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麗人從軟椅上站起來,來到了他的面前,她也許擔心等藥力發作後解藥也挽救不了他。
她急切地渴望他立即表態!
兩個人相對而立,相距不足一臂遠。
他若伸手完全可以扯下他的面紗,然後她再伸手把解藥送到他的嘴裡……
江遠峰沒有伸手去扯她的面紗,白衣麗人沒有爲他服下解藥。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站着不動。
他們等什麼呢?
等待江遠峰的藥力發作?
藥力一旦發作對他們意味着什麼,兩個人心裡都清楚,一個人變成行屍走肉,沒有靈魂和思想,只有任人驅使,一個失去所愛的女人孤獨的靈魂和呼號!
白衣麗人終於不耐煩了。
她扯下了自己的面紗,面紗飄落了,呈露出那一臉春色,好似鮮花都遜色的容貌。慕容小仙,江遠峰心絃一顫,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慕容小仙怎麼會是萬壽山的女兒?
她父親是百毒幫幫主慕容井!
“答應我……我這就給你解藥!”慕容小仙與其說是脅迫,也可說是懇求。
“你怎麼會是萬壽山的女兒?”江遠峰一字一吐地道:“莫非是冒名頂替,抑或是詐稱呢?”
慕容小仙神色幽怨,緩緩地道:“我是慕容玉屏的女兒……我母親說我父親是萬壽山……我是我母親送給慕容井撫養大的。
“世上都知道我母親終身未嫁,所以對外一直都說我是慕容井的女兒,其實他是我舅父。”
江遠峰微微點頭,他想起昔年慕容玉屏爲躲避自己追殺而逃到洞庭湖請求萬壽山的庇護,那時一定是……後來慕容玉屏又離開洞庭湖回到寒煙山莊,真中原委不爲世人所知。
“原來是這樣……可是你怎麼控制得了天地盟?單就那五位護法都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他們怎麼會對你俯首帖耳?”
慕容小仙嫣然一笑道:“我們慕容家的毒令江湖中人聞之變色,另外我畢竟是萬壽山親生女兒!那些人與萬壽山素有交情……”
江遠峰道:“而你時常在寒煙山莊露面,兩地相隔遙遠,你如何控制這裡?莫非分身有術?”
慕容小仙道:“其實這是一個秘密,一個鮮爲人知的秘密。你可知道江湖上最神秘的女人是誰麼?”
江遠峰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令堂慕容玉屏了。昔年她豔名滿天下,人稱‘妖女’,就連家師苗飛鴻都着了她的道兒。”
慕容小仙輕搖螓首,道:“而據我所知,家母還遠不如雲姝姬……”
江遠峰脫口道:“你是說‘百變神蹤’雲姝姬?昔年她不過是易容一代泰斗鍾妙手的徒弟,莫非十八年竟成就其師之業績?”
慕容小仙道:“比其師鍾妙手有過之而無不及,雲姝姬不但易容獨步天下,首屈一指,且輕功承‘雲來霧去’李飄蘋親傳,成爲武林一絕。
“高超的易容術與絕頂輕功集於一身令她貌能百變,形可神蹤。‘百變神蹤’名副其實。”
江遠峰道:“想來她若果得鍾妙手與李飄蘋真傳必然如你所言,定十分了得。遺憾無緣一見這‘百變神蹤’一面。”
慕容小仙莞爾一笑,道:“其實你已經見過她了……你來‘雲軒閣’接待你的那位白衣麗人就是她,她是觀音轉世,嫦娥臨凡。
“沒人知道她有多麼美,只因她的面紗連在我面前也不取下,而她卻說,我是她天底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於是你的毒與她的易容術便
完美地結合,統領天地盟,意欲有朝一日稱霸武林。一統江湖。”江遠峰道:“可是究竟誰是真的總盟主?是你抑或是她?”
慕容小仙道:“可以說我們倆都是總盟主,不過她在明,我在暗,或者說我是真,她是假,我們倆經常是一樣的裝束,不知內情的人委實難辨真假的!
“而云姝姬有一個本領就是可以變成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除非孩童……她所以要引我爲生死至交,她自己說是因爲家母,她說天底下她唯一敬佩的女人就是家母。”
江遠峰心中暗暗一驚,在妖女慕容玉屏之後又出來一個雲姝姬。
如果真如慕容小仙所言她易容術和輕功如此絕妙,那此女必然較妖女慕容玉屏還厲害!
只因慕容玉屏靠的是豔美與毒。
尚可防備,而此女易容百變,輕功神蹤,加之慕容小仙的毒,便會無孔不入,令人防不勝防。
想來,眼前又浮現出白衣麗人那深不可測的美眸和敢比觀音嫦娥的體態仙姿!
不由輕聲道:“研製那種湯藥並讓我做試驗的一定是她的主意,對麼?”
慕容小仙輕輕頷首道:“可嘆這種藥已經研製成功……你如答應我呀?我可以爲你服下解藥!”
江遠峰淡淡地道:“我不能答應娶你爲妻,你們的用意很明顯,擔心研製的這種毒藥控制不了我。
“便想用你的美貌和肉體徵服我,其實這是一回事,無非是想讓我屈服,變成你們的人,甚至是讓你們任意驅使的工具,一個人的心如果不屬於自己他無異於行屍走肉!”
慕容小仙神色一肅,急切切道:“你真的不想要我的解藥?”
江遠峰道:“我既然選擇了毒藥,就讓毒藥折磨我吧!我願意被毒藥毀滅,也不願意被女人毀滅!”
慕容小仙眼睛中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幽怨地道:“我畢竟沒有看錯人。”
說着,探手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藥遞給江遠峰,柔聲道:
“快吃吧,這是那湯藥‘無心迷魂湯’的獨門解藥,再不吃只恐藥力發作就救不了你了。”
江遠峰毫不遲疑地接過那粒丹藥放在嘴裡嚥下,見慕容小仙將手裡的小玉瓶復又揣起便淡淡地道:“你不後悔?我服了解藥便無甚顧忌,可以來去自由了。”
說着不待慕容小仙開口,走到梳妝檯前一把抓起自己的寶刀,轉身又對慕容小仙道:“我想我該走了。”
慕容小仙淡淡一笑,道:“你相信可以走得出去麼?”
江遠峰沉聲道:“這裡是龍潭虎穴麼?饒是這‘雲軒閣’我也出得去。”
慕容小仙莞爾道:“你現在還不知道置身何處麼,告訴你,這‘雲軒閣’並非在天上,也不在雲霧裡。它是在水上,確切地說是漂泊在湖面上。”
“是一條船?”
“對,是一艘船,是天底下最大的一艘船,不論你漂過多少大海大江,決不會再見到比這更大的船了!”
江遠峰方想到自己來時沿軟梯上攀時的感覺,方相信慕容小仙的所言不假,遂道:
“我知道這是一艘船更好,因爲跳入湖內我可以安安全全地遊走。”
慕容小仙道:“我相信你渡海漂洋的水上功夫,但若是一個人身中劇毒,待毒性發作,他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時,不知道這種功夫能否管用!
江遠峰聞言一怔,道:“你說什麼?”
慕容小仙已經坐回軟椅,望着江遠峰一字一吐地道:
“告訴你吧,適才我爲
你服的並不是什麼解藥!而是一粒‘腐骨蝕心丹’。因爲你根本就沒喝‘無心迷魂湯’。
“我愛你,我要嫁給你,怎麼會忍心拿你來做試驗呢!但是,見你不肯答應我,我不得不給你吃點苦頭!”
江遠峰聞言,登時一顆心縮緊了。
腐骨蝕心丹,聽說過這種毒藥的厲害!
服了這種毒藥的人,藥力發作,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如同萬蟻噬咬,疼癢難耐,人也難耐藥力腐蝕。鐵石生鏽,木則枯朽。
江遠峰寶刀已經佩在身邊,他想抽刀殺了慕容小仙,但還是沒有出刀。
因爲殺了她,便無從去要解藥。
聽人說服了“腐骨蝕心骨’發作三次不服解藥,就會腸斷骨黑心枯而死。
人死後其血也全變成黃色,成爲毒水,其屍獸禽若食也立刻毒斃!
但是這女子口口聲聲愛自己英雄,卻用這毒辣手段,其恨難消。
然而,就是此刻江遠峰真的出刀他也未必再能殺死慕容小仙。
因爲他很快毒性發作了,先是頭一陣奇癢,像是有個小蟲在爬,接着又覺小蟲越來越多。
不但在心上爬動,又開始擴散到四肢,乃至身體的各個部位,隨着奇癢又開始了鑽心的疼痛,這疼痛像是用刀剜一點點地剜出肉,然後再撤上鹹鹽,使勁地搓弄,便鹽溶化在肉裡……
江遠峰開始還能堅持連眉也不皺一下,但漸漸的忍受不住,以手撫心窩,緊緊咬牙關,眉頭也皺成一團,只是一聲不吭。
最後終於站立不住,便盤腿坐在地上,額頭滾下大滴的汗珠,臉越來越蒼白。
慕容小仙見江遠峰忍受疼癢情景,臉上也漸漸失去了紅潤,似乎有些懊悔,但她還是坐在那裡沒動,輕聲道:
“你很難受是不是?可是我不會把解藥給你,如果你實在受不了,咱們就上牀吧。
“那時你就會覺得疼癢一點點消失……因爲疼癢不過去,給你解藥只會損害你的身體,弄不好你會心臟俱廢的。”
江遠峰對慕容小仙的話似充耳不聞,端坐不動,只是渾身顫抖不止,臉上汗如雨下,臉白如紙。
一雙鷹眼射出兀鷹一般陰冷的光芒。
如果目光能夠置人於死地,此刻在這雙鷹眼面前將無一個活人。
慕容小仙還活着,痛苦的活着。
終於,她離開坐椅,雙膝跪到江遠峰面前聲淚俱下地道:“對不起……我是真心愛你的,你再忍耐一下,藥力一過我便給你解藥……
“否則只有那樣做才能減少我的痛苦,可是你又不願意……”
江遠峰艱苦不堪,似乎沒有看見跪在面前流淚哀求的慕容小仙。
終於藥力消失,疼癢之感徐退,但他也似虛脫了一般,坐在那裡,久久不想動一下。
慕容小仙長舒了一口氣,依然跪在江遠峰面前,幽幽嘆道:“你一定嗔怨我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麼?”
江遠峰擡眼望着慕容小仙,淡淡地道:“我誰都不怨。”
慕容小仙道:“可是我不該……”
驀地響起敲門聲。屋外傳進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總盟主請開門,三護法有事稟告。”
慕容小仙輕輕拭淚,緩緩啓身,走到門前打開門,門一開,門外便伸進一柄劍抵在她的心窩上,門外有人冷道:“別動,動一動就殺了你!”
慕容小仙大吃一驚,身形後退幾步,而抵在她心窩上的劍始終未離開半寸,執劍人也隨之跟進屋來。執劍者正是冷雪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