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卡突然發現之前的謊言已經把她逼到了一條死路上,她不敢徹底的認下來自己就是布萊恩院長的使者,她可不敢這麼冒犯一個八階的強者,但又不敢老老實實的說實話,要是那樣的話自己估計走不出這座城市了。
果然,一個謊言說出去,就需要無數的謊言來彌補,丹妮卡在心裡嘆了口氣,開始飛快的構思一個完整的謊言鏈條。
杜魯一直看着丹妮卡的眼睛,而丹妮卡沒有看他,而是注視着那副浮雕,說道:“確實,矮人需要朋友。”
杜魯臉上忍不住泛出了笑意,說道:“那麼魔法學院願意成爲矮人的朋友嗎?”他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只有確切的答案才能讓他真正的安心下來。
似乎猜透了杜魯心裡的想法,丹妮卡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世界哪有願不願意,只有需不需要。”魔法學院願意成爲矮人王國的盟友有什麼用,學院需要矮人嗎?如果需要的話雙方自然會結盟,如果不需要的話,魔法學院憑什麼冒着得罪其他大陸勢力的風險來幫助矮人?
杜魯臉上出現了慍怒,這位王子殿下認爲丹妮卡在用話術搪塞玩弄自己,他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杜魯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他這句話語氣很衝,好像在呵斥自己的手下。
丹妮卡轉過頭來,冷笑了一聲,說道:“什麼意思?別忘了當年三大魔法學院是怎麼抵抗光明教廷的!”當初光明教廷和她的盟友四處追捕魔法帝國的殘孽,帝國的倖存者不得不四處躲避,最終找到了現在這塊棲身之地。即便是依託着圖書館和兩座實驗室,這些倖存者爲了抵抗教廷的進攻依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那時候近在咫尺的矮人可沒有交朋友的心思,這羣矮子一直躲在自己的山洞裡不肯出來。
杜魯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丹妮卡是根據自己在圖書館看到的資料說出這句話的,實際上當初魔法帝國的倖存者曾經向矮人王國求救過,但王國並沒有迴應,畢竟當時光明教廷的勢頭太盛了。最終還是在精靈族首席長老、獸族大薩滿這些人的斡旋下,魔法帝國的倖存者和光明教廷達成了協議,避免了大規模戰爭的出現。這件事上矮人王國做的真的不怎麼樣,雖然當時他們也有自己的考慮,最終做出了袖手旁觀的選擇,但這些對那些倖存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見自己狐假虎威說的話起了作用,丹妮卡心裡暗自高興,但臉上卻愈發的陰沉了,她說道:“我覺得有點兒累了,今天就到這兒吧,至於大鍛造爐,以後有機會再參觀吧!”說着,丹妮卡就要繞過杜魯回去自己的房間。
見丹妮卡要走,杜魯有點兒急的問道:“風語小姐,魔法學院到底是什麼意思?”
丹妮卡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說道:“矮人要想獲得自己的朋友,就先拿出點兒誠意來,可惜的是到現在我什麼都沒看到。”
丹妮卡的本意是讓杜魯拿出點兒可以做利益交換的條件來,別看帕西瓦爾是魔法學院的院長,但他也需要爲魔法學院而負責,沒有對魔法學院有利的交換條件,只憑個人情感是一種很不負責的表現。但杜魯誤會了,他是真的認爲帕西瓦爾已經發現了矮人族正在挖掘的遺蹟,依託着這個遠古遺蹟,矮人族正在進行一項秘密項目的研究,如果成功的話真的有可能讓矮人族的整體實力來一次飛躍。杜魯以爲丹妮卡想要知道的是這項研究的進度如何。
這項研究關係着矮人族的命運,一直處在極其機密的狀態,哪怕最外圍的原始叢林中都有巡邏隊員在值守,但這種隱藏對帕西瓦爾這樣的世界頂級強者有意義嗎?說真的,杜魯並不認爲他們所做的這些保密措施會瞞得過精靈女王、光明教廷教宗這樣的人物,當然也包括三大魔法學院的院長,帕西瓦爾·布萊恩。
杜魯站在那兒糾結了好半天,才說道:“好的,如果布萊恩院長希望能得到一些關於那個項目的信息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項目?什麼項目?丹妮卡心裡一緊,她好像又給自己惹到麻煩了。丹妮卡現在並不想知道那麼多,杜魯什麼都不說,直接把她送走是最好的了,知道的越多,自己就越危險,一個小人物掌握太重要的秘密就是找死啊!
但這時候丹妮卡臉上也不敢表現出來,反而需要順着杜魯的話,她微微側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很好,我和期待你的表現。”
杜魯點頭說道:“矮人族對魔法學院一直懷抱着善意,這一點毋庸置疑。”
丹妮卡轉過身來,伸出一個手指搖了搖,說道:“不,我不代表魔法學院,你要清楚這一點,我只是個低階魔法師,是沒辦法代表魔法學院的,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杜魯被丹妮卡的這句話說的迷糊了,見杜魯愣在了那兒,丹妮卡衝他眨了下眼睛,就轉身離開了。
原來是這樣!丹妮卡最後那個眨眼給了杜魯啓發,魔法學院還真是小心,只派出了一個低階魔法師先來探探路,也不指望知道什麼實際的東西,就是來探探矮人族的態度如何,就像她說的,有沒有那個合作的誠意。
政治這東西真是複雜,杜魯搖了搖頭,鬱悶的想道,這種語言上的交鋒和試探讓他覺得很不痛快,爲什麼不來場決鬥呢?武器難道不比語言更加有利嗎?
回到房間,把房門關上,丹妮卡背靠着門長長的舒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還好沒有亂了陣腳,沒有丟魔法學院的人。”就算知道矮人族是沒有魔法師的,就算知道這個房間裡沒有任何其他人,但演戲就要入戲,只要還在鐵堡,無論什麼時候,哪怕說夢話的時候,也必須要把自己當成魔法學院派來的代表。
接下來幾天丹妮卡就安心調養自己的身體,也不再說是不是可以離開這種話了,好像是打定主意要在這兒住下了。空閒的時候就拿出魔法筆記來學習,或者到鐵堡各處逛逛。
這天,丹妮卡站在大鍛爐前面,看着下面壯觀的滾滾岩漿,心裡卻在想着現在的形勢。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杜魯了,也不知道那傢伙現在在忙些什麼,應該是和之前那次的談話有關係吧!
丹妮卡不斷在腦海裡回放着之前和杜魯聊天的場景,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她要通過這種場景回放分析杜魯的心態,分析他當初爲什麼這麼做,爲什麼這麼說,爲什麼會做出這個表情來。
這是項極其複雜而且很耗腦力的事情,但丹妮卡並沒有覺得厭煩和疲倦,和杜魯不一樣,她很享受這種與人斗的樂趣。
丹妮卡正在腦子裡不斷的進行推演,一個穿着全身甲的矮人護衛走了過來,說道:“風語小姐,王子殿下有請。”
丹妮卡輕聲說了一句:“終於來了。”她深呼吸了幾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說道:“好的,請帶路。”
跟着那個矮人護衛在鐵堡這個龐大的城市裡左轉右轉,繞過了無數的走廊,穿過了好幾個房間,在經過一個小門後,丹妮卡眼前豁然開朗,她已經出來了。
丹妮卡回過頭,身後不遠處就是鑲嵌在山壁上的鐵堡大門,除了這個高大宏偉的大門外,鐵堡還有不少像她走出來的那樣的小門。這些小門大小不一,有的其實並不小,完全能讓一輛戰車通過,有的則很小,比如丹妮卡剛纔通過的那扇門,只能讓一個人通過。
丹妮卡猜測這是用來防守的,整個鐵堡就是一個巨大的堡壘,很多設計都考慮到了軍事用途。
“風語小姐,請上車。”那個用鐵鎧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護衛說道,因爲帶着頭甲,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
在丹妮卡前面不遠處有一輛車,構造和普通的馬車差不多,但拉這輛車的並不是馬,而是一種類似山羊的動物,但看它全身披掛着戰甲,這可不是普通家養的山羊,而是一種“戰羊”,和戰馬差不多吧!
丹妮卡踩着車轅上了馬車,這個馬車挺小的,最多也就能坐四個人,不過只有丹妮卡一個的話還比較寬鬆。她還在打量這輛馬車的內部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馬車的門被關住了。丹妮卡看了看兩邊,果然,窗子也被鎖死了。看來她要去的地方並不方便被人知道。
丹妮卡也沒有在意,杜魯總不會殺了自己吧,要殺的話在鐵堡也很方便,何必折騰這麼一次呢?
帶着丹妮卡過來的那個矮人護衛坐在了馬車前面,一聲鞭響,那隻山羊拉着,這輛馬車慢慢動了起來。
杜魯所在的地方挺遠的,丹妮卡半躺在車廂裡,估算了下時間,這輛車已經走了至少一個小時了。她現在腦子有點兒昏昏沉沉——矮人族擁有那麼多的優秀的工程師,怎麼就沒想到在馬車下裝個減震措施?在加上山間的路本來就有點兒坑坑窪窪的,這一路下來快把丹妮卡的顛散架了。
這絕對是杜魯的報復!丹妮卡心裡惡狠狠的想道,把自己一個剛剛能下牀的重病號關在這麼一個鐵罐頭裡,顛簸了一個多小時,這不是報復是什麼?
丹妮卡剛想站起來活動下身體,又是一個凹坑,顛的她差點兒摔倒,算了,還是躺着吧!
這輛馬車在山路上走了足足有四個小時,才感覺平穩了一點兒,應該是走上了鋪好的路面上。這個時間實在太長了,丹妮卡記得當時自己被一個簡陋的擔架擡着進了鐵堡都沒用這麼長時間。這輛車在繞道,一定是在繞道,通過繞道來干擾自己的判斷,讓自己沒辦法估算要去的地方距離鐵堡到底有多遠。
又走了半個小時,車終於停下來了,車廂的門被打開,外面傳來了那個護衛的聲音:“風語小姐,已經到了,請下車。”
丹妮卡站了起來,整理了下有些褶皺的衣服,昂然走了出去,出了眉間一絲疲勞,完全看不出她剛纔已經躺在車廂上動都不想動了。
馬車直接來到了室內,這是一個走廊,或者說是隧道,頂上和兩邊都是粗粗開鑿出來的石壁,地面倒還挺平整的。隧道的牆壁上斜插着火把,每隔幾米就有一個,把整個隧道照的很亮。
“風語小姐,請跟我來。”那個矮人護衛說道,也沒等丹妮卡回話,直接邁步往前走。
丹妮卡跟在了後面,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隧道的兩邊偶爾能看到幾扇門,並且越深入兩邊開的門越多。
這應該是矮人族的一個秘密基地,挖礦洞對於這羣矮子來說倒是挺擅長的。
走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在繞過一個轉彎後,丹妮卡來到一扇鋼鐵的大門前,帶她過來的那個矮人護衛站在門前什麼也沒做,過了一會兒,隨着吱吱呀呀絞索的聲音,這扇門慢慢的打開了。
矮人護衛示意丹妮卡進去。
丹妮卡慢慢的走了進去,不過那個矮人護衛沒有跟上來,他就站在門口守衛着。
這是一個大廳,和外面有些粗糙的隧道不一樣,這個圓形大廳的牆壁和天花板都打磨的很光滑。整個大廳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只有中心處有一個平臺,杜魯·黑鐵就站在那個平臺面前。
丹妮卡走了過去,平臺上有一個透明水晶的罩子,罩子裡面是一塊黑不溜秋的東西,也看不出是岩石還是礦石,杜魯站在那兒死死的盯着那塊石頭,神情很嚴肅。
丹妮卡陪着站在旁邊也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杜魯是什麼意思,如果他要考驗自己的耐心的話,他註定要失望了。
過了好一會兒,杜魯纔開口說道:“風語小姐,這就是我們現在最大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