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遺失的記憶在哪

蒼月,皇宮!

賀錦年清醒時,已在驚鴻殿自已的寢宮中,窗外的白雪依舊覆蓋了天地一切顏色,牀邊六月,一身的白袍,正靠在自已的牀榻邊沿闔眼休息。

城風呢?

心魂一震,本能倒抽一口冷氣,六月馬上驚醒,站起身,睜着紅腫的雙眼,啞聲喚,“錦兒,你終於醒了!”

“我怎麼在這,皇上呢?”她啞着聲線,掙扎着想下地,發現全身無力。

“他生病了,我要去陪伴他!你們怎麼能讓我和他分開呢?”她心中焦灼,也顧不得什麼,雙手用力撐在牀沿將自已的身體往外推,雙腳落地之際,剛站起身,身子便往下滑。

“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了,你一口水未進……”六月哽咽扶住她,他沒有瞞她,直言告訴她,兩日前她傷心過度,皇上命人將她擡回,再也不曾醒過來。

帝王已於兩天前,蒼歷116年十二月二十,甲戌年,戌時末,在驚鴻殿駕崩,卒年二十四!

“你騙我……”賀錦年姿勢停頓在那一瞬間,軟軟地半蹲着,兩眼呆滯地凝視地面,搖着首,喃喃,“他不會就這樣丟下我……”突然,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樣的悲愴哀鳴直透天際,她猛地推開六月,瘋了似地衝了出去,冷風直撲而來,一大口嗆進她的咽喉,淚水衝出眼眶……

彷彿又變得一個路癡,她一路狂奔,衝過狹長的走廊,飛過掛滿白色絹花的園林,一路所見皆是穿着白色孝服的宮女和太監,甚至連侍衛,每個人的手臂和頭上都披着白色的絹帶。

她不想看、不想問、不想停下來思考——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突然停了下來,驚懼般地連連後退,腳步太過倉皇,以致滑幾乎四肢仰天倒在地,但她的眼睛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瞪着前方那一處的靈堂,突然,仰天如一樽百年的泥塑直挺挺地倒下——

天空在飄雪,大地如披着一件喪衣,她一身白色的單薄裡衣,躺在空曠之處,茫茫然地看着那飄移混沌的天地。

雪花輕輕嫋嫋而飄,落在她的臉上,一片又一片地,漸漸地融開,化作冰涼水沁進肌膚,滲到四肢百骸直透進心田……冷得連悲傷都在哭泣!

身後,六月將暖暖的狐裘裹住她,無聲無息地將她抱進懷中,輕輕懇求,“阿錦,你有我,你一直有我,睜開眼,看一看我,我在,我一直都在!”

顧城風留下三道遺旨。

一道傳位於顧容月,爲防止朝臣和天下百姓不願歸服於謀朝篡位者顧城亦之子,顧城風詔告天下,顧容月實乃先祖皇帝顧奕琛與姚迭衣之子,一出生便在姚族聖地結界中避禍。

對此,姚族長老出面證實,並拿出百年前遺下的東閣和姚族長老共同立下的文字。

如此一來,既使顧容月的聲名無法鎮過三軍,卻因爲是顧奕琛唯一的子嗣,朝野內外對他繼位無人敢置喙半句,既便是朝中有一批大臣原想憑着昊王的聲名,以尋找昊王的下落爲藉口,將帝位架空,也因此而不了了之。

二道封賀錦年攝政王,掌兵符,統帥燕北、西北、明州郡駐防大軍。同時,公開了賀錦年纔是真正的申鑰兒。

蒼月國原就推崇姚族的秘術,對於顧奕琛之子顧容月在結界中生存百年亦毫不懷疑,自然對申鑰兒轉魂於賀錦年亦無不信。

由此反而理清了這麼多年存在於朝臣心中的疑惑,爲何在四年前,顧城風大張旗鼓地從大魏迎回申鑰兒後,突然轉寵於與帝王從無交集的賀錦年。

更由此聯想到,四年前,賀錦年一個文弱少年,卻一鳴驚人,在皇家闈場上射出“五箭穿羊”,一舉奪魁。燕京城門上,不過是十三歲的弱齡,卻一箭射下武功高強的納蘭鈺斐。

以申鑰兒在蒼月的威望,馬上獲得軍中的支持。

三道賜梧晴雪爲顧城風之皇妹,稟承長公主之尊,並御賜姓顧。

梧晴雪已無法跪接聖旨,自從回燕京後,獲知顧城風病重,而她一身弱疾,無法修習葉淵交給葉明飛,其先祖廣平公主遺下的譜曲,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顧城風駕崩,病勢愈發沉重。

她自幼在太子東宮成長,侍候顧城風多年,與顧城風之間的情同手足。加上她天性稟直,在性格成長之際,又受桃園谷的潛移默化,骨子裡根植了一生忠心侍主之心,自顧城風一死,她心中的意念不在,亦去了半條命,加上一身武功盡廢,更生了生殉帝王而去之心。

顧城風的第一道聖旨公開了顧容月是顧奕琛之子,所以,顧城風暫不能將梧晴雪郡主的身份公開,只能封爲義妹。

帝王駕崩,舉國服喪,蒼月國單方面宣佈停戰七天,邊境數十萬士兵臂纏白巾,萬箭齊發對天空射,哀鳴之聲遍野。

蒼月國三年內禁止一切嫁娶和娛樂。

儀奠設於廣霄殿,除鎮守西北邊防以及明州郡的將士外,蒼月國四品以上的朝臣皆前往皇宮弔唁。

從一開始,賀錦年除了近於呆滯地流淚外,她什麼也不會了,可她心裡知道,她可以難過,但決不能象梧晴雪一樣倒下去,所以,連日來,她的飲食沒有一頓落下,該吃時吃,該睡時睡,言語不多,只是眼淚無法控住。

每日儀喪,她沒有去聽從禮部儀官的口令,三拜九叩,而是跪在顧城風遺體旁,自始自終緊緊捉着顧城風的一隻手,怎樣也不肯放。

賀錦年面對帝王遺體卻如此失儀,殿下私議之聲漸起,但新帝顧容月不發話,誰也不敢多言。

可對她來說,天崩也好、地裂也罷、流言也好、蜚語也罷,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世間,最疼她,最關愛她的人就躺在她的前面,可是靈魂卻去了另一個世界,她還在乎什麼聲名?

就算她是帝王的男chong,關卿底事?這些個諫臣,又當如何?

正當百管在司儀的主持下,逐個向帝王呈香時,突然間,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傳來,衆大臣本能齊齊轉首看向殿外,只見一個白衣的女子,拿着一把剪子衝進靈堂。

太監總管老臉一怒,衝了上前,馬上攔住那女子,斥喝着執事太監,“怎麼辦的差事?”

執事太監只是個普通的太監,而這白衣少女雖沒有練過武,身子卻異常靈敏,一路衝來,攔也攔不住,而她是帝王顧城風的人,那些侍衛自然不敢碰觸她的身體。

“你這閹人,你胡說什麼,顧奕琛他怎麼可能會死?他明明修習了上古遺族札記,不要說百年,他活千年都不會死。我不信,我要親眼看……”姚九落執着鋒利的剪刀飛舞着,眸光瘋狂,太監總管和一羣宮人被她逼着連連後退。

太監總管尚未說話,賀錦年全身發抖地站起身,望着一身雪白的傅青,一種熟悉的感覺直侵入大腦,可她的心太亂,完全不及分析心中的異感,這一張極端酷似自已的臉,她抑不住地感到屈辱和難堪。

原來,民間傳得沸沸揚揚的市井藝妓竟也頂着一張與她相同的臉。

想起這張臉曾在顧城風的面前無處不在,她眼瞼急跳,牽着顧城風的手不知不覺使上了幾分力,直到掌心傳來僵硬的肌肉感覺時,一下就變得萬念俱灰,聲音平得象無瀾的湖水,“你們吵到皇上休息了,全都出去。”

她是申鑰兒,如今又是攝政王,在朝堂上自然有她的威信!

殿中一下便安靜下來。

顧容月一身明黃,治喪期,他外罩一身黑紗,年紀雖小,但已有七分氣勢,“傅美人,先皇的遺容除了後宮嬪妃和四品以上朝臣可以瞻仰,你不過是個市井藝妓,哪有資格?你們這些人全是瞎的?竟讓一個手執利器之人到先帝靈前鬧事,把她轟出去!”

三個侍衛上前,一把控住姚九落,奪下她手中的利剪,將她反手扭住。

“后妃!”姚九落聞言一陣陣羞意直逼自已雙眼,可便是此,也阻止不了她要確認眼前究竟是不是事實真相的決心,她相信,只要讓她看一眼顧城風,任着第六感覺,她也能分辯得出這是不是顧城風的遁死之計,於是,秀眉一挑,嗤笑道:“我是皇上親封的美人,就是堂堂正正的後宮嬪妃,爲什麼不可以?”

施術後,雖如願以償換得女兒身,卻變得手無縛雞之力。

他前來鬧,自然不敢帶納蘭鈺斐和納蘭鈺媛兩兄妹,否則,影衛必定會現身。

他以嬪妃的身份前來,那不管是影衛也好,侍衛也罷,都不能插手,唯有內務府的宮人方可阻止。

他便是再不濟,憑那些宮人也攔不住她。從一個月前,顧城風突然不再見他,將他困守在後宮大院中,他買通了一個打掃御花園的宮人,方知顧城風病勢加重。

他也沒放在心上,在他的感知裡,顧城風就是顧奕琛,而顧奕琛是最強大的,決不可能死於疾病。

賀錦年心裡的弦驀然被挑斷,刺耳的斷裂聲一聲一聲的怦擊着心臟,厲聲斥喝,“住口!”她咬着牙,冷漠地睨向太監總管,“蒼月典律,凡沒有承寵的後宮嬪妃,全部不得留於皇宮大院之內,總管大人,爲何她還在這裡?”

若是尋常,以賀錦年的第六感必定能辯出眼前人的真實身份,可此時的她情慟智損!

她的自尊不允許讓自已和眼前的女子直接交鋒,可她更不容讓一個市井藝妓污了顧城風的聲名。

太監總管一激凜,馬上會意,朗聲道,“是,攝政王所言極是,敬事房的穩婆已確認傅美人是處子之身,老奴馬上把她送出宮!”

“攝政王?”姚九落先是張了張口,這才注意到一身孝服,站在顧城風身邊,眼皮腫得快睜不開眼睛的少年,仔細看了她一眼,神情霎時如見了鬼般瞪着一雙皓眸,少頃,眸色一下變得灰敗,她冷冷地審視着賀錦年,看着她牽着顧城風的手,驀然尖聲爆笑,瀕臨魔憎的臉劇烈地抽動着,再不復那美人嬌柔如水,那眉眼狷狂地怒瞪着,那神情分明是入魔、入障、入孽,賀錦年那吐出來的幾句話宛如帶着利刃在她的體內遊走,最後,從腑中血肉生生剮出,疼得他連開口都是一字一抽,“果然是你回來了,想不到你還能——回來!難怪他肯嚥下這口氣!我輸了,百年前輸得不甘,百年後,輸得一無所有……”他笑得巔狂,眸中含血,可他心裡卻明白鋥亮,既然申鑰兒就在顧城風的身邊,她亦有姚族後人的第六感覺,顧城風若遁死,焉能瞞得過申鑰兒?她的眼睛腫成那模樣,以申鑰兒的性子,既便是作戲,也不是用哭來演。

那就是……顧城風真的駕崩了!

帝王駕崩的鐘鳴響起時,姚九落根本不相信,既使夜觀星相,帝星黯然無關,紫微星雲漸散,他還是不信!

可現在,天從他的心臟之內崩塌——

地在他的靈魂深處碎裂——

顧城風真的死了……是他誠心求死!

他信了,信了!人若存心想死,閻王爺真能不收?

“百年生生死死……陰陰陽陽,縱相隔,亦思量!不思量,亦難忘,皇上,阿九已經沒力氣再等你轉世了……”姚九落不再反抗宮人將他帶離,全身戰粟如篩,這裡已沒有他所期待的,他留在這裡,只不過是讓人多看一個笑話。

他仰天悲嚎,淚如雨下,那樣極致的放聲大哭,帶着繞樑的迴音在殿中盤旋,讓祭奠的幾個老臣皆慟,想來,帝王肯定極寵此女,纔會讓此女如此傷心欲絕。

戴向榮挑了挑眉,本想制止,但一想到顧城風駕崩前,幾次單獨召見這女,究竟帝王對此女是放了何心思,他們這些朝臣皆是局外人,又何苦在先帝靈前干涉這種兒女之事。

章永威眉峰倒豎,“塞了她的嘴,別驚了先帝的靈!”

潮州刺史兩眼不着痕跡地在賀錦年和姚九落身上掃視,心裡暗自嘀咕,先帝到駕崩都未寵幸此女,又瞧這美人的容貌,不過是攝政王的替身罷了,當真是可惜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妙人!

滬州刺史低頭首,嘴角微微扯着,心中抑不住地腹誹,先帝爺正當風華,在位四年,卻不曾納一後一妃,如今身邊放在一個鮮花般的美人,也只是聞聞,不曾下口,難道是……不舉?

賀錦年失了魂般在顧城風的身邊跪下,對姚九落的哭聲恍若未聞,她輕輕捉住他早已冰涼如水的手暖着,癡望着那一張絕美的臉。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此刻她在就他的懷中,同棺而柩。

可顧城風爲防止她自裁,不惜錯過與她生死訣別,待她醒後,一道遺旨逼她不得不承接下蒼月三軍將士,正適大魏和蒼月兩國交戰之際,若此時她再不顧國之安危而一心求死,只怕連着顧城風亦會被後人恥笑。

儀式結束時,顧容月令百官靜退,他走到賀錦年的身邊,俯身想安勸她節哀時,卻遲疑地收回手,一語不發,揚手示意所有的宮人退下,留她一人獨守顧城風。

所有的人離去時,賀錦年緩緩起身,俯身身子細細地端看着他的臉,在宮人的修飾下,此時的他丰神俊朗,貴胃天成,眉目舒展,眼皮輕輕淺淺地闔着,嘴角象活着似地挑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城風……你怎麼捨得連最後兩天也不肯留給我……”低低喚了一聲,淚復盈於眼睫,輕輕將自已的臉擱於他的手心上,輕輕摩娑……

這雙手四年多來,一次一次地撫過她的臉,爲她拭過嘴角的糕粉,爲她拭過額間的細汗,把手教她練字,教她畫下春花秋月所有美好的事物。

可如今,她能感受到這一雙手已了無溫度,而他,卻再也無法感受她臉上的溼意,爲她拭去淚痕。

城風,城風,教我如何能夠忘記你。

閉上雙眼,淚珠兒順滑而入,沒入他的手心……

仿若被推進一間乾淨寬大的手術間,手術檯上高強度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對光線有些敏感。

但想想,路鬱也就在手術室外等候,何況這不過是個小手術。

“第一次動手術?”旁邊正在做術前準備的護士長帶着安慰的笑,指了指上方的屏幕,說:“別緊張,只是個卵巢囊腫,全程是可視手術,很安全,!”

旁邊的小護士亦笑,“有導航技術引導,定位準確。手術百分百安全,而且不開刀,出血少,不影響美觀。”

她搖了搖頭,想說自已並不緊張,可全身無力,渾渾沌沌,好象在周圍的一切不過是個幻覺!

一羣白衣天使見她沒什麼反應,只道她的麻醉藥開始起作用,便在一起肆無忌憚地聊天,直接還以她爲話題。

“她未婚夫真的是太緊張,差不多要院長跪着發誓,未婚妻的手術沒問題!”

“想不到路少的正牌女友長得這麼漂亮,比起那個齊大明星漂亮多了!”

“是呀,又是素顏,這樣的原汁原味的美人難怪路少這麼緊張!”

“你們說的是齊有琳呀,五年前,聽說還爲路少割過脈,被小助理送到我們這來了,當時我們醫院被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

“護士長,原來真有這事呀,那齊有琳卸了裝後漂不漂亮?”

“明星卸了裝有哪幾個漂亮?全是包裝出來的。真正的美人都在民間,象這個,如果上了鏡,準是一炮就紅!”

“要不然,她的未婚夫能這麼緊張麼,特意從英倫請來了外科手術第一把刀,做這樣的小手術。”邊上另一個護士附合回了一句,臉上有羨慕之情。

聲音霎時變得高亢起來,“昨天孔醫生出現時,全醫院都沸騰了,極品男人呀。也託了她的福,我們才能看到唯一進福布斯名人榜的華裔大醫生。”

“我還從網上搜了他的資料,他全名叫孔劭寰,聽說他在全世界各地捐資建血庫,光我們國內就有三百多家是他出資建的。天哪,神一樣的人物……”

她閉着眼睛聆聽着,聽到孔劭寰這個人時,有些虛弱地笑笑,腦子裡唯一跑出來的感覺就是:孔劭寰是名人!

“聽說爲了孔醫生的手術,醫院臨時把這裡的設備全部更換,除了我們本院的負責術前準備外,在術中,所有的助手和護士都是由孔醫生自已帶來的!”

“好羨慕呀……”

也就是說,所有的手術過程,都保密。

她的警惕性竟讓她想,若是這人不安好心摘了她一顆腎拿去炒了,估計也沒人知道。

等她醒了,一定得做個全身複查……

很快麻藥開始作用,眼過處,所有的東西開始變得移形幻影。

一雙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掃過她的眼瞼,似乎在觀察她瞳孔的變化。

他感到她的緊張,輕輕在她耳畔低語一句:“朕的寶貝,迭兒,睡一覺,很快就好!”

她怔了怔,極力地睜開眼,想看看眼前的人,朦朧中,只見那人戴着醫生的口罩,額前的頭髮修剪得乾脆利落,看不清模樣,唯獨見深遂的眼窩下一雙桃花眸透亮如星辰,眉目彎彎中,眼角浮泛起溫柔而迷離的薄霧來。

那雙眼,好溫曖,象寵了她千年萬年一般,讓她感到莫名地安心,那雙眼睛,是如此地熟悉……

賀錦年全身一顫,夢中驚醒,原來,不知不覺,她竟半伏在顧城風的身上睡了過去。

這夢,太詭異,她什麼時候做過手術?

還有夢中路鬱也竟是她的未婚夫……她什麼時候訂的婚?

何曾,記憶有這樣的一幕?

這決不僅僅是一個夢,肯定是她曾經遺失過的記憶。難道,她在那場事故中不但沒死,還醒了過來,生活了幾年?

賀錦年緊緊地盯視着眼前的眉目含笑的帝王,“城風,你醒過來好不好……如果你也重生,請寄夢給我,你在哪裡,讓我去找你好不好……或是,或是,你來找我……”眼裡突然涌出淚,捂着臉,放肆地哭。

奇蹟並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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