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十二)

十二 營救馮徹

嚴雋芳臨近分娩,葉欣被僱傭到佳麗銀飾店裡做女傭。梳着獨辮子的葉欣管理家務事手腳麻利,負責一日三餐的燒煮,又要打掃店堂和居室,洗滌衣裳鞋襪。

廖春香走進裡屋說:“雋芳,你眼下離生養的一天已經快到了。前些天你出去做什麼事呀,我說你呀要注意保住胎氣。”嚴雋芳笑着說:“我的一個姨侄女跟她家男人吵架,兩人還動了手。我作爲姨娘既然曉得就不能不管呀。”這雖是嚴雋芳做話說的,但也給自己出外行動做了一個妥當的解釋。

“粉姊說的,你生養孩子的時候,她一定來照看你的。她已經爲你約好了老孃,我一旦發現你擱了,我隨即把老孃喊得來。”嚴雋芳感激地說:“謝謝你春香,我家左右鄰居對我很好。我們之間的姊妹之情也稱得上男人們的兄弟之情呀。”

經粉姊跑進來說:“雋芳,你不能爲你家姨侄女操心了。你看,前日早上你回家,身上潮溼溼的。第一次生養人千萬不能弄出後遺症,日後可要遭罪的。”

季雨琴也來看望,說:“孩子的尿布我已經給你做了四個,該夠用了。喏,這是孩子穿的兩套小衣裳,還有鞋襪。”

嚴雋芳說:“唉呀,我是個粗女人,多虧你雨琴做好這些小孩衣物。小欣,你把雨琴姨娘做的這些小孩衣物收管好。”葉欣答應了一聲,便拿開去擺放起來。

過了幾天,嚴雋芳終於分娩了。葉欣急着燒好了熱水,進了房間,裡面有四個女人。經粉姊力大,叉住孕婦的腰;春香接過葉欣手裡的提桶,將熱水倒進腳桶裡。老孃試了試水,便準備接生。

季雨琴鼓勁道:“用力,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她的聲音剛落,嬰兒便離了孃胎,“哇哇”的哭叫起來。葉欣悄悄地問道:“老孃,是小夥還是丫頭?”老孃頭也不擡地說道:“是個大公子。”

事後,葉欣問那個老孃:“你怎曉得是個小夥的?”老孃告訴她:“嬰兒出了娘肚子,凡臉朝上的就是丫頭,而臉朝下的就是小夥。我給人家孕婦接生少說上百個,每回都不誤錯的,不需要怎麼望的。”葉欣甩了長辮子,笑着道:“原來還有這麼個說法的。”

林根茂買來了豆腐百頁和肉魚,要款待老孃以及前來幫忙的經粉姊幾個女人。廖春香笑着說:“林老闆,你太客氣了。我們鄰居來幫幫忙也是應該的。但就是你這個做丈夫的,女人生養你也進房間幫幫忙。”林根茂連忙說道:“女人生人太嚇人了,我不敢上房間望。”

廖春香說:“原來林根茂也是銀樣鑞槍頭,骨子裡虛弱得很啊。……唉,今年生的孩子生肖是甚呢?”老孃說:“今年是民國二十七年,虎年。”

經粉姊說:“今天是冬月十五,這個孩子巳時生。”老孃扒了扒手指,過了一會,說:“這個孩子長大了是個文官,有福啊。”

季雨琴說:“林老闆,你給孩子起個名字呀。”林根茂說:“我們姓林的下一輩分是採字輩。”葉欣聽了,拍着手說:“叫個採樓吧,這個名字再好不過的了,不信,你們告訴雋芳,讓她自己說。”

老孃吃過飯,拿了一個銀元的紅封兒,笑嘻嘻地告辭道:“後天早上洗三朝,不要喊,我自己來。你們要把熱水燒好了。”

五六天後,孩子睡上了搖牀。嚴雋芳頭扎手帕搖着,輕聲地哼着哄嬰兒睡覺。林根茂跑進來笑着說:“小欣給這孩子起了一個大名,叫採樓。她說孩子媽媽是英雄,帶着他一同爬高樓殺鬼子。”

嚴雋芳罵道:“這個鬼丫頭起這個名字,她要死的,竟然還膽大沒魂的這麼解釋。”林根茂忙搖着手勸阻道:“孩子名字已經起了,不能亂改。就是以後不許小欣在外面說,絕對不能稀縫。”

“林根茂呀,我們在中巴山伏擊鬼子車隊時,是哪個向我們送來那個日本特使冒雨走的消息?”嚴雋芳查點道。林根茂低聲說:“是吉祥飯店的一個夥計送過來的,他的消息又是一個冒充鬼子兵的特工給的。據說這個特工並不是重慶方面的,而是延安方面的。我問那夥計的,他說他不知道打進鬼子隊伍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那麼他們兩人是怎樣交往起來的?他有沒有告訴你。”林根茂敘說道:“吉祥飯店的這個夥計是我發展的耳目,名字叫廖小六子。有一次他跟接頭,被在飯店吃飯的那個身穿日軍黃軍裝的人發現,把他拉到空房間裡說話。後來,他們之間就有了聯繫。”

“那怎麼曉得他是延安方面的呢?”“廖小六子推測的,因爲共產黨的王玉昆王隊長進城偵察,也是找的那個人。廖小六子說他無意當中發現的,但一直悶在心裡,沒有對我說。至於我曉得了有多長時間,也只是最近幾天。”嚴雋芳點着頭說:“我知道共產黨方面紀律嚴明,做什麼事都不含糊。他們這樣做,能夠贏得民心啊。”

林根茂感嘆道:“如果國軍將士人人都像共產黨方面的勇士,日本鬼子怎打得進來啊!官場上勾心鬥角,個個都想伸手撈個人油水。一些將軍專門打小九九,哪有個心思打鬼子呀。”

嚴雋芳說:“在祖國生死危亡的關頭,大凡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應該挺身而出,哪怕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否則,就不像是個炎黃子孫。”

孩子滿月後,嚴雋芳再也閒不住了,提起毛筆抄寫一些經典性文章,預備作孩子的啓蒙課本。

季雨琴抱起睡牀上的嬰兒一頓親吻,說道:“唉,這個孩子活像媽媽的臉,就像剝下來的一樣。哦,採樓笑了。”廖春香走進來說:“嗨,雋芳你家採樓笑起來,臉上還有酒窩的,好玩。”季雨琴笑着說:“這個兒才滿月了幾天,倒像一個大兒了。”

廖春香喊道:“雋芳,你寫甚呢?”跑上來拿過一個本子翻看了一下,說,“喲,寫了這麼多呀,《百家姓》,《千字文》,《增廣賢文》,王陽明的《示憲兒》,諸葛亮的《誡子書》、《梁父吟》,岳飛的《滿江紅》,李賀的《致酒行》,彭端淑的《爲學》,魯迅的《自嘲》,範衝淹的《岳陽樓記》,丘遲的《與陳伯之書》,……”

嚴雋芳放下毛筆說:“這些天來,整日無所事事,就寫寫東西,等我家採樓大了,作爲他的讀本。我想,對他的人生能有點兒幫助。”

季雨琴羨慕地說:“你們肚子裡有文化,我從小生下來從未讀過書,現在連個扁擔大的一字我也認不得呀。”廖春香笑着說:“你現在想識字並不難,關鍵在於要有恆心。一天不要多,認它十個字,十天下來就是一百個字,一百天下來就是一千個字,能認得一千個字,基本上就能讀讀一般性的文章了。”

嚴雋芳抱過孩子說:“季雨琴你要識字,我給你寫個識字本。但是,不管怎麼忙,你每天都要抽出半個時辰認字,認不得的字隨時來問我。”季雨琴拍着手說:“這好殺啦,雋芳你和雨琴兩個就是我的先生,該不該要我拜拜你們兩個女夫子呀?”

“這就不別了,我們鄰里人相互幫幫忙,說的叫人識字還要端個架子,這不太生分了吧?”嚴雋芳鄭重地說,“不管你什麼時候來,我都教你識字。”季雨琴喜出望外地說:“這好殺了。”

兩個人離去時,燕忙壽走了進來,招呼道:“唉,春香,我怎麼來了,你們兩個卻要走了呢?忙的什麼事呀。”廖春香說:“我跟雨琴兩個已在雋芳這裡玩了好長時間了,現在該得回去做做家務事,要不然,男人可要說我們女人貪玩,一玩就是大半天,沒完沒了的家常話。好,你來跟雋芳談談家常。”

燕忙壽接過嚴雋芳懷裡的孩子,說:“這個小採樓聰明伶俐,大人讀書,他個小嘴竟然也動起來,將來肯定是個墨水多得不得了的文曲星,呵呵。”她忽然壓低聲音對嚴雋芳說:“不好了,經粉姊惹禍了,趙三到她家肉鋪打肉不給錢,她就抓住他要錢。這個趙三跑不掉,就說到屋子裡給錢。跑到屋子裡,趙三掏出盒子槍支到她的額頭上。經粉姊沒魂大膽,居然還手把個趙三打暈死了過去。”

嚴雋芳一聽,說道:“不好!她這事一定要處理好,要不然,真的大禍臨頭。——小欣,進屋把採樓抱了去,你哄他睡覺。”葉欣接過孩子,嚴雋芳便和燕忙壽匆匆離去。

兩人進了歐記肉鋪裡面,經粉姊六神無主地在屋子裡跑。嚴雋芳走進來說:“粉姊,你把個情況告訴我一下。”經粉姊就前前後後敘說了一下。

燕忙壽焦急地說:“趙三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醒過來,他醒過來那就沒事了。”嚴雋芳擺着手說:“你錯了,這傢伙醒過來肯定要向鬼子報告。你說,粉姊落到鬼子手裡還能活嗎?”

“那怎麼辦呢?”經粉姊啞着喉嚨說,“這麼說,我不是死定了嗎?”燕忙壽拉着嚴雋芳的手說:“你給出個主意呀。”嚴雋芳把手一揮,斷然地說:“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結果趙三的性命,然後把他的屍體埋到你家鋪垛底下。經粉姊呀,明日你一家人出城向北逃到李家集殺豬賣肉。我寫個信,你帶在身上,找一個名叫匡梅子的女人,她看到這信,肯定出手幫忙你的。”

燕忙壽在屋裡找了草繩,說:“勒死他,叫他趙三混不出閻王關。”嚴雋芳將草繩打上了扣兒,往趙三脖子上一套,再抽了起來,說道:“你們一齊下勁拖,把他拖進房間裡。”

兩個女人狠心地拖進房間裡,趙三簡直就是個死狗子被處理掉了。

嚴雋芳安慰道:“你別要怕,這個時候一定要鎮定自如,切莫慌張。出城通行證晚上我給你送過來。我們幾個女人關係就如同嫡親姊妹們,在鬼子眼皮底下出了事,不出手相幫,也不能算個有情有義的人啦。”

燕忙壽也說道:“亂世年代裡,家裡掉了禍,左右鄰居能幫忙的都要幫忙。你到了李家集住下來,說不定我們姊妹們有哪一個到了李家集,還要到你家過過呢。”

嚴雋芳說:“粉姊呀,案板上的肉就別賣了,剩下的我跟忙壽兩人分一下。我們走後,你抓緊將家裡的東西收拾收拾。趙三是個混世蟲,鬼子眼時還查點不到他,但是,一旦走漏風聲,你想跑也跑不了。你明天走,叫個鬼不知神不覺。”

第二天晚上,燕忙壽來到銀飾店裡告知嚴雋芳,“粉姊,她一家走了。”嚴雋芳若無其事地說:“我曉得。如果有人查點經粉姊一家人上了哪裡去,你就說她家上了蓮花鎮做生意,那蓮花鎮是她孃家住的鎮子。其他的話不要說。鬼子、夜鶯隊鼻子可靈的,話多必失呀。”

燕忙壽說:“你沉着穩重,有戰場上風煙滾滾的大將風度。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肯定會帶着你的人馬馳騁疆場,殺敵爭先,叱吒風雲。”

嚴雋芳笑着說:“其實,做個女人也能有所作爲呀,只不過女人懷孕、生養期間不行。你就說殺豬賣肉吧,這活計本是男人乾的活,經粉姊不也做了去?流氓無賴的趙三力大無比,手上還有槍,經粉姊還能放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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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忙壽說:“經粉姊真個力大的了,她家歐貴逮豬子逮不住,她上去抓住豬尾巴就拎離了地。你說她力大不力大,一個壯實的男子漢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我回去了。”

嚴雋芳叫她好走,便大聲吟詠起來:“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一個日軍軍曹跑到這裡,卻立足聽她吟詠。邱子華走過來,說道:“太君,你找哪個?”軍曹指着銀飾店說:“我在聽人吟詠詩文的。唉,這會兒她吟詠的又是滿江紅,……”邱子華側耳聽着嚴雋芳吟詠:“……笑三人恃勇,在齊猖獗。只被晏嬰施小巧,二桃中計皆身滅。其東門、累累有三墳,荒郊月。”

邱子華說:“你在聽林師孃誦讀詩詞的。太君,你也有這般興趣呢。”軍曹點頭說:“是的。這個女人不簡單,有鴻鵠之志,壯懷激烈。世上男人應該佩服她。但是,你作爲她的鄰居,叫她以後不要這麼吟詠,以免引來不測之禍。”

邱子華一聽,馬上立正說:“先生,請問你是個什麼人?”軍曹說:“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你別要看我穿了這身日軍衣裳,怕得不得了。你告訴林師孃,就說我明日上午要到她這銀飾店裡來。”說完話,便拿腳快步走了。

邱子華本想找廖榮民談生意的,眼下遇到情況,便進了銀飾店將剛纔出現的事情告知了嚴雋芳。嚴雋芳想了一會,說:“這個日本軍曹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人,他要來銀飾店,我是迴避不了的。不管有一點倒可以肯定,他不一定是個日本人,一他聽得懂我讀的詩文,二晚上是不可能一個日本兵跑到這裡來的。”

邱子華說:“總而言之,他來的時候,你要小心,千萬不能被他抓住把柄。”嚴雋芳點頭說:“這自然啦,我說話注意分寸呢。”

第二天,林根茂要出城到安陰提貨,嚴雋芳必須坐店接待顧客。她一直等着那個日軍軍曹的到來,可是小半天已經過去了,始終沒有發現那人的到來。臨近中午,有個頭戴鴨舌帽的人進來買一副耳環。他付錢放在櫃檯上,說:“你把錢看一下,是硬通貨呀。”說完話一轉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嚴雋芳打開那包着的錢,一文不少,但裡面有個摺疊紙。打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到學校與校長夫人聯繫。暗語:蜂鳥歸巢,對答,菜花盛開。”

吃過飯後,嚴雋芳囑咐葉欣說:“下午我抱採樓到學校玩一下,你坐店。”葉欣說:“我會照料好店的。”

嚴雋芳抱着孩子穿過兩條巷子,從漣源小街走進本揚學校裡。季玉堂正夾着教科書往教室裡跑,望見了她,停下腳步問:“有什麼事?”嚴雋芳笑着說:“我頭上的鳳釵掉在大街上,被校長夫人拾到了,這會兒趕緊跟她拿。唉,你們校長叫什麼名字?”“校長他叫林忠。”嚴雋芳招呼道:“好,你去給學生上課。”

她來到教師辦公室笑着問道:“你們校長師孃她在哪裡?”一個女教師告訴她說:“哦,她在自己的家裡,喏,那東頭一排從南向北第二個房間是大房間,她就在裡面。”嚴雋芳抱好孩子說:“採樓呀,上你家嬸媽家裡去。”

轉了個彎子,拐進院落裡,跑到那間房子門口,說道:“這是林校長的家嗎?”“是的。他不在家。”裡面一個女人應答道。“蜂鳥歸巢。”嚴雋芳說出這四個字,那女人卻走過來了,迴應道:“菜花盛開。……請進請進。”

嚴雋芳走進去,那女人招呼道:“你坐下來,抱個小孩也個累的了。……唉,你要不要喝水?”“唉呀,好像我認識你,你是華秋桂吧?”“是的。我也認出了你,你是匡怡。”嚴雋芳告訴她:“我現在不叫這個名字了,叫嚴雋芳,男人叫林根茂。”

華秋桂高興地說:“照這麼說,我們兩個還是妯娌們。你坐下來吧。”嚴雋芳便坐在椅子上給孩子餵奶,說:“我是一個日本軍曹身份的人叫我來聯絡你的,不知道你這裡有什麼指示給我。”華秋桂嚴肅地說:“馮徹校長落入鬼子手裡,一〇一軍軍心浮動,赤瞳區康人林區長命令我們將馮徹營救出來。任務實在緊急得很。所幸的是鬼子已經關了他一個星期,還不曾弄清他的身份。如果鬼子知道他的身份,問題就大了,一〇一軍要出大事,本來這個軍裡就有不少的軟骨頭。”

嚴雋芳說:“眼下臨近過年,依我看,就在大年初一動手。不過嘛,到時候,你們要將混出城外的路線安排好,要做到萬無一失。抗日沙場,眼下穩定軍心是頭等大事。”

華秋桂說:“這一次要幾個人做幫手?”嚴雋芳低聲說道:“至多五個人,人多了容易暴露。最後到底要哪五個人,由我來安排。你和林校長兩人肯定不要出手,因爲你們還要在本揚縣城裡潛伏下去。”

“那你就是這次救援行動的總指揮了。”嚴雋芳笑着說:“爲了抗日大局,大家協同行動吧。唉,你學校裡夠再有我們的人做教師?”

華秋桂擺了擺身子說:“我知道的有一個人,他的名字叫賀奇中。但這個人是這個,——”她手指做了個八字。嚴雋芳馬上說道:“這個不管他,只要他能出力抗日就行。”

“但是,我們上面的人一再強調要防共。”嚴雋芳氣憤地說:“鬼子已經打到我們家裡來了,竟然還要防共,老調重彈,一點都不得人心。好,這個人我來聯繫。”

華秋桂勸阻道:“嚴姐呀,我勸你最好別要賀奇中幫忙,上面查點到你跟共產黨合作,可要派人暗殺你呢。”嚴雋芳抱起孩子正色道:“上面既然交給我們這麼艱鉅的任務,就應該放開手來讓我們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說人家共產黨的人個個頂用,捨生忘死,最有民族大義精神。可是,反觀國民黨倒是小人之心,時刻都防住人,別說防住共產黨,就是我們自己的人也老防住了。我哪不曉得呀,軍統派人盯梢我,但我假裝不曉得。假若有哪一天把我弄蟊起來,連赤瞳區的康區長都殺掉他!”

僞夜鶯隊地下刑訊室捆在柱子上的馮徹大聲喊道:“冤枉啊,我個商人出來經商的,被綁在這裡,不得回家過年。冤枉啊!”

僞夜鶯隊隊長賈旭手拿鞭子審問道:“你告訴我,馮徹他個國軍一〇一軍軍長現在在我們本揚城裡哪家?說!”馮徹哭着說:“我只曉得跟住三個人進城的,一進了城裡,我就不知道他們三個人上了哪裡去了。”

“你們四個人是從哪個城門進來的?”“是東門。”“到底是在哪裡分手的?”馮徹結結巴巴地說:“就在攖家雜貨店門口,正好那裡是轉彎的地方。我問那攖老闆夠有山貨,他說不多。就談話的功夫,他們的人影子就不見了。”

賈旭還是不信道:“你沒說實話。”馮徹急切地說:“天地良心,我已經說了大實話,你還是不信。這時候我家裡人不見我回去,不曉得有多急的了。”

賈旭丟下鞭子說:“好吧,馮徹什麼時候抓到,就什麼時候放你走。靳來小,你把他解下來,還送到那間裡。”馮徹叫道:“什麼?你們還不放過我,我要回家過年呀。”

賈旭手一揮,馮徹仍然被強行送進那關押的房間裡。一個日本軍曹走進夜鶯隊辦公室裡,嚷道:“你們的賈隊長呢?他好大的架子,不買我的仗,嫌我的軍銜低嗎?”“不不,不是的,太君,賈隊長在刑訊室裡。”兩個夜鶯隊隊員哈巴狗似的點頭哈腰說。

僞夜鶯隊隊員靳來小將馮徹押上來,正要往西邊一排房間裡跑,這個日本軍曹說:“你們把他送到皇軍監獄裡,我們要審訊他,查一個商人。這個商人是共產黨的地下情報員。”賈旭欣然道:“既然皇軍要審問他,靳來小你就給押上車吧。”

狡猾的賈旭並沒有讓靳來小一人押送,而是派了八輛車子押送。軍統特工要想半途攔截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八九輛車子開往日軍監控下的監獄。

華秋桂穿着旗袍,挎着小包來到佳麗銀飾店,對坐在櫃檯裡邊的嚴雋芳喊道:“師孃,我要拿一副白玉製成的項鍊。”迴應的是:“我這店裡陳列的沒有金玉項鍊,你實在要的話,裡面倒是有一副。你進來看一下,合適的話你就拿走,不合適那就拉倒。”

華秋桂進了裡屋,笑着道:“蜂鳥歸巢。”嚴雋芳還以道:“菜花盛開。”華秋桂壓低聲音說:“雋芳,今日下午三時許,三明小巷裡的邈景觀西廂屋裡有個日本軍曹要與你相會,他說有機密要交給你。暗語是,你說‘清風徐來’,他說‘欣怡自得’。好,我趕緊走,免得夜鶯隊特務發現我到過你這裡。”丟下話,便匆匆離去。

爲了自身安全,嚴雋芳戴上禮帽,身穿黑衣,不從正門出去,而是從後屋裡邊的狹窄的夾巷裡翻越到裡邊人家的院落裡,再從人家的院牆翻了過去,這裡便是三明小巷,一般的人是絕對不會跑進這裡的。巷子里路面上有很多的綠苔,人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很容易栽跟頭。嚴雋芳一手撐住牆往深巷裡跑,跑過七八戶人家,才發現邈景觀。

進了觀裡,蕭條冷落,看上去就不難發現這裡面沒有道士,香火不旺,道士的衣食就沒有着落。嚴雋芳往前跑了幾步,說道:“清風徐來。”西廂屋裡傳出一聲:“欣怡自得。”

推開門進去,嚴雋芳驚訝道:“麥教官,你怎麼混上了日軍的軍曹的呢?”軍曹自我介紹道:“一次日軍出擊麒麟山寨時,被打死了十幾個日本兵。我化裝日本兵偵察時,遇到一支退卻的日軍小分隊,有兩個日本兵喊我芝原二郎。我隨機應變,說遭遇到麒麟山匪的襲擊,死掉十幾個勇士。就這樣,我被補充到這個小分隊。再後來,這個小分隊被調到本揚縣城司令部看守監獄。匡怡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嚴雋芳便將麒麟山寨被攻破後的遭遇簡單地敘說了一下。麥浪說:“你現在是佳麗銀飾店的林家老闆娘,手上掌握的情報不少。但是,我們要想救出馮長官,還得求助於你和你手下的干將。”嚴雋芳說:“麥教官,要想營救成功,必須將行動路線預先確定好;要想預先確定好行動路線又須得偵察。我想到日軍監獄偵察一下,與此同時,還要聯絡馮長官,也讓他配合我們的行動。你看,好不好?”

傍晚時分,嚴雋芳化裝成日軍少尉女軍官,來到監獄外大門。門口有兩個站崗士兵,嚴雋芳跑到近前,拿出通行證亮了亮,隨後走了進去。通道轉彎奔中間走廊,有兩個哨兵攔阻去路。嚴雋芳將通行證交給哨兵查驗,兩個哨兵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但她若無其事地往前跑。

跑到辦公室裡,瞅着望了望走廊。麥浪走過來小聲說道:“蜂鳥歸巢。”嚴雋芳回道:“菜花盛開。”麥浪隨即說道:“這裡不保密,跟我到太平間。”嚴雋芳便跟在他後面跑。

兩人進了一間房子,從後面出去,再經廊檐跑到後面一排。又從角房下到地下房間,這個房間很大。推開大門,陰氣沉沉。

麥浪說:“馮徹如果到了這裡,我們可以把他弄到剛纔下來的那個角房。角房門口預先停放一輛車子,上了車就可以離開這裡。下一步就是考慮如何出城了。”

嚴雋芳說:“你這個想法可以作爲營救馮長官的基本思路,具體細節我還要跟人再斟酌斟酌。”

除夕夜晚,一輛救護車開進了監獄,繞道停在了後頭,角房門口。走下四個穿着日本軍裝的人,本想從角門進去,但是裡面鎖着。嚴雋芳推斷說:“我們就是進了角房,也不得進裡。因爲裡面的門照樣鎖着,要想這條路線暢通,只有在裡面才能打通。”

季玉堂說:“這監獄大門口平時有人站崗,可眼時也鎖上了大門。我們從哪裡進去呢?”葉欣說:“唯一的辦法只有爬牆頭進去。”顧一林說:“監獄四面的牆很高,並且上面還有鐵絲網。”

嚴雋芳一言不發,順着牆根跑了一段路。她發現一處長了一棵樹把牆支撐得裂了縫,便飛身上去踩到那牆縫上。再抓住樹枝,身子一躍上了牆。她小心地避開鐵絲網,往南邊的角樓移動了兩腳。

伸手推那角樓朝着外面的窗子,推不開;反過身,推朝着裡邊開窗門,居然推開來了,便抓住窗沿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那朝着開的窗口上撂了繩子下來,顧一林抓住繩子就攀登了上去。季玉堂、葉欣二人跟着進了角樓。

嚴雋芳由於事前熟悉了裡面的通道,很快就來到監獄醫務室。裡面有三個人,都是日軍女護士。季玉堂上去叫道:“這裡有沒有生了大病的犯人?”“有一個,看他病得不輕的。”季玉堂喊道:“你們都進來望望吧。”

嚴雋芳對葉欣、顧一林二人會意地擠了擠眼,隨後走了進去。嚴雋芳看到趟在病牀上的就是馮徹,便走到一個護士後面,見葉、顧二人已經到位隨即抱住那女人的頭一扭,再慢慢放倒在地。

季玉堂低沉地說:“脫下她們的護士服,穿上身。”嚴雋芳三人轉眼間就是護士的打扮。嚴雋芳對馮徹說:“馮長官,請你睡到救護牀上,我們好推你從鬼子哨兵跟前出去。”馮徹一躺在旁邊的救護牀上,三個假扮的護士便推着走。

剛剛經過一道崗哨,忽然斜對面來了兩個日本軍曹。四個人都緊張起來了,預備着一場生死搏鬥。打頭的人做了個搖手的動作,跑到近前,說道:“蜂鳥歸巢。”嚴雋芳直起身回道:“菜花盛開。原來是麥教官,……”麥浪做了制止的動作,“噓”的一聲,“趕快向前走。”

前邊有個關卡,一扇門鎖着,兩個哨兵見他們走來都端起了槍。季玉堂穿的是中尉軍服,理所當然是他上前招呼。“死了一個犯人,要送到太平間裡去。”季玉堂指着麥浪兩人說,“他們兩個隨同我一起監視的。快點把門打開!媽的,除夕夜裡,也叫我們不得消停。天一亮就是大年初一,還做這樣的事,真是晦氣。”

哨兵打開了鐵門,救護牀也就推了過來。他們一行六人來到角房,悄悄地出來。

救護車開出了監獄院落,停到了偏僻處。麥浪招呼道:“馮校長,你上這輛車。”原來那大樹旁邊隱藏着一輛軍便車。馮徹感激地說:“你們爲了救我出去,吃盡了辛苦。”

麥浪說:“馮校長,我護送你出城。另外,帶上這位兄弟走,他是被鬼子抓進監獄的賀奇中。由於他會說一點日本話,我把他安排做了監獄看守。現在終於獲得了脫身的機會。”季玉堂說:“我也得走,因爲我的身份被姚三姚菊花識破,他報告了鬼子的特高課。最近十多天,我一直過着隱蔽的生活。”

女特工留下,繼續潛伏。四個男人開着軍便車來到南城門。鬼子值班軍曹上來盤問:“你們這麼早,要出城做什麼?”季玉堂說:“新年好!我們要到鮮莊給喬二康縣長拜年,喬縣長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好朋友,況且他的生日就是大年初一,而且做三十歲。你看,我們給他帶去好多的禮物。”軍曹伸頭朝裡面望了望,裡面坐了四個人,放了五個盒子,看上去是高級禮物。軍曹跑到一旁,喊道:“放行!”

這真是:捨命抗日救志士,把握時機巧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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