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扭頭看,只見聶凌波秀眉微蹙,正盯着她看。她微微一怔,閃身躲去了大樹後,驚訝地問:“王妃在這裡?”
“爲了妹妹的事,十九夫人還是快走吧,以免惹禍上身。皇上回過神來,肯定知道此事是針對夫人,若夫人沒看到,皇上不丟面子。若知道夫人看到了,夫人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聶凌波神情淡淡,說完後轉身就走。
“謝王妃提醒。”御凰雪輕聲道謝盡。
聶凌波沒回應,也沒出聲,帶着她的兩名婢女,飛快地走遠。
聶家嫡孫女,氣度果然非凡,可惜嫁的是個混帳東西!
御凰雪真是同情她,不管女子有多麼有才,都逃不脫三綱五常的鉗制,沒有半點選擇的自由。
正要走開時,御凰雪突然倒吸了口氣涼氣,就在她眼前幾指遠的葉片上,臥着一隻黑紅的小蟲子!
灼蟲!
宮中也有灼蟲豐!
她拿出錦帕,小心地連葉片一起包住,又往四周仔細看了一眼,確定只有這一隻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把灼蟲放進了隨身的香袋裡。
千萬別爬出來纔好!她有些後怕,再三確定香袋的繩口拉緊了,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十九夫人,我們趕緊走吧。”小婢女顫着兩條腿,拖着哭腔來叫她。
御凰雪扭頭看了一眼,侍衛們已經把帝崇忱背了起來,飛快地往帝宮的方向跑。錦鯉池很快就安靜了,斷落在池中的繩索和木條也被撈了起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你們記住,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若有人自己找死,說有人暗算我,那我也保不住你們。”她小聲威脅了幾句,抱着兩隻甜瓜,飛快地往司衣局走。
同行的快嚇破膽的太監宮女哪敢再停留半步,一羣人撒開腿死命地往鳳宮跑。
御凰雪徑直去了司衣局,給各位公主郡主挑選衣料,款式都得一樣,只是按照品階高低,身上的裝飾有所不同。兩件粉色的衣裳得特別注意,要區分開,得花點心思。
司衣局的人看上去對那兩位小主子也頗爲頭疼,一看二人的要求,司衣局總管魏玉就開始喊慘了。
“她們爲了衣裳的事,不知道鬧了多少回了。洛敏郡主比較強勢,舒瓊郡主家底薄一些,但也是個厲害角色。這回大禮可是大事,萬一伺候不周,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魏玉撫着額,叫苦不迭。
“我來畫圖樣,煩請總管拿紙筆來。”
御凰雪想了想,決定從袖口和盤扣上的裝飾入手,既能讓人一眼區分開,又能讓人耳目一新。
大總管立刻親手捧來了筆墨紙硯,站在一邊看御凰雪畫圖樣。
民間多高手,御凰雪在繡莊看得多,各種精巧圖案都有,絕不似宮中式樣這樣死板。
一盞茶的工夫後,她筆下的盤扣終於畫完了。
“太妙了。”魏玉滿臉驚喜,撫掌讚歎。一顆瑩晶剔透的翡翠珠子,一簇小巧的茉莉花,下面墜着米色流蘇。可以想像,到時候配在領間,是多麼新鮮驚豔。
“這個要用到真花。你現在就去採茉莉花,曬乾之後,與絲絹一起製成盤扣。這個給舒瓊郡主。”
御凰雪說完,又畫另一個。洛敏爲人張揚,從她一身裝扮來看,是喜歡浮誇裝飾的人。她給洛敏畫了朵木芙蓉。
“不行啊,撞了舒貴妃的喜好了。”大總管趕緊提醒。
御凰雪怔了一下,改成了一隻拖着彩尾的鳥,鳥嘴銜着珍珠,下綴米色流蘇。
“用孔雀羽製作。”她把圖樣遞給大總管,趁她正欣賞這時,在繡房裡慢步走動,看她們做好的衣裳。
繡架上還有兩件一樣的衣裳,從布料和花色上看,應當是給嬪妃或者公主們穿的。花樣極爲繁蕪,幾名宮婢垂頭坐在一邊繡着,眼皮子都不敢擡一下。
“這兩件是……”她緩步過去,好奇地問道。
“這是皎公主和寶公主的,這也是兩個難伺侯的主子哦。”魏玉輕嘆,壓低了聲音說道:“主要是皎公主……每回必要用與寶公主一樣的布料,還得壓過寶公主。”
御凰雪心思一動,眼中一抹狡黠的光輕輕閃動。她在繡架邊站了會兒,故作忿然地說道:“她憑什麼要與寶公主比?寶公主這件衣裳,應當用上當今最好的材料……魏總管,我要給寶公主親手畫一件圖樣出來。”
“啊?”
“大儀上還有來自涅羅國的美人,兩國相比,不僅男人要較量高低,女人也是。從容貌到衣飾,都要分出高下。寶公主對我有恩,我一定要助她在大儀上豔壓羣芳,讓皇上心喜開顏。若能幫助寶公主奪得頭彩,寶公主一定會感謝你的。”御凰雪回到桌邊,又開始描描畫畫。
魏玉點了點頭,爲難地說:“那當然是好事……不過,現在來得及嗎?”
“大總管,你可知京中最隱秘一種繡線,叫奪目線。”
“好像聽過
……”魏玉本沒聽過,但爲了彰顯自己見多識廣,硬着頭皮應了一聲。
“那是從海上一個小國傳來的,只有一家鋪子有賣,我會派人買來,送到你這裡。寶公主的衣裳,全由這種繡線製作。寶石也得是最好的,難得一見的。”
“那尋常用的寶石不都是紅寶石,藍寶石嗎?”魏玉有些不樂意了,畢竟她是大總管,被御凰雪指使着做事,心裡不太舒坦。
御凰雪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於是起身,俯在她耳邊低語:“魏總管你放心,這是我們獻給寶公主的禮物。只要助寶公主一臂之力,寶公主定會重謝你我。你想想,寶公主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
魏總管擰眉想了半天,替寶公主做一件驚世絕倫的衣裳倒無所謂,就是皎公主那裡難對付。
“哎呀,你想太多了。你就說,這衣裳是寶公主自己要的,她能怎麼樣?”御凰雪笑笑,將手上的金鐲褪下來往她手腕上套,“你幫我向寶公主獻禮,我也會感激不盡,在太子殿下那裡爲你美言。”
魏玉的眼睛被沉甸甸的金鐲閃得亮燦燦的,一臉笑容地說道:“十九夫人言重了,爲主子們效勞是奴才們的本份。太子殿下寵愛十九夫人,人人皆知,令人好生羨慕啊。”
御凰雪以手掩脣,故作嬌羞,搖了搖頭,“哪裡……”
“夫人說的寶石是什麼?”魏玉又問。
“哦,我準備給寶公主用世間難得一見的三色琥珀。”
“哦?有三色琥珀?”魏玉驚訝地問道。
“有的,全城只有兩塊,一塊是尋蹤齋的鎮店之寶。一塊以前在麟王手中,他送給了我……”
“你?”魏玉詫異地問道。
“你還不知道嗎?我是麟王送給炫王的小妾啊。”御凰雪眨眨眼睛,一副無辜的模樣,“哎,女人的命就是這樣,被送來送去,身不由已。”
“十九夫人是好命。”魏玉賠着笑臉說道。
“我會讓人把東西送來,料子要用西波國的美人紗,首飾要用三色琥珀,繡線要用奪目線,款式我畫在這裡。”
御凰雪在紙上勾勒出衣裙式樣,再把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註明。
魏玉一面看,一面小聲讚歎:“十九夫人好巧手。”
御凰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纔給她解釋清衣裳怎麼做才完美。
魏玉一一記下,笑道:“大儀之後,這隻怕會成爲城中女子爭先效仿的款式了。”
“都是總管的功勞,不必提我。”御凰雪笑笑,揉了揉腰,站了起來,扶着小腹說:“我肚子裡這個有點不老實,我得回去了。”
“夫人真是好福氣,將來定會母憑子貴。”魏玉笑吟吟地說道。
御凰雪客套了幾句,又抱起了自己的兩隻甜瓜,慢悠悠地回鳳宮覆命,她一天的差事辦完了,回去還有得忙呢——
她相信,帝皎在大宴之上,一定會豔“光”四射!
魏玉看着她走遠了,擡手看看腕上金鐲,又羨又妒,小聲嘀咕,“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什麼好事都讓她撞上了。”
“魏總管,若皎公主知道這件事……”一名大宮婢快步過來,擔憂地說道。
魏玉擰擰眉,輕聲說:“把風聲透出去,讓皎公主和寶公主都知道,看她們什麼反應。”
“只有如此纔好。寶公主一定不會爭,但皎公主是爭定了。反正,總管您把衣裳做出來,至於寶公主穿不穿,皎公主會不會穿一樣的,那也不是總管您能決定的事了!十九夫人她也怪不到您身上來。”大宮婢笑着點頭,喚過兩名小宮婢,讓二人把消息傳去兩位公主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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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凰雪回到藏雪樓,他們四人對於她跑回王府之事,還心有不甘,有點兒怨氣。
“都不許生氣了,給我幹活去。”御凰雪叫過誅風和暗霜,打發二人去買東西。
“你讓她們用奪目線?”奶孃聽了,踮着小腳過來,驚愕地問道:“那可是玉娘最愛用的東西……”
“對啊,男人手輕輕一扯,裙子就裂開了,那聲響……別提多誘、人了!”御凰雪捧着雞湯,一口氣喝了小半碗,樂滋滋地說道。
“三色琥珀,虧你想得出。”奶孃把手往圍裙上一抹,斜着眼睛瞅她,“那不過就是你上回在河裡撿到的一塊破石頭,裝成異地落魄商客,拿去坑了尋蹤齋那老不死的一大筆銀子。他一直想打死賣給他石頭的人,小心找着你!”
“我不是現在正給他找出路嗎?他若是好人,怎麼會把石頭擺在店裡,一直想找到一個愚蠢的買家?誅風去盯着他,皎公主的人一出手,馬上進去威脅那老東西,讓他吐一半銀子出來,不然就去告他。”御凰雪氣定神閒地放下碗,用帕子抹了抹嘴脣,笑着說:“我怎麼感覺我這兒子應當屬錢呢?我這回能賺一筆大的了。”
“你有
太子殿下當靠
山,居然還要坑別人。”奶孃搖搖頭,手指在她額心上輕戳,“讓我說你什麼好。”
“帝皎今日差點害死我,我不出口惡氣,我吃不下飯。”御凰雪笑着活動了一下肩膀,小聲說:“好期待大宴當晚的精彩一幕啊。”
“我看,你是皮癢了!”奶孃又戳了她兩下。
“奶孃,別戳了。”御凰雪拍開她,小聲說:“誅風你趕緊去給我弄奪目線去,我明天要送去宮裡。把我紡的美人紗拿去香蘭鋪子裡,和掌櫃五五分。記得讓花娘她們在那裡假裝買一些,出價要高一點。”
“……”奶孃無語地看了她一會兒,踮着小腳走開了。
“奶孃,你這樣瞅着我幹什麼?你看外面的景色,好美!”御凰雪心情好極了,撫着小肚皮,眯着眼睛看夕陽。
“呵,板子打到你身上時,你就知道美不美了!我這把老骨頭,遲早被你的銀子砸死。”奶孃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死法挺好,黃泉路上,用銀子開路,誰敢不尊?”御凰雪水眸輕斜,雙瞳媚、、波泛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