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堵上她的嘴,別讓她叫出聲來!”
“錦鳳,既然你要報答,不如索性將性命交於我吧!”
黑暗中,暗沉的女音混合着清朗的男音,好似靡靡鬼嘯在耳邊繚繞不絕,死亡的氣息又一次籠罩在心頭,壓抑、絕望,充滿了痛楚!
恍若透不過氣一般,呼吸跟着急促起來,詹錦鳳猛的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頭頂是熟悉的粗木房樑,清晨的陽光透過格子窗框灑落在炕頭,詹錦鳳這才伸手抹掉額頭緊密的汗珠鬆了口氣,支起身子瞧着身邊熟睡的女人。
她重生了,娘也還在,雖然早就知道,但還是每天不斷的從夢靨中驚醒。那個男人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殺了她,就因爲孃的去世,而自己又沒有可以依靠的孃家!
這一世,她一定要從鬼門關將娘拉回來,好好守護二人的幸福!
出神的時候,身邊的人便慢慢的醒了過來,詹繡芸緩緩的睜開細長嫵媚的眸子,便看到自己女兒凝重的臉色,她忍不住坐起來,輕輕撫摸着女兒滑嫩的面頰。
“鳳兒,想什麼呢?”
“娘,今天是集日吧?”
詹繡芸點了點頭,而後寵溺的將她摟進懷裡。
“是啊,今天是十五。”
農村的集是有固定日子的,一般都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趕上大集則會持續半月之久。而記憶中,母親正是趕集回來的途中淋了雨,纔會一病不起,最終……
詹錦鳳皺起眉頭,抓緊詹繡芸的粗布衣袖。
“娘,我不想去趕集了,我們今天哪裡都不去好不好?”
不淋雨,就不會生病,母親也就不會撐不過今年過年。
詹繡芸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點着她的小鼻子:“鳳兒,咱們家沒有男人,在村裡一不能出力,二種不得地,雖然買了三畝田產,卻還要僱人耕種,收得的糧食更是所剩無幾。娘日日在家紡織刺繡,也是爲了等到集市上換些東西,補貼家用,鳳兒,你已經是大孩子了,理應更懂事些不是麼?”
聞言詹錦鳳又紅了眼睛,家裡的情況她很清楚,直因爲他們是外來人,所以母親一直生活的小心翼翼,儘量不跟別人發生衝突,而家用除了地裡的收成,便是母親跟她紡織刺繡換來的,有個問題曾經在心底裡憋了很久一直沒有問母親,是怕母親不高興,但是她已經死過一次,所以還是想把有些事情弄弄清楚。
“娘,我爹是誰?爲什麼我們不去找我爹?這樣娘就不用這麼辛苦,我們也不必活的如此小心!”
話一出口,詹繡芸的臉色立刻大變,白皙的面容此刻好像覆了一層寒冰,青冷之中透出一股莫名的酸楚,讓她只看着便覺得心中難受得緊。
“死了。”許久之後,詹繡芸才幽幽的說出一句話:“一個已死的人還能指望他什麼?”
詹錦鳳漆黑的眸子沉下來,母親的表情她看的一清二楚,爹沒死,只是娘當他死了而已。
瞧女兒用如此的眼神看着自己,詹繡芸蹙起眉頭,眼中閃出點點的晶瑩,她伸手輕輕拖住女兒的面頰,細長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女兒漆黑好像上好的寶石一樣晶瑩的眸子。
她看的那樣專注,好像看着自己這一生的愛戀。
“鳳兒,你是孃的寶貝,娘決計不會允許你受半點的委屈,現在娘苦一些不算什麼,只要我的鳳兒,比娘過的幸福娘就滿足了。”
聞言詹錦鳳漆黑的杏眼裡滾出一滴滴滾燙的淚珠兒,那淚水順着眼尾流過母親柔軟溫暖的手背,若是以前的自己,聽完母親這樣的話也會哭,也會難受,但是現在的她更多的卻是感慨。
娘在這時候,恐怕已經打定主意將她許給隔壁的關世郎了吧?村裡唯一的讀書人,人長得端正秀美,文采也不錯,但他的母親陳氏卻相當刻薄,所以娘纔會拼了命的想要多攢些銀子留給她,省的她被陳氏欺負吧?可是娘您還是疏忽了,那陳氏不但刻薄,還貪婪的很呢,而自己,也正是死在這母子倆的貪婪之下!
“娘,女兒要永遠跟娘在一起,哪裡也不去,女兒不嫁人。”說着詹錦鳳撲進詹繡芸的懷裡,哭的稀里嘩啦。
“傻孩子,哪有女兒不嫁人的?你這是要做老姑娘麼?娘會給你氣死的。”
“那女兒就帶着娘一起嫁人!他若是不要娘,女兒便不嫁!”
詹繡芸聞言不禁破涕爲笑,她使勁的將人緊緊的摟住,滿心的喜悅,嘴上卻假裝嗔怒:“你這丫頭,竟說些嚇死人的話,哪有人過門還帶着孃親的,讓人以爲這媳婦兒毛還未長開,惹人笑話!”
“我不管,他不要娘,女兒就不要他!”
“這哪裡能你說了算!”詹繡芸將人從懷裡拽出來,便給她往身上套衣服:“好了,快起來了,一會兒你嬸子就過來了,還要一起去集上呢!”
詹錦鳳見拗不過,只好爬起來自己穿衣洗漱,詹繡芸見她終於不再堅持,便起身走出了臥房。
穿好母親親手做的左右交領白絹素色長裙,洗刷乾淨,將頭髮小心翼翼的梳理好,詹錦鳳這才掀開內室的簾子,穿過小院直接奔進堂屋。
進屋才發現那個害死她的陳氏已經來了,正坐在堂屋裡的八仙椅上跟母親說話,見她跑進來,這才笑道:“瞧瞧鳳兒,越長越好看了,咱們村裡,可沒有能配得上的!”
詹錦鳳聞言垂下眼皮,掩蓋住眼底裡閃過的異樣,收住腳禮貌的行禮:“嬸子好。”
陳氏卻是大笑起來:“好好,咱們村裡人都是粗人,哪裡有這麼多的規矩禮節,那都是城裡的小姐才做的!”說着下吊的眼角微微一斜,卻是瞧着詹繡芸。
詹繡芸只當沒看見,伸手招呼詹錦鳳到身邊吃飯。
詹錦鳳便低着頭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精緻的花捲,捏起筷子來夾鹹菜。
陳氏伸頭瞧着花捲,倒是覺得十分的羨慕。
“還是大妹子好手藝,這等精緻小巧的花捲,又有幾個人能做得出來?”
“不過是哄小孩子的東西罷了,鳳兒小時候不愛吃飯,我也只能這樣變着花樣做得好看些哄她吃。”
哄不哄她她是不知道,自己來到這裡就已經是個五歲的孩子了,不過詹繡芸不管做什麼都精巧細緻,跟鄉野村婦做出來的東西十分的不一樣,吃飯上詹繡芸更是十分用心,做的飯菜精緻不說,而且決計不會把粗麪搬上飯桌,從來娘倆吃飯,都是細面做的東西,而且只要吃飯,就必定會配上湯。
這麼一想便能知道詹繡芸決計不是小戶人家的女兒,也怪不得陳氏總是喜歡來算計他們家了。
想着詹錦鳳漆黑的杏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這一世陳氏休想再算計他們家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