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兒,是你……”顏墨璃尖叫一聲,突然一種詭異甚至不詳的感覺浮起,她本能地後退,可身後是一扇關閉的門。
她直直瞪着眼前的女子,和申皓兒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盤,唯獨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亮如星辰!
顏墨璃的反手緊緊抓住門栓,她彷彿每根神經都被凍結了一般,呼吸顫得連自已都控制不住,她是知道申鑰兒的本事的,要取她的性命,只是一眨眼之間的事!
如果她知道自已曾對她下過蠱,致她昏迷不醒,從而轉變了她的命運,那今日申鑰兒一定會殺了她!
而她,根本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鑰兒,你真的是……鑰兒麼?”顏墨璃抖得脣齒在相戰,就連一句話都好象都要耗盡全身力氣。
她一生給多少人做過心理疏導,讓那些特工、保鏢看淡生死!
這一刻,方知道,原來死亡的陰影罩在頭頂上方時,足以讓人所有的理智都殞滅!
四年前,在楓橋行苑的楓霧格,她與桃園谷影衛的一場心理較量中,她成功地突圍,讓少主子相信她與申鑰兒的昏迷毫無干系,成功逃過一劫!
隨後,從蒼月傳來景王殿下千里迎申鑰兒回蒼月,燕京城百官相迎,一夜之間,蒼月大陸連婦孺皆知當年一箭成名的大魏質子護衛是個女兒身,她驚呆了——
驚的不是申鑰兒真正身份的暴光,而是,桃園谷少主子竟然是蒼月的景王殿下!
那時候的她整整半年寢食難安,尤其是隨着申皓兒進入蒼月,她擔心以景王殿下的能力,會順藤摸瓜,挖出申鑰兒昏迷的真相,到時候,她不知道如何應對桃園谷毀滅性的懲罰。
幸運的是,傳聞申鑰兒一直在蒼月的挽月小築昏迷不醒,而後,竟傳出了申皓兒死在了燕京城門。
如今,一晃四年過去,她早就將這事拋之腦後,萬沒料到,申鑰兒還有清醒過來的一天。
這時門外響起隔壁房醫女關懷的聲音,“郭院士,您有什麼事需要幫助麼?”顯然,是被顏墨璃的驚叫給吸引過來的。
“沒什麼,只是一隻……”本想借口說老鼠,卻馬上警覺,不能形容眼前的女子是老鼠,以防觸怒她,她嚥了一下口水,朝外喊了一聲,“剛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裙子給弄髒了,沒什麼事!”
“好,那奴婢就先過去了,郭院士您若有事儘管吩咐!”說完,窗外便響起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你真的是鑰兒?”顏墨璃強自鎮定地吸了一口氣,再追問一次。
賀錦年隨意一笑,淡淡道,“嗯,能知道你是莉兒的,這世界上還有誰?”賀錦年打量了一下四周,陽光從鏤空的窗花中透進,寢房中的光線並不是很暗。
視野過處,這是一間極爲淡雅的女子閨房,除了妝臺和陳列櫃外,靠左邊的牆上還放了一個巨大的書櫃,上面擱滿了書籍。淡淡一笑,“本來我想先去找阿臻,可他這會不方便,所以,我過來看看你。聽說你這兒的混得很不錯,大魏皇太后身邊的首席醫女,太醫院的院士!”
“是呀,是……我只是有些意外,都說你昏迷不醒!”顏墨璃神思瞬時繞過千百回,頻頻自問推理眼前的女子究竟知不知道她昏迷的真相!
首先,這世間僅是她的師父雲淚知道她曾給申鑰兒下過蠱,但四年前既然放過她,這麼多年,她與蒼月所發生的事又毫無聯繫,她的師父,應不會出耳反爾。
最重要的是,如今蒼月大陸所有的人都知道申鑰兒被申劍國和田敏麗所害,申鑰兒因爲受了田敏麗的古靈巫術而致昏迷不醒。
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申皓兒又死在了蒼月的燕京城門!
她賭,這世間無人知道她佈下的這一局!
思路一旦打開,所有的智慧和冷靜重重跳回來,淚瞬時沿着眼眶留下,一掃眸中驚魂未定的脆弱,灌上驚喜交加的完美表情,她幾步衝上前,一把抱住了賀錦年,聲音裡透着輕顫,“你……沒事了?我聽說你的事了,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指尖帶着輕顫緩緩撫過賀錦年的眉心,顏黑璃的一雙眼象是帶了穿透力一般,直看到賀錦年眸底深處——
那裡,眸如皓月,清澈見底!
那裡,沒有過份的虛假開心激動情緒,也沒有那種深深壓抑的憤怒!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再高深的人也很難隱藏得住自已的情緒!
但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同,她是中國頂尖的中南海保鏢,僞裝的情緒甚至可以騙過測謊儀,當年,她畢業時,通過測謊儀的測試時,她就是監考師之一。
所以,她還是不敢輕下定義,她扶着賀錦年坐在了搖椅之上,不急不緩地走到窗邊,揭開窗簾,又打開窗戶,瞬時,陽光充滿了整個寢房。
她轉身,臉上帶着溫暖如朝陽的微笑,不着痕跡地瞥了賀錦年一眼,輕聲問,“瞧你狀態不錯,醒來有一陣時間了吧,怎麼不來找我?也不肯回大魏……哎,這些年,我倒是擔心你,可世人皆知,你被景王……不對,應是蒼月的皇帝護着,我不過就是一些普通醫術,放在這個時空,缺乏太多的儀器,連手腳都施展不開,也幫不了什麼忙。”
她用含蓄的言辭映射,提醒着申鑰兒爲什麼不回大魏,在伴隨着婉嘆的尾音中,顏墨璃精準地捕捉到,一絲異樣的神情從賀錦年的眼底浮起,雖僅一瞬,隨着眼睫輕輕一眨便消逝無蹤,可她還是能讀出,那是一種陷入沉痛的回憶時心情!
她很快就將之解讀爲,申鑰兒知道了申氏一族對她的殘害。
賀錦年闔上眼,象往日一般,往那張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的搖椅深深一靠,因爲重力的後移,搖椅便一上一下地輕輕搖晃起來,她舒服地喟嘆一聲,輕輕揉着太陽穴,聲音呢喃中帶了些許的冷漠,“醒來有一陣了,只是躺了四年,身體各個機能都在下降,尤其是肌肉感到無力,所以,在做復健。”
四年前賀錦年的五策揭開了申氏一族的真面目,原本,按着她的計劃,在顧城風登上帝位後,她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顏墨璃。
只是當年她答應了顧城風,不再踏入大魏一步,所以,她的復仇不得不暫且擱置!
而在她知道自已就是姚迭衣時,她回憶起兩次死亡,她的生命中都曾出現過同一個女子,那就是現代的許莉,大魏的郭嵐鳳。
可她搜遍枯腸,也找不出自已和顏墨璃之間有任何的恩怨,甚至,她分析不出顏墨璃如此處心積慮置她於死地的動機!
顏墨璃是受過二十一世紀高等教育,她並不是一個噬殺的人,而且,她是個心理師,在心理方面應不會有嚴重的殺人暴力傾向,否則,她不會成爲她們的心理疏導師,所以,她斷定,她和顏墨璃之間肯定存在着致命的恩怨!
雖然她因爲承諾不能親赴大魏,但她找到了葉明飛,她思忖着,以葉明飛爲首的影衛既然能在大魏挖出她就是申蘇錦的真相,那他一定有辦法替她查出有關郭嵐鳳的秘密。
這一問,竟意外地知道郭嵐鳳竟是桃園谷的弟子顏墨璃。
有關桃園谷的事情,賀錦年也僅僅是從燕京城門之變時,白裡殺臣服在顧城風的足下,賀錦年方從顧城風那裡得知,原來白裡殺的新續娶的一個妻子爲他誕下一個兒子,而這個女子正是桃園谷的弟子。
顧城風告訴他,在朝臣裡,尤其是武將,身邊的家眷有不少是來自桃園谷。
這也是他在短短几年時間,拿下蒼月的重要手段。
既然顏墨璃是桃園谷的人,她卻擅自對她下手,這顯然更不合理。
她現在就是來找這個答案!
因此,她暫不會動手殺她,因爲她認爲,顏墨璃兩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絕不是巧合。
她預感眼前的藏得最深的女子很可能與百年前的姚迭衣有着某種恩怨,她想破除血咒,就得從這個女子身上打開缺口,揭開百年前的真相。
因爲顏墨璃曾給申鑰兒的身體輸過血,破了申鑰兒第六感覺對她的窺探。
她現在易容成申鑰兒,讓顏墨璃對她產生鬆懈,這對她反侵入顏墨璃的思想,很有利。所以,現在,她能清楚地感應到顏墨璃此時的情緒,她在害怕、在掙扎、最後自已進入理論思維的誤區!
顏墨璃走到書桌邊,挑着桌前的幾盒茶罐,隨口問,“要喝點什麼?這裡只有茶,可沒有咖啡和紅酒!”
“這還需要問我?”賀錦年睜開眼眸,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睨了一眼顏墨璃,“老規距吧,就喝你調製的寧神茶吧,我趕了一夜的路,真有些倦了,我想先在你這歇息會,等天稍黑一些,我去找阿臻!”
顏墨璃瞬時整個心都安了下來,脣角的笑綻得更爲輕鬆,喝了她特製的寧神茶,整人個的精神就會放鬆,那她就有機會對她做一次催眠。
如果賀錦年對她有防備之心,怎麼可能輕易把自已交代給她?
寧神茶她這裡一直有備,這些年,秦邵臻常常夜不安寢,她給他配了不少,但她不敢輕易對他進行催眠,因爲這個時空的人,因爲對催眠不瞭解,很可能會將這歸類於邪術。
泡好熱茶後,顏墨璃端到賀錦年跟前,遞給她後,見她輕啜了幾口,便拉了一把凳子在賀錦年的身邊坐下,象往常一樣,兩指輕輕釦上她的太陽穴位,六輕一重地按壓起來。
少頃,感覺到賀錦年的呼吸越來越緩慢後,她輕輕地在她的頭頂問了一句,“要給你做催眠麼?我給你釋放一下壓力!”
賀錦年嘴角輕輕抿開,聲音顯得懶洋洋,“稍等一會吧,你按得很舒服,等我自然睡着後,你再幫我催眠!”
這一刻,賀錦年通過顏墨璃指尖傳過來的細微脈動,她的超強的第六感開始去解讀大腦和心臟傳來的一些信息。
隨着顏墨璃指尖的摩擦她的太陽穴處,慢慢產生了一些熱量,她收集到的信息便越來越多,最後,她看到了一組畫面——
畫面中先是出現許莉,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迷彩服,賀錦年分辯得出,那是軍訓時的服裝,而許莉的模樣顯然比她記憶中的青澀很多。
接着出現一個女子,年紀也和許莉差不多,也穿着同款的迷彩服,賀錦年判斷,她們應是某大學的同學。
視野突然跳出很遠的距搞,她看到兩部加長的車往校門駛來,儘管很遠,她還是一眼就判斷出那是一輛加長的賓利!
車子停在一羣的女孩面前,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兩個正是之前穿着迷彩服的許莉,她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但衣服款式雖不錯,但顯然面料和做工都顯得極爲普通。而另一個女生穿着chanel的金色短上衣,配着一條白色的燈籠褲,那時尚少女朝着賓利揚手,開心地叫,“哥!”
下來的是兩個司機,打開兩部車的車門,讓八個女生上車。
許莉和那少女坐在了前面一輛,這時候,她注意到在司機後排的右側,坐了一個極爲年輕的男子,若非是賀錦年在窺探時,已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議,她的心跳肯定會驟然加速!
因爲,車內的年輕男子的臉和秦邵臻一模一樣!
他穿着一件月牙色的襯衫,釦子開到半胸,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精壯性感的蜜色胸膛,墨染的眼眸在微醺的夕陽裡,如禍水!
他很隨意地和那chanel少女在聊天,淡淡一笑時,那種自眉眼散發出的優雅,足以成爲一副昂貴的油畫。
賀錦年聽到,chanel少女向許莉介紹她的堂哥,他叫路鬱也,而許莉稱呼那個少女爲路雅。
賀錦年從她們的談話中得知,路鬱也剛好到他們軍訓的部隊找人,遇到堂妹,就請他們一整幫人吃飯。
這時,顏墨璃突然抽開手,賀錦年聽到她正在摩擦着掌心,她推斷,顏墨璃會有掌心的熱度給她按壓整個前額,她倏地馬上集中念力,準備整個人侵入顏墨璃的左半腦皮層,然後去感知到她大腦中的神經元,最後,用許莉的視野和情緒去感受看到的一切!
很快,視野一換,她仿如坐在了車邊的靠窗的位置。
兩部賓利加長車子將她們八個人送到一個郊外的私人會所,許莉穿過半敞開的窗子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風景,那時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區別是這麼大。
當車子穿過相對狹窄的通道後,駛下最後一個斜坡開始慢慢緩行,車子緩緩駛過一條長長古道,兩側滿目蔥蘢,枝葉繁茂的矮樹被修剪成完美的希臘神話中的雕塑,錯落規則地散佈四周,車子最後在高挑歐式拱門前停下。
兩排身穿制服的僕從立在門口迎接,會所的總管是一個面目嚴肅的中年男人,立在最前的位置,看到他們下車,所有人恭敬地彎下腰來,向他們一衆人等致敬。
那一日,她第一次品償到世界頂級的產自Beluga魚子醬,用精緻的水晶盤配以貝殼匙,身後是一排清一色服侍的男傭時不時地爲她遞熱毛巾,添加紅酒。
那一日,她一直低頭靜靜地,小口小口地品償,其實,她的眼睛從沒離開過他。
從那一日起,路鬱也這個男人就根植於她的內心,在不知不覺中枝葉茂盛佔據了她整個軀體。
她開始接近路雅,大一的新生友誼建立得很快,不久,她就成爲路雅形影不離的好友,並且斷斷續續從路雅口中得知路鬱也的一切。
生日那天,她故意說很想去本埠最豪華的俱樂部開開眼界,可惜那個地方是會員制,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進不去。
路雅豪爽地告訴她,找她堂哥就行。路雅馬上撥出電話給路鬱也打電話,沒過兩分鐘,路雅就頗爲得意地告訴她,她的堂兄會安排好一切,讓她們晚上七點在校門口等着就是。
那一天的生辰是她最高興的一天,她用所有打工積累下來的錢買了一件中高檔的時裝,並讓路雅給她化了裸妝。
路鬱也雖然沒有親自來接她們,但司機已準時在校門口恭候,她在所有進出校門學生的羨慕的眼光下,坐進了那一輛豪華的賓利車。
到了俱樂部,已有門童候着,帶她們進包廂,她驚異地發現,包廂裡早已衣香鬢影!
她雖然穿着一身相對她們廉價很多的裙子,可路鬱也報上她們的校名時,倒讓一席的人對她們側目而視。
那不是靠錢或是學分能進的學校,只有他們這些生活在頂端的人才知道,這一所學校看似普通大學,卻並不參加招收全國統一的高考生,只招收一些特殊人才,畢業後,在國家特殊的機關服務,可享受團級以上的軍籍。
她受到了衆人的尊重。後來,她知道,那天居然也是路鬱也的生辰。
那一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可也是她最切骨痛恨的一天,未散席時,路鬱也突然離開,而後,在她等了三個多小時後,她在大堂的側門處,看到路鬱也扶着一個半昏睡的少女從電梯裡出來。
那少女的頭半埋在路鬱也的脖子處,頭髮剪得有些短,可能大堂的燈光有些刺眼,她看到那少女突然側開了臉,她清楚地瞧見,少女很年輕,她估算着很可能是未成年,不會超過十八歲,五官非常精美,臉頰上卻有兩抹不正常的紅潤,她從那少女飄移的眸光中判斷出,那少女可能是服用了某些禁藥。
“好了,享受夠了吧,再按下去,我的手腕就要斷了!”顏墨璃輕笑一聲,站起來,瞬時切斷了賀錦年腦中的畫面。
她緩緩睜開雙眼,嘴角淡淡地釋放出一縷輕鬆的笑,呢喃道,“嵐鳳,你的手法越來越嫌熟了!”
方纔,最後一個畫面切在那個短髮少女的臉上,那是她自已……十七歲時的自已!她當時軍校尚未畢業,所以,頭髮不能留長。
可爲什麼,在她自已的記憶中,從不曾有這樣的片段,她甚至不知道自已何時去過那種豪華的俱樂部。
“沒辦法,太后的身體不好,我每天忙來忙去的,其實就一個病人!”顏墨璃站起身,走到窗臺邊,從抽屜裡取出一條炫麗的銀鏈,賀錦年庸懶一笑,提醒道,“等我睡着了,說了些什麼,別忘了給我做記錄!”
“我說大小姐,別計究了好不好,這裡沒有錄音設備,我也只能儘量了,不可能一字一句地全記錄!”顏墨璃將凳子移到賀錦年的身邊,對她輕鬆了眨了眨眼,低聲道,“來,先看我的眼睛……”
賀錦年睨了她一眼後,打了個呵欠,閉了閉眼,“嗯,開始吧,許大醫生!”
接下來的,輪到了顏墨璃的對她精神世界的窺探。
賀錦年其實一點睡意也沒有,顏墨璃的安神茶對她沒有一絲的用處,因爲她服用了近四年的雪蓮丹,她對很多毒藥、迷惑人的神智方面的藥都有奇強的解毒能力。
顏墨璃的問話一開始就繞着誰害了她、她毫不猶豫是說出了申皓兒和田敏麗兩人。
當顏墨璃以誘導式的問她如何知道真相時,其實最簡單的說法,說是回答一切真相是顧城風告訴她,
可回答她的那一瞬間,她竟心生頑意,低低碎碎地用一些恐怖的顫音回答,“我昏迷時,靈魂是飄在地窖中的,我看到田敏麗和申皓兒給我布邪陣……後來,郭嵐鳳來救我了,她從我嘴裡拿出一隻蟲子,還帶了影衛來,救走了我,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城風的人……”
幾乎在一瞬間,賀錦年明顯地感覺到顏墨璃的呼吸和心跳開始不正常!
她知道,顏墨璃是桃園谷的人,賀錦年道出這一點,足夠讓顏墨璃戰戰兢兢、寢食難安!
嚇的就是你!賀錦年心中無聲竊笑,但她的呼吸馬上配合出相對的急蹙以及心跳加速,表示自已在夢中對看到的一切感到恐怖。
顏墨璃接着問到她回大魏有什麼目的,她倒是直言,聽說廣陽鎮發生三千人死亡的命案,因爲廣陽鎮是在蒼月和大魏的交界處,她想來找秦邵臻,主要是想了解真相。
顏墨璃顯然對此一點也不關心,一語帶過。
“鑰兒,你記不記得那場爆炸的事故……”聲音明顯帶了幾分虛無飄渺,象是來自遙遠的天際傳來的一種聲音,而後被鎖進一個封閉的空間,在裡迴盪不絕。
賀錦年呼吸正常,臉色不變,心卻詭異地漏跳了一拍,幸好這時空沒有心跳側試儀,僅漏跳一拍,很難被查覺
她放緩聲音回答,“只記得爆炸時火光一現,接着,睜開眼,就到了這個時空,成了嬰兒!”
“你真不記得事故後的……事?”顏墨璃的聲音彷彿近了一些,賀錦年知道她在觀察自已眼睫是否不正常顫動。人在撕謊時,除了心跳、呼吸變快外,還有體表的汗液,眼睛的抖動次數,甚至體內的一些激素都會產生變化。
“不記得!”賀錦年坦言,同時,她也意識到,那一場事故,她並沒有自認爲的當場殞命,而很可能被同伴營救,否則,顏墨璃不會如此小心翼翼地提起她事故後的事。
憑此她就能推斷,她穿越前的某些記憶也被顏墨璃動了手腳,這種能力,顯然不是二十一世紀一個心理師就能擁有,顏墨璃的身上很可能隱藏着更深的秘密。
只可惜,這時候,她是處於被動一方,只能裝着機械般地回答顏墨璃的每一個問題。
最後,顏墨璃安靜了很久,開口時,竟帶着猶豫地情緒,“你還愛秦邵臻麼?”
現在她已基本上篤信,她與顏墨璃的恩怨不會脫開秦邵臻,因爲方纔侵入她的大腦皮層時,她借用了她的視野和情緒看到了真相。
回答“是”,肯定是成功添了顏墨璃心口的堵,可她不願意用這種方式,這一生,她只會愛一個人,這個人只會是顧城風,“愛”這個字,她決不會輕易用到另一個男人的身上,既使是違心。
說“不愛”,顏墨璃一定舒服得四肢百骸都通順,顯然,賀錦年不是一個願意讓仇人好過的女子,哪怕是施捨一點點的精神慰藉。
世界上最難受的是什麼,明明是自已最憎惡的人,卻逼着自已故意與她相處勝歡。
所以,她要扔給顏墨璃一隻蒼蠅讓她時時刻刻地含在嘴裡!於是,她婉嘆一句,“我依然關心他,所以,這次回來,順便給他選新娘,他說過,他的新娘要經過我的認可!他是個信守誠諾的人,否則,四年了,他的身邊不會連一個妃子也沒有!”
當年顏墨璃在催眠時,從她的嘴裡撬出了申鑰兒將自已許配給秦邵臻之事。
其實也說明了一點,申鑰兒對秦邵臻的姻緣有影響力。
賀錦年靜靜地等着顏墨璃自取其辱!
“鑰兒,既然……你的意思是要爲他尋一個,那你看我,如何?”問出口後,她忍着心驚肉跳等待結果感覺,眼睛定定地落在賀錦年的臉上,渾然不知,因爲太過緊張,她的氣息已停滯在肺腑之中。
太后只不過許了昭儀,若是秦邵臻執意給她更高的份位,想來,太后也不會太過拂秦邵臻的面子。
“你畢竟是庶出,而且,你行過乞,恐怕不宜站在阿臻的身邊!如果你是爲了你的家族,倒是你嫡姐是個人選。”語聲中帶着無限的婉惜,心中卻頻頻竊笑,對於一直以自已受過高等教育引以爲傲女子,竟被逼至行乞,且四年前曾被人公然做笑柄掛在嘴裡。
如今,太后掌權,她又是在後跟前的紅人,自然無人也再提半句,時間長了,自然就被人慢慢地淡忘了。
而現在,被一個最知根知底的人狠狠地撕開她小心翼翼掩護的傷疤,那當真是比死還要難受!
“行乞……”是的,既然她知道她是桃園谷的人,斷不可能不知道她一生引以爲恥的事。
象是被當衆剝得一絲不掛歷般,顏墨璃羞恨之極,燒的她渾身顫抖,那種被活活折辱至死的感覺再一次襲上心頭,最令她的心揪到彷彿被狠狠絞成碎末的是,居然,提起了她的嫡姐,那一個分分鐘想把她踩在腳底下的郭嵐冰!
腦中倏地晃光今晨在慈寧宮看到郭嵐冰坐在秦邵臻身邊時,那一臉嬌羞的模樣,疼得她整個人都驚跳了起來,手中的銀鏈一時不慎,甩上了賀錦年的臉。
瞬時,賀錦年驚醒地坐起身,她眸光倏地異常凌厲地刮過顏墨璃的臉,幾乎在同一時間,馬上意識到自已方纔是接受催眠疏導心裡壓力,她輕輕吐了一口氣,緩緩地躺了回去,眸光依然落在顏墨璃的臉上,神情狀似很不解地問,“我說了什麼,你傷心成這樣?”
“沒……沒有!”顏墨璃勉強擠出一笑,可還是沒忍住鼻腔內的澀意,帶着濃重的哭音,“我只是太生氣了,你的孃親和姐姐居然……這樣對你!”
“哎,和衣冠禽獸有什麼好計較的!彆氣了,瞧,眼睛都流出來了!”側首,賀錦年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
雙方的一場較量結束後,賀錦年理所當然地差譴顏墨璃去給她弄吃的,並毫不客氣地點了幾樣自已平常最愛吃的現代菜,很顯然,她是讓顏墨璃去掌廚!
她想,顏墨璃肯定一邊煮,一邊恨不得毒死她!
可賀錦年對危險有與生俱來的直覺,這一點顏墨璃自然一清二楚,所以,她斷不敢給她下毒或在她清醒時再給她下蠱。
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後,顏墨璃方灰頭土臉的上來,按着賀錦年的要求做了四菜一場,那是標準的淮陽菜,朱麻子燉肉胡辣湯、淮陽餛飩、張家驢肉湯、燒蒲菜、蓋家鍋盔。雖僅是四菜一湯,且這些材料在皇宮中不難找,那淮陽餛飩卻很費時費勁,且在御膳房中無人能打得了下手。
賀錦年邊吃邊贊,頻頻誇顏墨璃是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好妻子,誰娶誰有福份。聽只得顏墨璃僵笑到嘴角直顫。
賀錦年知道她那是氣的!
最後,吃飽笑足後,才抹了嘴道,“這餛飩真不錯,吃了還想再吃,可惜太飽了!”
“想吃還不容易,說一聲便是,我給你做!這又不是太麻煩的事!”顏墨璃嘴角含着矜持的笑,桌下,顏墨璃的十指狠狠地揪着自已的裙子,有一瞬間,她甚至大腦裡出現幻覺,看到自已拿了桌上的箸子就往賀錦年的一張嘴插去。
雖然她是一個優秀的心理師,對很多言辭能自動過濾,自行調節心理,但賀錦年時不時地贊她誰娶誰有福份,不亦於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的臉上煽,就是幾個時辰前,她還告訴她,她是個庶女,行過乞的人,不宜站在秦邵臻的身邊!
此時月已上柳梢頭,賀錦年跟顏墨璃要了一套夜行衣,她推開窗戶,眸光平靜如水地看向那一輪明月,緩緩低首時,腦海裡浮現在秦邵臻給她描出的皇宮地圖。
身後,顏墨璃嘴角綻開一絲深濃的嘲意,聲音卻溫柔得象鄰家大姐,“鑰兒,要不要我帶你過去,這裡離皇上的寢宮有一段距離!我擔心......”話未說完,窗邊的賀錦年驀然回首,顏墨璃一驚,甚至來不及收回眼底那一抹諷意,半張着脣,餘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不必,我慢慢找,大魏皇宮也就這麼大,只要不出高牆,總會找到!”說完,輕輕一躍,跳出了窗外,顏墨璃上前一步,看到空中如夜鷹的賀錦年,眸中閃過一絲的鈍痛,今夜,她知道於自已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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