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復仇序幕
濃密的雲層沉澱澱地一層層蒼穹,將湛藍的天空變成了一塊漆黑的布般低低地垂着,好像馬上就要塌陷下來似的。朔風怒吼着,瘋魔一樣把撕裂的雲塊滿天揮灑,化成了飄飛的雪。
人們早已關緊了門窗,躲到被窩裡,強迫着自己趕快睡着,與這個冷酷的世界隔絕。
夜半時分,三個人影從古城牆上躍起,飛快地朝城裡移動。正是凌風、吳老大和小六。他們來到了“趙記鐵鋪”附近,靠着房屋的掩護仔細地觀察着。
四周寂靜得使人駭然,除去風聲,似乎一切都死去了一般。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有鐵匠鋪的門上交叉貼着兩張白色的封條——“大金南征先騎大軍金吾衛封”。無人看守,顯然他們未曾把這個小鐵匠放在眼裡。
小六被留在外面望風,凌風同吳老大翻牆進了院子。他們摸到屋前,發現門窗皆大開,風從門口進去,再從窗後出來,就像串門一樣。
凌風拉着吳老大的手走了進去。屋裡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凌風摸來一牀棉被把窗戶擋上,吳老大劃開火摺子點着了帶來的半截蠟燭。
家被抄了,翻箱倒櫃洗劫一空。凌風的心裡泛上了一陣酸楚。“這就是家破人亡!”凌風冷笑一聲,端着蠟燭進了西間。
吳老大看得真切,這一聲冷笑使凌風的臉色由悲痛變成了冷峻。是的,他已經沒有了眼淚,只有滿腔怒火和仇恨。他在西間翻騰了一會,從一個漆黑的大木箱中的裹布裡抽出了一把寒光森森的長刀。凌風記得真切,師傅曾經提過,這是一把早年師傅與師母聯手以千年寒鐵鍛造而成的“寒月寶刀”,至今從未開封過。也許只有它才能與“風玉劍”爭鋒吧。
“走吧!到鍋屋去。”凌風招呼着吳老大。他們從鍋屋裡取出一盤長繩,又從牆上跳出院去。
夜空越來越陰沉,雪花仍在飄落,北風的呼嘯有增無減,夜已經很深了。
古黃河大堤上死一般沉寂。河對岸的金吾衛大營像一隻碩大的烏龜趴在那裡。圍牆上的燈火像惡魔的眼睛閃着罪惡的邪光。死一般的沉寂。
居住在裡邊的惡鬼們在消耗完自己的體力之後四仰八叉地睡去,在夢裡仍然算計着肆虐人間的毒計。然而他們何曾想到,復仇的火已在對岸的風雪中燃起。
黑暗中,三個人影敏捷地穿了過來,在金吾衛大營對面河堤的大柳樹下站住。吳老大取下揹着的長繩,把繩子的一端系在樹上。
凌風看着對面的金吾衛大營,覺得渾身都在冒火,感不到絲毫的寒冷,恨不得肋插雙翼飛過去,把他們宰殺乾淨,救出心上人。
吳老大把繩子的另一端系在凌風的腰間,他感到凌風渾身都在抖動。他邊系邊小聲囑咐凌風:“兄弟,你可千萬當心,救人要緊,不要莽撞。記住,無論如何還從這兒回來。萬一出了什麼事,你抓住繩子,我們好有個照應。”
凌風握住吳老大的手,堅定地道:“放心吧!大哥,我會回來的。”
小六從懷裡掏出一小酒袋遞過去,“風大哥,你喝點,抗抗寒。”
凌風抱住小六喊了聲:“好兄弟!”淚落到了小六的頭上和脖子裡。小六覺得那淚是熱的。
凌風接過酒袋,咕嚕嚕喝了一氣,道:“等着我。”迅速脫去棉衣,只穿一條單褲,光着膀子系一條布袋,背上插着一柄寒光森森的長刀,下到了水裡。
水冰冷冷地,好像有無數根鋼針順着毛孔朝裡鑽,揪心似地疼痛。又好像有無數個大手緊緊地抓住身體上所有的部位,拼命地壓迫肌肉,讓它收縮僵硬。更難受的是懸浮在水裡的薄冰,像刀片一般鋒利,無情地劃破緊繃的肌膚。
凌風咬着牙忍受着,艱難地遊動。快到河心了,他覺得四肢開始麻木,不願意聽從使喚,周身的血液彷彿已經完全凝結,身體在慢慢地下沉。
猛然間,面前出現了一堵高牆,紫玉站在牆腳下,厲聲喝道:“記住,你是個男子漢。爲了復仇,你要忍受一切……”
“啊!玉兒!”他輕輕喊了一聲。眼前的幻覺消失了,他看到了金吾衛大營圍牆上惡魔似地燈火,正在對他進行無情的嘲弄,彷彿看到了紫玉掙扎着的痛苦身影,他覺得身後傳來了一股力量,那是吳老大和小六兄弟般的感情。
他又想起了小六的話,師傅能揮刀斷臂,難道我能怕這點冷水嗎?**恨,恩和愛化成了一團火從他的丹田升起,四肢陡然間消失了麻木,而且增加了力量,他終於又像海豹一樣在水中飛快地遊了起來。
吳老大和小六躲在樹後,屏住呼吸,緊盯着河面。河面黑沉沉地,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聽見輕輕地水響。吳老大手中的繩子在一尺尺地伸展。
“風哥冷嗎?”小六問道。
“不冷。”烏老大回答道。
“爲什麼?”小六畢竟是個孩子,他又不解地問道。
吳老大咬着牙道:“他心中有一盆火。”
小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突然吳老大覺得繩子不動了。他心中一沉道:“怎麼,風哥兒遊不動了?”
小六急了,他哭着道:“把他拉回來吧,要不他會淹死的。”
吳老大搖着頭,慢慢地道:“不,再等一會。”
小六下意識地摟緊樹幹,好像是摟住凌風。他瞪着腿拼命地使勁,手指都扣進樹身,滲出了血,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吳老大情急之下,把手中的繩子上下劇烈地顛動,欲把全身的力量通過繩子傳遞給凌風。突然,繩子又動了,而且飛快的沒入水中,兩人相對長出了一口氣。
凌風遊過古黃河,從水中爬上岸來。寒風吹到身上像剝皮一般難受。他蹲下在地上環顧四周見左右無人,把身上的繩子壓在一塊石頭下。然後脫掉褲子,擰乾水再穿上。
他看清了這段圍牆並不高,伸手可及。因爲面對大河也未加鐵絲網。他貼着牆未聽見有何異動,便伸手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