的戰鬥,眼下只有她能力挽狂瀾,遏制住鬼子的進攻。”

“不行!她的問題很嚴重。這個時候一把她放出來,她就很可能叛變投敵。”任小妹反駁道:“巡視員同志你說這種話是對嚴雋芳同志的誣衊,她寧可戰死,也絕不會叛變投敵的。這一點我任小妹可以拿腦袋擔保。”郭常春隨即拍着胸脯說:“我也可以擔保。”陸存德、何聚仁兩人齊聲說:“我們也擔保嚴區長!不把嚴區長放下來,我們就死在這裡!”

林根軒站出來笑着打招呼道:“同志們,實在對不起大家,眼下鬼子已經打到家門口,你們呢,先把鬼子打退了,我們再作商議。我們也做不了主兒,要等上面來個說法,我們纔好把嚴雋芳她放出來呀。”

李時碹大聲說:“特派員你說的這話,我們不聽!沒有嚴雋芳她這樣的能人出來指揮,我們打不退鬼子呀。你們這些做官當老爺的打鬼子沒本事,整自己人倒是本事十足的啦。”

炮筒子郭果敞開粗壯的喉嚨說:“這些吃人飯不拉人屎的傢伙外戰外行,內戰內行。我們一齊來把陳來同這些房子推倒了他的,順便將這些蟲活埋在這裡。”

郭常春大聲叫道:“巡視員不要往裡面躲呀,這個時候不給我們一個妥當的答覆,我們就動手了,大不了跟你們這幾個人同歸於盡。要麼這樣一來,便宜了打上門的小鬼子。特派員你說呀!”

林根軒眼見衆怒難犯,對着大家鞠了一躬,說:“你們先停一下,等我們商議好再作答覆。好嗎?”任小妹催促道:“你們快點商議,眼下已經真的是火燒眉毛了!”

陳家廳堂裡,六七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惡霸地主陳來同說:“不是我說你彭巡視員,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要斬釘截鐵,不能拖泥帶水。一上來,你就乾脆回覆他們說已經處死了嚴雋芳,怎可能來了這麼多的人跑進這院子。”

年鵬舉吱着嘴說:“一個臭娘子貨蠱惑人心,本事大得兇的。這麼多的人前來保她,關鍵眼上還就沒辦法。”惲道凱搖着頭說:“有啥辦法呀,把個大肚子女人放掉,仍可下回再逮起來啊。”

彭明庸嘆了口氣,“這一來,放虎歸山啦。沒辦法,唉,真的沒辦法。年鵬舉呀,你去放她,但要勒令她戴罪立功,事後還要主動歸案,爭取寬大處理,否則嚴懲不貸。”

年鵬舉點頭哈腰地說:“是,首長,我會根據您的指示精神處理好嚴雋芳。”說着,又不由自主地哈了腰。下屬得到了許可,跑進小巷裡。

牢門打開來了,年鵬舉邁着官步走了進去。他挺着肚子說:“嚴雋芳,眼下鬼子已經打上了望璧山的山頭,你能不能帶人打退鬼子兵?”嚴雋芳舉着鐐銬說:“年校長,你說我這個樣子能打鬼子嗎?”“現在叫你出去打鬼子,自然會給你拿掉鐐銬。但是,事情過後,你能主動歸案嗎?”“歸案?我是相信組織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年鵬舉吞吞吐吐地說:“巡視員,好多的領導,怕你、趁機逃、逃跑,上級怪下來,不、不好交、交賬啊。我這裡有、有個保證、保證書,你要在上面籤個名字。”嚴雋芳坦蕩地說:“只要是打鬼子,你保證書拿得來,我籤個名字就是的。”

嚴雋芳拿起毛筆簽了名,年鵬舉對着兩個衛兵努了努嘴,“給她把鐐銬卸下來。”兩個衛兵走進來卸掉嚴雋芳手腳上的鐐銬。嚴雋芳活動了兩個膀臂,說:“我到哪裡去打鬼子呀?”“你跟我走。”年鵬舉將嚴雋芳從小門帶出去,說:“看,那邊有區隊頭二十個戰士,你領他們登上山,增援第一小隊。眼下,就看你能不能打退鬼子的進攻。”

郭常春、李時碹等人見到了嚴雋芳,齊聲呼喚:“嚴區長出來了!”任小妹跑過來跟嚴雋芳擁抱,說道:“區長呀,同志們都想你來指揮戰鬥。不是大家勒逼巡視員,你還要關在牢房,說不定,還有可能下手殺你。這回打鬼子之後,你千萬要跟我們在一起,同志們好保護你。”嚴雋芳拍着任小妹的後背,說:“我知道。”

郭常春走過來說:“嚴區長呀,你頭髮亂蓬蓬的,這個時候又沒工夫梳頭,就戴上我的帽子吧。”嚴雋芳笑着說:“作爲指揮員衣冠不整會影響士氣的,郭隊長,你的帽子我戴。”嚴雋芳接過灰色軍帽,隨後將頭上的長髮絲理了理,順進戴的帽子裡。任小妹將自己的武裝帶遞過來,說:“區長,你係上武裝帶子,顯得有精神。”李時碹從武裝帶裡拔出一把手槍說:“我用的雙槍,這會兒給你一把。”

嚴雋芳接過手槍,馬上說道:“登山。”跑到山頂,舉目一看,事態十分嚴重。西邊山頭鬼子密集,雖然季佃忠五六個人在頑強抵抗,分明是以卵擊石。她馬上說道:“趕快在險要處埋彈藥。李時碹同志,帶突擊隊上去向鬼子射擊。打退鬼子,馬上快速撤退。”突擊隊五六個人溜上去,一齊開火,形成排槍,火力頓時增強了好多。

“撤!”郭常春抓着季佃忠的衣裳說,“眼下嚴區長在西山頭等我們呢。”戰士們隨即往西邊跑。“轟轟轟……”鬼子的山炮不住地打過來,好險!如果不撤,十多個人無疑葬身火海。

嚴雋芳見季佃忠、李時碹等人過來,大聲說道:“來,趕快從那北邊下山,人走過後,快點將登山路毀掉。”

“轟”的一炮,登山路炸掉了,只留下南邊的路道,但埋下了很多的彈藥。嚴雋芳沉着指揮:“李時碹,你帶突擊隊在南邊山腳下走,在梅花樁痛擊鬼子一下,馬上轉移到下馬樁再打。你不能戀戰,見好就收,迅速撤到陳家峪東頭跟我會合。看,我就在那高墩上。”李時碹帶着突擊隊走上山南。

“郭常春,你帶第三小隊在山北伺機打擊來犯的鬼子,死守北河甸。等區幹部轉移後,你們迅速趕到雷家高墩。去吧。”郭常春走後,嚴雋芳對季佃忠說:“你第一小隊只剩下三個人,就負責保護同志們。區裡所有同志趕到這裡,對了,還有上級領導派來的同志。你告訴他們,行動要快,絕對不能因猶豫而耽誤了轉移的寶貴時間。”

季佃忠當即叫手下三人騎馬通知散落在陳家峪、葫蘆谷、徐家場等地的區幹部和其他重要的鄉幹部。

嚴雋芳忽然感覺到頭髮散亂了,頭上的帽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山風颳掉。她進了劉桂花的家裡,說:“桂花,我在你家梳頭。”青年婦女說:“區長,我的梳妝檯就在房門口,你梳吧。”她望了鏡子笑着說:“我頭髮亂裡八稀的,簡直就像一個瘋婆子。”

劉桂花說:“今日聽說有好多鬼子打得來,形勢危急嗎?”“危急。我站在山頭上望了遠處,估計鬼子來了兩個中隊,而且帶了不少的山炮。”嚴雋芳拆開了鬏兒,說,“桂花,今日請你幫我梳頭。梳好了頭,我要叫區幹部們撤往仙鬼愁,而後再摸出去,安全地撤到毛古山。”

劉桂花便幫她梳頭,給她頭髮抹上濃濃的梳頭油。鬏兒很快盤了起來,劉桂花將自己桌上的鳳釵插到嚴雋芳的頭上。嚴雋芳看了,說:“我怎麼好要你這麼漂亮的鳳釵,拿掉。”劉桂花抓住她的手說:“我這個鳳釵一直放在家裡的,反正是閒置的。再說,我帶同志們走那個仙鬼愁,這裡的房子肯定會被鬼子燒掉。將來我回到雷家高墩子還得要重蓋個草房子。”

嚴雋芳笑着說:“唉,我嚴雋芳拿你劉桂花的東西,真的不怎麼好。桂花呀,做個女人真麻煩,如若不打扮好自己,那就像個鬼。打扮嘛,又得拖泥帶水,就穿個衣裳總得要理好了。你看,男人多耍脆,早上起來,捧着水往臉上一揉,拿起傢伙就能做事。”

劉桂花說:“女人呀,生得漂亮就必須打扮。有了男人,還得爲男人生兒育女,婆婆媽媽的,每個女人都逃脫不了女人的責任。不過,像你嚴區長這番有能力,世上的女人少啊!”

嚴雋芳整了整衣袖,說道:“我身上穿的這套衣裳還是人家的,真的沒辦法還給人家,就如同插了你的鳳釵。說出去,人家可要說我嚴雋芳是個忽坯料,貪財的羅納鉤子,嗨嗨。”

區幹部陸續跑到雷家高墩子。李澄年說:“鬼子出動了大量人馬,看來這回是要踏平望璧山。火力實在大,我們武工隊死了一半的人,民兵死的人很多,鬼子的山炮掉過來,溜都來不及。包隊長叫大家分散開來射擊,東一槍,西一槍,只能暫時牽制敵人。時間一長,我們根本經不起消耗。”

丁時詠說:“巡視員還在叫我們頂,倒哪頂得住鬼子呀。”尹小懷說:“我最佩服嚴雋芳同志,打仗靈活機動,避實就虛。這一次,如若早點把她放出來指揮,局面絕對不會得像眼時這麼嚴重。……我就弄不明白,上面要在這個時候派人到蓮花區搞什麼肅反。肅反肅反,我看倒像日本鬼子來‘肅反’了。”

沙元嬰說:“尹書記呀,巡視員他個人宣佈的人事夠算數啊?說的撤銷嚴雋芳同志所有職務,我就不同意。現在又叫人家出來指揮,嚴雋芳她是什麼職務啊?”

尹小懷說:“應該說,她還是區長,經粉姊同志是副區長。上面又不曾來文件,我們區委又不曾開會明確。巡視員他一個人隨嘴這麼一說,哪就像封建社會的那一套?實在不行,我們就管嚴雋芳同志叫前敵總指揮,我們大家都聽她的。要不然,我們就會有好多同志倒在日本鬼子的槍炮下。”

“謝謝同志們對我嚴雋芳的信任,這次無論如何我要帶領大家跳出鬼子的包圍圈。”嚴雋芳站到路口上說。尹小懷跑上前握着她的手說:“總指揮同志,我們都聽你的,上面來的什麼特派員、巡視員,又是立案員,他們的話,我們蓮花區一班人不聽!”

嚴雋芳擺着手說:“現在大家面對危險的局面,必須沉着應對。仙鬼愁是個絕地,我們這裡只劉桂花同志一人進出過的。她是跟了以前的雷鄉長跟鬼子打游擊的,最後彈盡藥絕才闖進仙鬼愁。打獵的一個老人指點迷津,他們弄清楚可行的進出路徑。等巡視員他們來了,馬上就出發。”

季佃忠騎馬過來,下馬跑到嚴雋芳跟前,說道:“報告嚴區長,巡視員他們五六個人跟陳來同喝酒,將緊急通知報告他,他只說‘曉得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嚴雋芳說:“季佃忠同志,你再去催他們一下,就說鬼子快要打進來,再不趕快走就走不掉了。”季佃忠正要上馬,包居中忽然想起了房玉升,說道:“我也騎馬,跟你一同去,叫他們放房玉升走出禁閉室。”嚴雋芳驚訝道:“到這個時候他們還關押房玉升這個大將,豈不是自毀長城嗎?尹書記,你最好也前去,促使他們儘快放掉房玉升。要不然,我們就得留兩個人下來想辦法把房玉升撈出來。”

尹小懷說:“好,我這就去。”三匹馬很快就來到了陳來同家的大門口。三人進去,裡面五六個人還在飲酒作樂,談笑風生。尹小懷壓住怒火說:“現在已經真的是火燒眉毛了!你們趕快跟我們走,這回還要非得進仙鬼愁。”

陳來同驚呼道:“不得了,仙鬼愁進去就是個死。我們陳家峪不知死了多少人,進去幾個就死幾個。那裡颳起風來到處是鬼叫聲,陰風陣陣,厲鬼出沒。我不去,寧可呆在家裡也不上那裡去。”

包居中說:“房玉升他人還在禁閉室嗎?請巡視員同志同意釋放房玉升。”彭明庸擡起手揮了揮,李時碹馬上就進里拉着房玉升走出陳家大院。

嚴雋芳招呼房玉升說:“房隊長,你跟區幹部一起走吧。”房玉升說:“我要留下來跟你嚴區長一起阻擊敵人。”“你這些天來身心交瘁,打起仗來會力不從心,反而給參加阻擊的同志帶來負擔。”嚴雋芳拍着他的肩膀說,“今後的戰鬥還要靠你做中流砥柱。今日這次你必須隨同區幹部們撤往仙鬼愁,不要執拗了。”

尹小懷喊道:“同志們走哇,快點!”沙元嬰依依不捨地抓住嚴雋芳的手說:“我們這就走了,你阻擊鬼子掩護區幹部們撤退,但要注意保護好你自己。我們在仙鬼愁那裡等你呢。”“放心吧,我會注意自我保護的。”“話不多說了,我們在仙鬼愁等着你。”沙元嬰招着手跟隨隊伍走了。

嚴雋芳再次叫李時碹往陳家峪催彭明庸等人撤退,“他們再慢吞吞的,你就對他們說,同志們已經出發了,你們再不走,後果自負。”李時碹不耐煩地騎上馬,說道:“彭明庸這些官老爺,火燒眉毛還酒而食之,他們這些混賬傢伙不被鬼子抓住還就真的奇怪了。”

郭常春從北河甸撤下來,他手上的戰士剩下八個人。嚴雋芳點頭說:“你第三小隊阻擊鬼子的進攻已經好長時間了,爲區幹部們撤離這一帶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現在,我們到徐家場埋下彈藥招待衝上來的鬼子兵。走,我們先阻擊一下,隨後就撤到葫蘆谷。”

長短槍張了口,打得鬼子們不敢擡頭。但是鬼子憑藉火力壓制,顯然長久耗下去,與蓮花區區隊武裝是很不利的。嚴雋芳招呼大家:“大家都不開槍,等鬼子們走到跟前一齊打,扔葡萄彈,隨後緊急撤退。”

日軍中隊長見對面沒有反應,便喊道:“八路軍沒有子彈了,他們要拼刺刀。大日本勇士們,上刺刀!”“嘩嘩”的一陣響,鬼子們的長槍紛紛安上了刺刀,發起了聲勢浩大的集團衝鋒。

“打!”嚴雋芳揮起雙槍連連射擊,戰士們手裡的長槍都噴出了火舌。三十多個葡萄彈扔向了衝鋒的鬼子們,接二連三的爆炸,騰起了一陣陣的閃着紅光的濃煙。林根軒、畢建才、葉欣三人跑上來也打了一陣槍,這時候無疑是雪中送炭。

“撤!”大家隨即往西南方向的羊腸小道跑去。鬼子雖然遭到大量的殺傷,山炮是他們的強項,這會兒“噔噔”的向徐家場一個接着一個打了過來。有一發炮掉在畢建才身邊,他當場犧牲,林根軒負了輕傷。

到了葫蘆谷,嚴雋芳纔想佈置反擊,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鬼子已經竄到西邊,眼下卻回過頭追擊區隊武裝。嚴雋芳曉得大事不妙,急忙喊道:“同志們趕快離開葫蘆谷,這裡已經無險可守。我們唯有把鬼子們引到仙鬼愁,跟他們捉迷藏。”

“他們沒處跑了,上去殲滅掉這些八路軍!”日軍中隊長揮着指揮刀高聲喊道。

嚴雋芳帶着二十多個人鑽進了樹林裡,涉過溪水,躍上亂石崗。她大聲喊道:“同志們,趕快穿過亂石崗,慢了就成了鬼子們射擊的活靶子。快,快點!”

葉欣揹着個箱子,跑動起來不怎麼利索。嚴雋芳上去說:“箱子我給你背,你快點上前跑。”葉欣只得將箱子給嚴雋芳背,兩人剛剛跑過亂石崗,鬼子們胡亂打槍,子彈頭掉在光禿禿的石頭上面。

鬼子登上亂石崗,便走到一條小路。樹木濃密,沒有樹的地方便是豐茂的長草。鬼子根據人跑過的地方繼續追擊,槍聲在綠色的海洋裡震盪。寂靜的地方似乎熱潮起來,也似過節的集市,隱隱約約的出現了人羣雜沓的腳步聲。

可是,時間長了,又迴歸到鴉雀無聲的境地。鬼子們來到仙鬼愁,明明看見很多的腳印,人們在這裡活動的痕跡顯眼,可是到了近前就陷入茫然。張口說話,四周都是迴音。順着那痕跡跑,跑來跑去,還是回到原處。

這三十多個日軍士兵是尖兵,後面的人馬根本不得上來。他們呢,困在這仙鬼愁跑不出去,將像進了迷宮一樣。這真是進得來,出不去。

風無情地颳了起來,發出淒厲的嚎叫。緊急着就是一陣大雨,只能站到大樹腳下躲雨。鬼子的身上全澆溼了,一個個像落湯雞。

鬼子受夠了惡劣天氣的折磨,拼命地尋找可行的路徑。有條路大些,走着走着,眼前是個深潭。根本不好上前,只好往回走。

有個鬼子忽然喊道:“這裡有條路可以通到那山上。”軍曹張望了一下,揮手上去。跑不多少路,前面是懸崖峭壁。軍曹說:“放繩索,就從這裡下去。”

鬼子在一棵大樹拴了繩索,第一個士兵順着繩索下到溝底,看到有果樹,便在懸崖下面喊:“這裡有山桃子!”幾個士兵聽到有山桃,爭先恐後地下去。

山桃是可以解餓,但此處是絕地,還得往高處攀登。日軍終於找到一個山洞,太疲乏了,便在這裡過夜。

第二日,日軍出發,他們找到了山路,準備到對面的山神廟。眼看要到近前,走在前面的士兵忽然掉下了深澗,一點徵兆都沒有。四五個士兵罹難,後面的士兵才發現前方有險情。小心地離開地上的草,原來此處是小裂谷,草叢長得連成一片,不易被人發現。

日軍用樹木搭橋,這才通過了這裡的險地。按理說,有了山神廟,便表明此處有人出沒,要找可行的山路是不用說的了。

鬼子兵順着棧道下了山,前方的路徑雖然不大,安全係數應該說是大的。他們彷彿聽到了寺廟的鐘聲,便辨別了方向,腳步也快得多了。

“嗚嗚”,餓狼見到鬼子兵便撲上來撕咬。軍曹慌忙開槍射擊,這一來引來衆多的狼。兇惡而又貪婪的動物見到可以填肚子的食物鏈毫無顧忌的展開瘋狂的進攻,遭到狼羣攻擊的鬼子們,手裡的長槍簡直成了燒火棍,絲毫不起作用。

軍曹不敢救人,帶頭往沒狼的地方跑。此時,兒子顧不到老子,自己活命爲妙。咬斷了人的喉嚨,一般的動物都是搶着飽餐一頓。可狼的指揮官還在嚎叫,狼的紀律性特別好,三五成羣的追擊逃命的鬼子兵,腿子短的被狼趕上來搏倒。

這一場的勝利者是狼羣,腥臭的場面令人震驚!最後脫逃出去的只有八九個鬼子兵,那個軍曹居然沒逃得走,成了豺狼的美味可口的食物。

這真是:出獄遏敵戰士歡,豺狼嗜血倭寇哀。

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七十二)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十一)風雲搏(八)風雲搏(三十四)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四十四)風雲搏(四十四)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六)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十一)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一)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七十)風雲搏(五)風雲搏(六十)風雲搏(十九)風雲搏(二)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五十二)風雲搏(十二)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四十六)風雲搏(十)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七十九)風雲搏(五)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十五)風雲搏(十六)風雲搏(五十三)風雲搏(五十三)風雲搏(七十九)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五十二)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七十一)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十二)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三十五)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四十)風雲搏(十四)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五)風雲搏(四十六)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三十六)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五十一)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