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馬蹄聲,徹底震碎了夜空。
飛鳥從林子裡驚起,煙塵滾滾,馬踏碎石,方圓上百里的百姓都被這支鐵蹄給驚醒了。
“到底在哪裡?古裡的那名親隨呢?帶上來!”追出了數十里路,眼看就要進山了,小汗王心裡犯起了嘀咕,勒住了馬,大聲質問道。
“快去找。”底下的人趕緊一級一級地往下傳令。
鐵蹄大軍原地停下,等着把那人找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古裡的親隨策馬過來了,跳下來,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夂。
“小汗王。”
“人呢?”小汗王的馬鞭往半空中一甩,落在他的背上。
親隨縮了縮肩,誠惶誠恐地說道:“人是往這方向跑的,但跑去了哪裡,小的也不知道。”
“糊塗東西!”小汗王暴怒,又是一鞭子抽向他。
親隨痛得直冒汗,卻不敢躲開。
旁邊的人看着,卻不敢出聲。本來貿然出鎮就是一件很冒險的事,小汗王當時處於盛怒之中,根本不問仔細,就下令出鎮。
現在一口氣奔出這麼遠了,卻又不敢往山林裡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也不知道黑黝黝的山裡會不會有埋伏。
“不如我們就地紮營,待天亮之後再做定奪?”一名頭戴黑虎皮帽的將軍上前來,大着膽子建議。
小汗王把鞭子卷在手腕上,擡頭看向山林。
氣氛很緊張,若他說要進山,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鑽進林子裡去,哪怕等着他們的是龍潭虎穴。
靜了會兒,小汗王緩緩擡手,往下一壓。
“紮營,等待天亮。”
“小汗王……”親隨左右看了看,小聲說:“但是天亮之後,他們也能看清我們的行蹤……”
“退下,哪有你說話的份?”黑虎皮帽的將軍瞪了他一眼,威嚴地斥責道。
“是。”親隨一個哆嗦,一揖到底,倒退着退開。
幾頭狼躁動起來,往親隨身邊走。
衆人都轉過頭,盯住了那人,將軍更是手摁住了腰上的彎刀,隨時準備一刀劈過去。
狼到了那人身邊,鼻子往他腿上湊了湊,隨即走向他身後的人。
“怎麼回事?”那人嚇了一跳,緊張地連連後退。
幾匹狼一直嗅下去,一連嗅了十幾個人,又回到了小汗王身邊。
小汗王陰鷙的視線掃過了衆人,跳下馬,大聲說:“紮營。”
幾名將軍終於放下心,高呼道:“紮營,等待天亮。”
親隨跟着衆人退到了路邊,往四周環顧一週。戰馬都沒栓,但安靜得很,靜立於路邊,等待命令。
站在他身後的人往前走了一步,輕輕碰了他一下。
他微微扭頭,向他使了個眼色。
這二人正是申晉和彩韻。
“怎麼辦?”彩韻小聲問道。
“必須讓他們進山。”申晉擰了擰眉,小聲說道。
“你有什麼辦法?”彩韻左右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是第一回辦這樣的差事。
申晉計上心來,正叮囑他時,突然有人一鞭子打了過來,正打到申晉的臉上,把面具給他打破了……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忘了規矩了嗎?紮營時不許說話。”來人大吼道。
“我們在說古裡將軍……”申晉連忙捂住淌血的臉,跪了下去。
“說古裡將軍什麼?”
來的人是那個黑皮帽將軍的手下,他走到申晉和彩韻面前,狐疑地盯着他們看了半天,突然抓住了申晉的手腕,用力一扳。
眼看就要露出馬|腳了,彩韻一聲輕呼,指着他身後說:“你看那個……”
來人飛快扭頭看,只見一朵亮光從眼前飛過,直撲前面的人。
那人摸了摸後腦勺,嘀咕道:“什麼東西?”
話還未完,只見他往前一撲,沒了聲響。
“有女幹細!”彩韻高呼了一聲。
申晉趁這工夫,飛快地把破掉的半張面具往臉上貼,再順手往上塗了一把綠幽幽的藥汁。
臉上綠一塊黑一塊紅一塊的,讓人不忍直視。
彩韻趁亂的時候,又打了幾枚毒星出去,這毒入血封喉,中毒之人本身也會變成一具毒屍,只要是碰到他的活人,也會立刻中毒,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靠近幾個人的士兵都中毒倒下了。
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突然變得亂糟糟的,人仰馬翻。
“搞什麼,現在都給我散開。”小汗王黑着臉,衝進了人羣。
“有女幹細,小汗王你看,這些人都中毒了。我們裡面一定有女幹細!”黑皮帽將軍大聲說道,陰冷冷的視線掃過了衆人,落到申晉的身上,手一揮,指着他吼道:“把這個人帶上來!正是他把我們引到了此處!”
幾名士兵上去,扭着申晉就往前推。
申晉被他們推倒在地上,滿臉慌張地說道:“小汗王,冤枉啊……”
“你冤枉?你說說,古裡將軍到底在哪裡?”黑皮帽將軍大聲問道。
“哲次將軍,我看你纔有問題。”申晉跪直了,指着他大嚷,“不讓我們進山,在這裡等着送死的人,正是哲次將軍你。”
“什麼?”黑皮帽將軍火了,揮起鞭子就要打他。
“小人剛剛還聽你在背後罵小汗王,說他魯莽,沒有智謀。”申晉抱住腦袋,用胳膊擋去鞭子的力道,大聲罵道:“你是個小人,你故意推古裡將軍去死,你好霸佔他的一切。古裡將軍說了,你其實是雁池汗王的心腹,你是來害小汗王的……”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黑皮帽將軍有些緊張了,看了看小汗王,揮起鞭子又要打。
其實他本來沒什麼事,但是因爲知道小汗王生性多疑,又極爲忌諱手下人和別的汗王有關聯,常常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所以,他害怕小汗王相信了申晉,這才露出緊張的神色。
這些年來,帝炫天帶着申晉他們東征西討,和胡疆屢起衝突,所以對他們的人還算有些瞭解。離間計,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會有作用。
小汗王的臉色開始變了,狐疑地看着黑皮帽將軍,大呵一聲,“哲次,你過來。”
哲次心裡咯噔一沉,知道大事不妙。他收起了鞭子,大步走到了小汗王面前,雙手在胸前交叉,跪下向他示忠。
“小汗王,屬下以腦袋擔保,這人絕對是女幹細,他想挑拔離間!還望小汗王明查秋毫。”
“小汗王,白天時鎮上就搜出了女幹細,古裡將軍是爲了保證小汗王您的安全才帶着我們出去的,他一定死不瞑目,一定要找到女幹細爲他報仇啊。”
“小汗王,一定不能聽這個小人的,他纔是女幹細,不然爲什麼會引着我們出鎮,到這種地方來?”黑皮帽將軍恨得直咬牙,扭過頭,憤怒地盯着申晉咆哮,“你這個小人,我一定要扒下你的皮,證明給小汗王看。”
小汗王眯了眯眼睛,退了兩步,等着看好戲。
申晉被他推倒在地上,他緊緊地掐着申晉的脖子,凶神惡煞地咆哮,“你這個女幹細,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申晉掙扎着和他扭打着,悄然把一件東西塞進了他的衣服裡。很快他又被哲次將軍掐得喘不過氣了,臉皮脹紫,雙手軟軟地滑下去。
就在這時,幾匹狼突然一躍而起,撲向了哲次……
哲次下意識地反手就是一拳,把撲在最前面的狼一拳打出了幾丈遠。
惡狠當場斃命!
其餘幾匹狼退了幾步,悲嚎着,突然間一起向他發起了進攻。
衆將士驚呼着,連連後退。
“小汗王……”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哲次驚住了,不敢再殺小汗王的狼,左突右閃,想躲開惡狼的攻擊。
但這些狼越攻越兇悍,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你看,他真是女幹細,不然爲什麼狼都要咬他?”彩韻擠在人羣裡,故意大聲說道。
“真是怪哉,哲次將軍怎麼會是女幹細呢?”
“說不定,他是假的哲次將軍啊。”彩韻大聲說道。
“原來如此!”
衆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小汗王,捉活的,好審出真相。”有人擠到了小汗王身邊,大聲提醒他。
小汗王陰沉着臉色,用力一揮手。
專爲替他飼養狼的養狼人上前來,吹起了骨哨,喚回惡狼。
幾匹狼不甘心地退到小汗王身後,還在不停地衝着哲次呲牙咧嘴,兇狠地咆哮。
“小汗王,屬下冤枉……”哲次紅着眼睛,大吼道。
此時他身上已經被狼咬了無數個傷口,遍體鱗傷。
“若你真是冤枉的,我自會向你道歉,給你加官進爵。若你不是冤枉的,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去,看看他有沒有戴面具。”小汗王陰沉沉地說道。
幾名士兵上前去,摁住了他,伸手在他的臉上亂找。
哲次忍住氣,想以此證明清白。
突然,正在他頭髮裡摸索的士兵發出一聲慘叫,一頭栽到了地上。
“怎麼回事?”小汗王大聲問道。
“小汗王,他、他身上有毒……”幾名士兵驚恐萬分地後退,一個接着一個地倒在了地上。
“好你個哲次,果然是女幹細。”小汗王怒了,一把抓過了弓箭,朝着哲次的心口就是一箭。
哲次根本沒有機會解釋清楚,往前一撲,一命嗚呼了。
“小汗王,這裡真的不能久留,我們趕緊離開此處。天一亮,我們的情況會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若四周有埋伏,而我們對這裡根本不熟悉,會吃虧的。小人覺得,我們應當速戰速決,踏平山寨。”申晉爬起來,大聲
說道。
“上馬,出發。”
小汗王略一沉吟,決定聽從申晉的建議。他利落地翻身上馬,帶着人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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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御凰雪走到了窗邊,看着外面出神。
帝炫天說他天亮之前會趕回來的,真的能回來嗎?
“鎮子上的兵馬都走了。”珂離滄端着早膳進來,低聲說道。
“那百姓呢?”御凰雪擔心地問道。
“死得差不多了。”珂離滄擰了擰眉。
“可憐……”御凰雪閉了閉眼睛,小聲說道:“可悲……”
“你先吃吧。”珂離滄把麪條放到她的面前,溫和地說道:“好在他們昨晚是在盛怒中離開的,走得匆忙,沒把搜|刮的東西帶走,百姓們暫時還能填飽肚子。”
“昨晚來了數千兵馬,吃了兩頓,還糟踐了不少,真能給百姓剩下多少?”御凰雪輕輕搖頭。
外面有哭聲傳進來,御凰雪走到窗邊看,只見有兩名女子互相攙扶着,往這邊過來了。
“去看看,幫幫她們吧。”御凰雪推了推珂離滄。
“流星在外面,不要着急。”珂離滄把窗子關嚴實,扭頭看她,“你別管太多了,你現在只管養好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