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風哈哈大笑,雖狂笑,卻無限的雍容華貴,那笑聲如龍長吟,直透黑夜長空,驀然一止,俯下身軀直對賀元奇,俊美無鑄的臉在夜色中清晰深邃,他極其邪魅地一笑,陰惻惻問,“憑——什——麼?”
象是一隻被人從河中釣起,魚鉤尚卡在喉嚨中魚一般,只要被對方輕輕一扯,就連皮帶肉將它的咽喉掐斷。
賀元奇堅難地回視着顧城風的眼眸,雖第一次與顧城風如此近距離對執,但他不願就此示弱,憑着一股文人骨子裡的傲氣回以堅字的口氣,“就憑錦兒是老夫的兒子,就憑一句:父命難違!”
“愛卿——當真以爲錦兒是你的兒子?”顧城風桃花眸微微一眯,眸光晃出一縷詭異的流光,聲音越發顯得緩慢如凌遲,“愛卿認爲,錦兒哪一點象你的兒子賀錦年?”
賀元奇手微微一顫,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去年賀錦年重傷被帶回來時,眸光透着森冷,那帶着沼澤死靈的氣息,根本不象一個十二歲孩子在重創後看到親人時的表情,他背後沒來由的冒起了一股寒氣,沿着周身的筋脈一點點地延伸到四肢百骸,可他卻依然顫聲否定,“皇上此話何意?微臣不明,請皇上賜教!”
賀元奇心臟狂跳,終是低下了首,避開了一雙能探進人的靈魂深處的桃花眸,那曾深埋在心中的疑惑此時一經顧城風提起,瞬間,竟讓他有一種情怯的脆弱……賀錦年,真的是他的兒子麼?
顧城風冷冷一笑,桃花眸越發了沉涸下去,“就憑愛卿這一句,就沒有資格做錦兒的父親!”
賀元奇呼吸困難,心頭空乏更甚,他感到眼前的空氣都要被顧城風身上散出的冰冷氣息凝結住,他雙拳緊緊攥住,十指尖刻地插入指心,用疼痛讓自已的思維更清楚些。
他閉了閉眼,心緒再一次轉到了那一次皇家闈場的太子伴讀競選。
賀錦年五箭穿羊一鳴天下,可對賀元奇而言,若非是相同的皮囊,他根本就看不出闈場中央那個神色自信、眸光銳利、凌厲的少年!
他與賀錦年是最親的父子關係,這麼多年,他就算再忙於朝堂之事,也不可能完全不知賀錦年修習箭術,又是師承何人!
在太子伴讀競選進入第二輪時,賀錦年與賀錦鈺角逐時,他就算是看不懂武功的套路,也瞧得出賀錦年的眼神的變化,那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危險氣息,是一種經歷過戰場廝殺的人方有的濃烈殺氣,他從不曾從他的兒子身上見過。
“怎麼,愛卿還是沒想透徹?”冷笑之聲再一次從頭頂響起。
“不,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無論錦兒有什麼變化……”賀元奇定了定神,倏地擡首,直視顧城風,斬釘截鐵道,“他就是老臣的……親兒子!”
顧城風頻頻冷笑,緩緩地抽直身體,明黃身軀臨風而立,語聲慢慢,“今日,錦兒突然從轎中出來,一箭射向納蘭鈺斐,難道愛卿就沒有任何想法?”
“錦兒不是說,他認出了納蘭鈺斐正是去年刺殺賀家一門的兇手!”賀元奇輕蹙眉本能地回了一句,被顧城風突然轉換話題,有些反應不過來。
“賀錦年是去年冬被刺,刺殺時間發生在夜裡,就算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以賀錦年的目力,也不可能會看到一個人掌心上的痣。其二,就算看到了,今日,他不會先射出箭,再以認出兇手爲理由!”顧城風語速緩緩,至後面,帶了些笑意,這時候的他讓人感到無害,甚至無一絲的凌厲,讓賀元奇的心不知不覺地鬆馳了下來。
“皇上,您話中何意,微臣一時不明!”
“賀愛卿,你到底是個文人!”顧城風轉身,聲音既輕且慢,“朕的意思是,今日城門,錦兒擺明了就是裁贓納蘭鈺斐,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愛卿想過了?”
賀元奇的心怦怦而跳,經顧城風提醒後,才發現,如果賀錦年發現納蘭鈺斐是兇手,應是在城門上看了納蘭鈺斐手心上的痣後,方可開始懷疑,而不是和箭射出後,再以這顆痣爲理由。
賀錦年爲何射出這一箭,賀元奇不知,顧城風自然是一清二楚。當時蘭桂坊的幾個女子在模仿那種聲音,禁軍奉令盤查,既便是顧城亦下令厚賞先查到的禁軍,但參於盤查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瞧西索月眼色行事。
禁軍久拿不下,模仿之聲到後面全然是針對申劍國,納蘭鈺斐自然不肯吞下這口氣,他的敏銳力高過禁軍,時間久了後,自然發現了端睨。
“這一點,不僅是愛卿料不到,就算是納蘭鈺斐,被錦兒幾句言辭相逼後,也理不清其中的因果!”賀錦年在裁贓後的第一時間,以極帶污辱的言辭攻擊納蘭鈺斐,取笑他一個皇族後彝的皇子身侍男人之下,瞬間打亂了納蘭鈺斐的心,巧妙地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
這種急智,顧城風常常從申鑰兒身上看到。
但知道賀錦年裁贓納蘭鈺斐,除了顧城風外,還有兩個人,馬上發現賀錦年提到的理由在邏輯上顛倒了。
一個是章永威,另一個就是申劍國。
章永威之敏銳在於,他馬上趁着衆人無暇細思忖時,將矛頭馬上對準申劍國,向顧城亦提出盤問申劍國,此舉瞬時激起了朝臣的共鳴,因爲申氏一族蒐羅的罪證之事,讓衆臣對申劍國恨得咬牙切齒。
申劍國之馬上保持沉默,很可能也是驚異於賀錦年的箭術。但他是否將申鑰兒和賀錦年的聯繫起來,這一點,顧城風也不得而知。
“皇上,你此話何意?”心裡突然亂成麻,好象明白了什麼,卻紛紛亂亂的無從理出頭緒,而潛意識裡,他排斥這種答案。
“如今的賀錦年纔是真正的申鑰兒,愛卿,還要朕再提醒麼?如果錦兒與申鑰兒毫不相干,今天燕京城門如何會先上演揭開申鑰兒被申氏一族殘害的經過?如果錦兒不是申鑰兒,朕又如何會與她——親密至此?”語至此,顧城風啞然失笑,遙指城門,眸光定在賀元奇灰敗的臉上,不依不饒,步步緊逼,言辭鑿鑿,“不過是一個月前,朕將申鑰兒從大魏親自迎回蒼月,令百官跪迎,這隻有一國皇后方能尊享其榮,朕放的是怎樣的心思,難道愛卿不明?”
“因爲你的愚忠,讓慶安有機會傷害你的一對孿生兒女,以一雙兒女雙雙遇害,是天見可憐,讓鑰兒無意中遇到,她成了錦兒之身,爲你一雙兒女報了仇。也讓你睜開眼看看,這麼多年,你的一對兒女是如何受慶安的毒害!”
顧城風語笑如珠,卻一字一句如重拳擊在賀元奇的心口上,是的,到如今,所有的苦果都是他的愚忠釀成的,從答應了顧城亦娶慶安開始,他把所有的噩運帶給了他的一雙子女!
顧城風眸光從遠處拉回,看着賀元奇,桃花眸裡流出的卻只有冷漠和嘲諷,“賀太傅,你應該感恩,鑰兒還願替賀錦年喚你一聲父親。而你,又有何資格來與朕叫板,你所執的不過是朕喜歡申鑰兒罷了!”
賀元奇倒吸一口冷氣,象見了鬼似地瞪視着顧城風,因爲驚懼過度,整個人朝着後仰倒,卻在那一瞬間,被一股森冷之氣吸住,迫得他依然穩穩地雙膝着地跪着,耳絆傳來顧城風一聲冷笑,“別昏倒,錦兒在窗邊看着。你聽着,朕今日只說一次,她是錦兒也好,申鑰兒也罷,她就是朕的人!”至此,語鋒突然一轉,帶了絲絲的凌厲,帶了箭頭似地一字一句地鑽進人的內腹之中,“朕——提醒愛卿,沒有朕的點頭,別說是大魏,就算是燕京城,你——也踏不出半步!”
月光落在顧城風那一雙含情脈脈雙瞳上,折射出流水般的粼粼光采,相同的明黃朝服,穿在顧城風身上,明明如此年少,卻讓人有着深遠的厚重感!
年輕的帝王亦眸光定在不遠處的那傾天大紅色坐駕,靜默半晌後,瞳仁裡昇華出堅定不移的光芒,“明年,朕要在蒼月各地開設學堂,以便讓布衣百姓之子亦有機會參加科舉,太傅學子滿天下,可幫朕分憂,挑一些可用之人全力將此利國利民之事辦好!賀愛卿,跪安!”
“老臣遵旨,謝主隆恩!”賀元奇當即落了淚,語聲中的淒涼如同大地最後一縷人煙,踉蹌起身時,也分不清究竟是喜還是悲,心情好象時而放在油窩裡煎炸,時而放在冰水裡冷泡。開設學堂是他一生的夢想,當初顧城亦登基時,他曾三番兩次力薦,顧城亦皆以國庫銀餉緊張斷然拒之。
他一生爲之奮鬥,想不到在退出朝堂之際,卻峰迴路轉。
憂的是,他心裡的疑慮終於得到了結果,他的兒子真的在半年前離開了人世。
唯一幸運的是,如今的賀錦年肯喚他一聲父親!
是的,他現在還有什麼立場去反對他們呢?顧城風對申鑰兒之心,已被蒼月上下所傳頌,難怪他對賀錦年的態度轉變得如此神速詭異。
賀錦年遠遠地瞧見賀元奇站起身後,朝着顧城風深深一揖,便緩緩離去,臨走時,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夜色太昏暗,賀元奇又揹着宮燈,她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令她感到放心的是,賀元奇的步履雖有些蹣跚,但看上去沒有異狀。
她極力收回目光恢復平靜,放下輕紗幔簾,緩緩走到貴妃椅邊,埋進了軟軟的絲柔之中。
避開夜明珠柔亮的光芒,她兩指輕輕按着太陽穴,不知是因爲太過睏倦還是什麼,總覺得心頭堵得慌。
今夜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開始懷疑自已有沒有必要隱瞞女兒身的事實。
顧城風當着所有大臣的面,毫遮掩地表示他對她的喜愛,在這個歧視男子相戀的蒼月國,顧城風步出這一步,需要有多大的決心。
他現在已不單單是個景王,而是一國之君,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一個國家的尊嚴和信念!
隨後,她以賀錦年之身入宮,伴在顧城風的身邊,先不論讓顧城風受這種禁忌之戀的折磨,還要讓顧城風承受世人詬病。
光想到這些,她心口彷彿被烈火般煎熬,她無法自騙,她初時的想法太過簡單,亦太過自私,對不起顧城風對她付出的一切!
現在,又讓賀元奇如此痛苦,以爲唯一的兒子竟不顧廉恥以色侍人,成了帝王身邊的luan童。
但是,她恢復了女兒身,六月肯定是無法隨她一起入宮,放任他一個孩子在宮外,那樣的美貌,誰能護得周全?一想到這,她的心如披荊棘,六月,她的六月,莫說是讓他重蹈前世的一絲傷害,就是讓他掉一滴淚,她也覺得這是她的罪過。
如果她公開她女兒身的事實後,執意要將六月帶在身邊呢?
顧城風最終拗不過她,他會安靜地承受!
但她從此就要小心翼翼地與六月相處,但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因爲六月會很自然地依賴她,而她,斷不會拒絕!
那顧城風會如何?會不會如前世一般,因爲一段情致使他做出一些瘋狂的行爲?她無法猜測,但顧城風前世的早殤,始終是她心頭的最大的陰霾。
她其實最怕男子這種個性,放在現代,就是一個悶騷男,凡事不說,一個人放在心裡發酵、傷神,到一觸即發時,便已產生永不修復的隔閡,甚至是傷害!
何況,自已女兒身的暴露,於賀元奇亦是另外一種打擊。
也未曾多細思忖,顧城風便掀簾進來了,賀錦年見他淡抿着雙脣,脣瓣透着微微的紫色,眼底散着淡淡的青黑,原本恍惚的目光忽然晃開一絲波動,心中瞬時泛溢起痠疼,幾步上前,毫不猶猶地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城風……”心中本想說的話,突然一句也不想提了,她擡手,指間輕輕抹過他眼底的疲倦,心疼道,“等申劍國的事處理了,這三天,你什麼也不需要理,好好睡便是!”
他微微一愣,似乎沉思了一會,神情一鬆,恢復了往常對她時的笑容,“嗯,你隨我進宮,你爹他應了!”
“你是如何說服他?”賀元奇如此迂腐的一個人,會輕易答應,賀錦年感到這其中肯定有文章,“說說,你是如何以德服人的?”
他微微笑開,臉上竟飄上些紅暈,“賀太傅是個文人學士!”他含糊其辭一語帶過,他不敢說太多,擔心說多了,被聰明的她聽出些端睨來,她知道他威脅了賀元奇,定會惱了他。
“那倒是,他腦子裡裝的就是忠君報國,否則當年就不會讓慶安懷着別人的兒子進賀府了!”秀眉微一挑,眨一眨眼,故做氣咻咻的模樣,“這麼說,你是用皇權來逼他?”
“倒不是,我明年要在各郡設學府,這事讓他去辦!”他擔心她多問,便緊了緊她的腰,“我這會困極,錦兒陪我睡一覺!”
“啊?”她環視一週,“在這能睡麼?但申劍國的就在三十丈外,還沒解決,你睡得着?”
“他的事,天一亮就自然迎刃而解!”他輕輕點了一下她的脣瓣,溫柔的笑容如瀲豔微風蕩過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對她的寵和溺,“你先別問,到天亮時,我自然全告訴你!這會你也累,先睡一覺!”
“要睡也是回宮睡,在這如何睡?”她看了一眼一人寬的貴妃椅。
“回宮,稍折騰一下也要天亮,我困得很,都幾天沒閉過眼!”他俯下身,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頭上,微微地打着圈磨着,口氣帶了些孩子般的委屈,竟讓她有一種他在向她撒嬌的感覺。
他不用側頭,就能聞到她髮際傳來的清香,他略伸直腰,將下頜輕輕頂在她的頭上,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不由控制地加速,氣息恍若也跟着亂了。賀錦年那樣柔軟的身軀緊緊偎着他,但僅僅這些——似乎不夠了!
他脣邊揚起淡淡的笑意,突然俯了身,就這樣把她攔腰抱在身前,這一系列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如風般流暢,一個箭步,揚手一拍案上的一角,只聽到一聲低緩的開啓聲,賀錦年看到一張寬大的牀榻緩緩從牆上落了下來。
而他,抱着她,一直凝視着懷抱中的賀錦年,目光帶了熱力長遠!
在這樣獨特的一晚,又是如此寧靜的夜晚!
雖然不遠處,殺機流溢——
雖然兩人不是第一次如此獨處!
但比起巖洞有所不同的時,擺在他們兩人面前的——是一張讓人看了就想躺下去的牀榻!
突然一陣天懸地轉,他就這樣抱着她落到了牀榻中央,他單臂收緊她的腰,俊臉猛然在她面前放大,就在那一瞬間,低喃聲音傳來,“你說的,可以親……”他牢牢捕捉到了她的脣瓣,淺啜吮吸,輾轉不停。
帶着清新的薄荷的氣息在她的肺腹間暈開來,脣舌間柔軟帶着溫潤的觸感,象帶着一股魔力催促着她去靠近,去迴應……
但她並不敢在他情動時再添一把火,直到她發現他的手始終很規距地停留在她的腰際,沒有越雷池一步時,方帶着好奇伸出舌頭償試去舔一下,好軟……她伸了進去,很快被他整個捕獲,被他吸了進去。
他看着懷裡的人癡迷的模樣,向來悠淡如深潭的桃花眸漾開一絲瑰麗的波瀾,“錦兒……”他輕柔地啃着她柔軟敏感的耳垂,壓抑帶灼熱的氣息急促噴灑在她的肌膚上,直到自已身體某處舒展到了極致。
如果再任其下去,他怕——守不住自已的承諾!
他一時之間不敢再動,只是靜靜地抱着,一圈一圈地收緊,她在他懷裡,感受着他舒張有力的肌肉在緊繃着,感覺到他極力地壓制自已慾望的擡頭。她知道,這對一個成熟的男子是極大的考驗和折磨,可是……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在此時告訴他,她是個女孩!
在兩人氣息交匯到頂點之時,顧城風猛地從她身上抽離,支開一臂的距離,直待氣息微緩後,又掙扎了片刻,再一次捕獲了她的脣瓣。
如此來來回回幾次,把她所有的睡意都驅散後,她突然想和他談一談,“城風,你真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你麼?”她很好奇,前世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個芝蘭玉樹般的男子竟然揹負起後宮豢養三千男寵,專寵市井藝妓的流言。
他專注地輕啃着她的脣瓣,隨意地“嗯”了一聲後,感到她有些不樂意地抿了抿脣,便認真地回了一句,“我何曾在意過?”
“燕京城以前都說你專情韓昭卿,我卻相信你不曾有過這種心思!”賀錦年心裡有些愧疚,在巖洞之前,她可是篤信顧城風一生的摯愛就是韓昭卿!
“嗯,我連她長什麼樣也不記得!”顧城風嘴脣淺淺勾起,帶着孩子氣般地討好。
“她以前倒幫過我們!”賀錦年尚記得當初顧城亦發動宮庭政變時,顧城風帶着受傷的她冒險再次回城,去了晉安國公府,是韓昭卿冒險收留下二人。
而今夜,顧城風屠殺了韓氏父子,她心時多少有一些擔心,顧城風將如何面對韓昭卿。
“你好端端提她幹什麼?”顧城風心裡微漾,他換上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極傷腦筋地深蹙着眉,“我會用別的方式回報她,決不會是你所想的!”
她笑,眸光平靜,“其實,我是想說,你待她如何,我一點也不好奇,因爲我信任你。那換是六月呢,我對他會很上心,你會不會很在意?”
“其實你繞了一大圈,是想說關於六月的吧?”一聽到六月這個名字,顧城風整個人正襟撐起身子,臉上帶着微微的緊張俯視着她,“你要說他什麼?”顧城風雙手撐在她的兩側肩。
“我是說,我對六月其實與你對韓昭卿一樣,沒有男女之情!”她緊緊盯着他的表情,雙手不知不覺地撫上他的胸口,想去觸摸他心靈深處真正的想法。
“不一樣,我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你卻和他對過食——”顧城風心頭騰起一股痠疼,驀然俯下身子,將全身的體重第一次落到了她的身上,聲音中帶了些迷茫,“錦兒,你雖是男兒之身,其實,你骨子裡是女兒,所以,你才能輕易接受我這樣對你,那……六月呢,你將來也會對他這樣?”
“轟”地一聲,賀錦年幾乎腦袋要炸開,這顧城風在感情方面不是一般的白癡,今日中午,她就在這裡,對他說了那麼多的話,該聽進去的,他一句也沒留在心上,倒是她提過與六月宮中對食,他倒記得一清二楚。
“好了,別提了,再提,你就睡不着了!”賀錦年突然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本想好好和他說一下六月,如果顧城風不會胡思亂想,那她索性將女兒身告訴他,然後,待六月如親弟弟一樣,接進宮中。
“哎,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在這方面白癡得象小學生!”她閉着眼睛張了張脣,嘀嘀咕咕地數落一句,看來,她是不能告訴他這個真相了。
“你是不是還有事瞞着我,有關六月的?”他神情變得更緊張,睡意一閃而逝,他並沒有聽清她說什麼,他心底焦急,眸光卻依然沉靜地注視着懷中的人,宮燈下,她線條柔美的小臉上滾落着細細的汗珠,更顯得五官晶瑩剔透。扇子般的睫毛低垂擋住了眸子。
“如果有一天,你因爲私寵……孌童被世人詬病,你會後悔麼?”這四年,如果她以男子之身伴君,他誓必要受這樣的流言蜚語。
“不在乎!”他的神情瞬時開滌而清朗,從她的話語中不能聽出,她是應了他了,“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
“這一會,腦子又好使了!”她打了個呵欠,打定主意,以後不再做這樣無聊的心理測試,顧城風就是個榆木腦袋,鑑定完畢!
她伸直雙腿,閉上眼,雙手交叉在腹中,輕聲道,“睡吧,我困死了,你躺旁邊去,別壓着我。”
她的呼吸很快就變得很均勻,他的睡意卻全番消散,他看着她,她的睡次一如既往的標準。這讓他憶直,當年他帶着她去晉安國公府避難時,她傷得很重,昏迷了兩天,她就是這樣躺着,一動來動,若不是胸口微伏的氣息,他簡直以爲牀榻上的是一樽人偶。
顧成風自然不知道,賀錦年是二十一世紀的中南海保鏢,在受訓的十幾年裡,她的坐姿,站姿都是嚴格訓練過來的,工作時,一身筆挺的軍裝,腰永遠是直的,走路挺胸闊步,睡覺一晚從不翻身,第二天起來,被子疊得跟豆腐塊似的。
在顧城風的眼中,申鑰兒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同,從不曾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看到,所以,無需東閣煉製出識魂鈴,他也能憑着賀錦年一些微小的習慣,辯認出她!
當朝陽第一縷的陽光穿透窗邊的幔簾時,顧城風耳絆終於響起葉明飛的聲音:“皇上,四海影衛的消息,秦邵臻已成功到達大魏汴城,請皇上定奪!”
“讓四海影衛全力配合秦邵臻!”他緩緩支起身體,輕輕一吻她的眉尖,輕笑,“錦兒,醒來,我們去會會申劍國,有好戲瞧了!”
在巖洞裡,當他聽到賀錦年一字一句說起往事時,他震驚異常。
他相信賀錦年說的每一句話,否則,就不會有賀錦年詭異地重生在另一個軀體之中。
離開地宮下的巖洞後,他馬上針對申劍國的到訪做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之一,就是派人去傳喚秦邵臻!
他沒有向秦邵臻提起有關賀錦年的一切,他只是提出讓秦邵臻回大魏,他助秦邵臻在最短時間內奪得大魏權力。
他想借秦邵臻之手,徹底打跨申氏一族,將申氏一族在大魏的百年根基連根撥起,這一點,秦邵臻是大魏皇子,借他之手,名正言順!
而賀錦年在巖洞中也提過一件事,在大魏和蒼月的戰爭最緊要的關頭,肖晏塵領着十萬的西北大軍投奔秦邵臻。
他想,秦邵臻能做到這一點,顯然,早已籌謀多年,不如,他名正言順地把這一支大軍交到秦邵臻的手上,讓他領着這支早已背叛了蒼月國的力量,回到大魏奪嗣,而後誅殺申氏一族。
此計,還有一個應了他的心思,就是讓秦邵臻從此遠離蒼月,遠離賀錦年。
他既然答應了賀錦年不動秦邵臻一根寒毛,但他豈能坐視秦邵臻還留在蒼月的皇宮?
讓他回自已的國家,給他支撐的力量,讓他去抗衡申氏一族,秦邵臻若有這個本事拿下申氏一族,等於替他清除了最大的隱患,如果能力不足,秦邵臻反被申氏一族拿下,那賀錦年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只能怪秦邵臻沒本事!
這也是他今夜遲遲不對申劍國動手的原由,他相信申劍國能全身而退,但他的目的,僅僅是拖住申劍國,爲秦邵臻贏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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