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子2

雙生子 2

過了一會,從裡面出來兩個穩婆,每個人懷抱一個粉紅的襁褓,見了樑文敬,一齊跪下。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菏嬪主子誕下的是龍鳳胎。”

在這巨大驚喜面前,樑文敬似乎有點懵,片刻才醒悟過來,望着襁褓裡兩個粉嫩的小人兒,臉上頓時喜色乍現,“好,好,好!”

後面的嬪妃們亦才醒悟過來,瞬間跪倒一片,賀喜聲連綿不絕。

樑文敬喜不自勝,臉上一掃方纔的陰雲滿布,哈哈大笑,“上蒼憐憫朕,一下賜予朕兩個孩子。”

說完不顧衆嬪妃勸阻“產房,乃不祥之地”,大步邁進菏嬪的屋子。

我提起的心亦纔是放回了肚子,若是菏嬪的孩子有個萬一,不光煙翠和喜兒難保,自己亦不免受連累。想來,這兩個人該無事了。

我低頭,手心裡汗涔涔的。

突然,菏嬪宮裡的侍女從菏嬪屋裡出來,“皇上請長公主進去。”

我心下一沉,還未及思量,腳卻已經邁了進去。

樑文敬坐在菏嬪的榻前,握着菏嬪的手,臉色沉沉。

剛生產完,屋子裡的氣還在,我一陣反胃,強忍住纔沒有讓自己吐出來。

我咬咬牙使勁壓下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垂眸輕聲道,“不知道皇兄喚臣妹何事?”

“長公主——是,是臣妾有事……”菏嬪氣息奄奄的聲音。

我一驚,忙走向榻前。

生產後的菏嬪似乎已用盡全力,臉色蒼白如雪,嘴脣乾裂,濡溼的長鋪滿枕頭,有幾縷貼在前額。

看到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菏嬪,我突然有些哽咽,還是笑着說,“菏嬪,是本宮,你真是太厲害了,一下子有了兩個兒女。”

菏嬪望着我,迷離的眸子閃出一絲光亮。她抽回被樑文敬握着的手,慢慢拉過我的手,使勁喘息了一下,弱聲道,“長公主,臣妾怕是不行了。”

我趕緊截住她的話,嗔道,“又來了,胡說什麼!”

她微笑了一下,“長公主,臣妾此生,最愛的人便是皇上…….”

樑文敬迎向她滿含深意的眸子,點點頭,語氣沉沉,“朕自然不會辜負菏嬪,朕即刻下旨,菏嬪淑良賢德,誕育子嗣有功,即刻升爲昭儀。”

我心底亦是一驚,菏嬪連升,從貴嬪到昭儀,想必母憑子貴,將來離貴妃亦不遠了。

菏嬪閉閉眼睛,歇息了一會,才道,“臣妾謝皇上龍恩。臣妾有個不情之請。”

“昭儀但講無妨。”樑文敬眼光溫柔。

菏嬪看看我又轉向樑文敬,虛弱懇求道,“臣妾,想把一雙兒女交與長公主撫養。”

我大驚,連樑文敬亦是吃了一驚,“昭儀的意思?”

菏嬪突然咳嗽起來,好容易停息後,臉色漲紅,緩緩道,“臣妾,此生最愛的人是皇上;最敬重亦是最放心的人,則是長公主。臣妾自知時日不多,將一雙孩兒交與長公主,臣妾走得亦放心。”

樑文敬眸子驚痛,沉聲道,“朕不會讓昭儀——來人——”

菏嬪擺擺手止住樑文敬,“皇上,臣妾此生有了皇上,亦無甚遺憾——”

眼角的餘光處,榻上的被褥似乎有些血跡,這些粗心的奴才,難道沒替菏嬪換褥子嗎?

我隨意拎起一角,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菏嬪身下的一血紅正在蔓延。

我手一鬆,眼前一黑,險些昏倒。

“太醫——太醫——”我尖聲叫起來。

門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太醫進來了,一看,馬上在菏嬪身上紮了幾下穴位。

冷汗淋漓之下,那太醫跪地磕頭如搗蒜,顫顫道,“微臣,盡力了。”

“滾!!!”起身負手而立的樑文敬怒吼一聲,眼睛已是微紅。

看來是大羅神仙亦是無能無力了,我望着菏嬪哀哀的眼神,再也忍不住奔涌而上的淚意,緊緊握住菏嬪的手,哽咽道,“你放心,本宮會照顧好你與皇兄的骨肉。等孩兒長大,本宮亦會將你的模樣給他們看,給他們講你的故事,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孃親是——”

話剛到此,我清楚地看到菏嬪的眼裡一絲光亮劃過,手慢慢垂了下去。

我手裡空空,呆呆看着脣角一絲微笑的菏嬪,竟是如此的安詳……

天武三年四月十九日,菏嬪歿,追封爲昭儀,誕下的一雙兒女由長公主代爲撫養。

因着宮中孩子的喜氣,菏嬪的葬禮隆重卻又簡單,爲蹈宮中祥瑞,宮中法師唸經七七四十九天後,按照昭儀的規制下葬。

菏昭儀的兩個孩子老大是男孩,是女孩,樑文敬分別按輩字取名爲“樑啓雨”“樑啓菏”,暗含了菏昭儀生前的名字“王雨菏”。

由於兩個孩子早產,氣息尚不足,喂起來十分麻煩。四個奶孃輪番喂,都喂不進去,折騰了大半個月,才勉強進食。

兩個孩子自從來到棠梨宮,給棠梨宮增添了無限的喜氣。煙翠和喜兒因着我跟樑文敬說棠梨宮人手不夠亦要了回來。

一出生便失了慈母之愛的兩個小傢伙沒白天沒黑夜地哭。老大哭完了,哭,哭完了,老大又開始……

我每日便在兩個搖籃那裡連聲哄,“啓雨,啓菏,乖乖,姑姑在這,不要哭了呵……”

往往在兩個人哭夠睡過去的時候我纔在搖籃前打個盹。

有時煙翠和喜兒幾個人會替我一會,絕大部分的時間,我都要守在搖籃前看着兩個小傢伙吃奶而後滿足得睡去。

“公主,快看小殿下,睡着的時候真像皇上啊……”

“小公主亦挺像的,你瞧這額頭,這眉眼……”

宮裡的侍女們在議論兩個孩子的長相的時候,刻意略去了其生母,想來亦是怕提起來唏噓吧。

快出滿月的時候,兩個小傢伙終於肯吃奶了。雖然比剛出生時胖不了幾兩肉,到底還是健康地活過來了。之前太醫還斷定其菏胎氣不足,怕養不活。

如今剛滿月,兩個小傢伙倒是精神了許多。

樑文敬三十才爲人父,之前的孩子又是很小就夭折,現在看到兩個孩子健康成長,自是眉開眼笑,一早就張羅着要爲兩個孩子在滿月的時候慶祝一下,看着我爲了照看孩子熬夜消瘦的模樣,不免心疼地擁住我。

內務府早就遵照樑文敬的意思擬好了兩個孩子滿月時的排場,連封號都擬好了,樑文敬唯一的嫡子樑啓雨封爲“麒王”,寓意不言自明;樑其菏則封爲“寧碩”公主。

我則趁着機會勸樑文敬,“皇兄,孩子還小,又是早產,加上菏昭儀新喪,還是從簡得好。”

樑文敬眉峰一挑,臉色難免有些不豫,菏昭儀的溫婉加上是兩個孩子的生母,自然在樑文敬的心裡是難以抹去的影子。

當下嘆了一聲,“就依長公主吧。”

孩子滿月那天,宮中按照慣例熱鬧了一天。

連久不露面的太后亦出現了宮內的滿月宴上。

令大家驚訝地是,連被禁足已久的皇后郭瑩秋和蘭貴妃亦出現了酒席上。

皇后依然是正紅的宮裝,鳳冠在頭,雖是坐在樑文敬的右側,卻是臉色蒼白,眸子清冷。顯得她這段日子並不怎麼好。

我心底冷笑,一個被禁足半年的皇后能有如何的好臉色?

蘭貴妃身形已顯,肚子亦是不小,此刻正安靜地坐在皇后的下,垂眸不語。

兩個孩子還在熟睡,被母抱過來,太后左瞧瞧,右看看,臉上自是喜色連連,命人將其宮內的兩柄碧玉合歡如意分別賞給兩個孩子。

兩柄玉合歡如意讓多少嬪妃眼熱不已,只是菏昭儀已去,底下的嬪妃再多的嫉妒也無處可針對,免不了一些嬪妃吃醋風涼幾句。

太后看完孩子,命母抱下去,這纔看向我,眸子閃過細碎的光芒,緩緩道,“可憐雨荷這苦命的孩子,若不是命薄,如今兒女雙全,該是多好。如今長公主代爲撫養孩子,可見亦是用心啊。”

我忙跪下恭敬道,“皇兒謝太后誇獎。”

擡頭的時候,正和皇后郭瑩秋清冷的目光對視。她瞥了我一眼隨即看向別處。

樑文敬滿面含笑,伸手讓我起來,看向太后和煦道,“母后所言極是。這段日子,長公主勞心勞力,確實爲孩兒分憂不少。”

“嗯,哀家乏了,明日還有早朝,你們亦早點散了吧。”說完,顫巍巍站起,彷彿想起什麼般對着皇后囑咐道,“瑩秋這些日子也瘦了,好久沒和皇上說說話了,今晚難得高興,就陪着皇上吧。”說完由宮內的侍女攙着回宮了。

沒有了太后,嬪妃們自是放得開,尤其樑文敬最近一直忙於政務,偶爾有點時間都來棠梨宮看孩子了,嬪妃們想見一面亦是很難。

如今有這個機會,自是不肯放過。

藉着給孩子慶祝滿月,嬪妃們說着吉祥的話,輪番向樑文敬敬酒。

樑文敬則是來者不拒,一時間滿月宴上推杯換盞,把酒言歡,一片歡聲笑語。

早已有嬪妃奔向剛被解禁的皇后,似無比歡喜般慶祝郭瑩秋被解禁。

郭瑩秋強作歡顏,飲罷酒,坐了好一會,才下決心般端起手中的酒杯。

“皇上……”郭瑩秋低低一聲,卻是讓全場頓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