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乘紅色小轎沿官道自北而南匆匆而行。
轎後隨行着兩個丫環模樣的碧衣女,俏容麗姿,秀色可餐。
天近薄暮,空中烏雲密佈。
小轎匆匆,爲的是在暴雨前找到投宿之地。
兩個轎伕已經汗流滿臉,而兩個碧衣少女還是不停地催促道:“快點兒走呀!天要黑了再趕上雨,那我們可就慘了。”
而轎內卻傳出柔柔的聲音:“別再催促他們,他們已盡了力。”
顯然轎內坐着的也是位女子。
轎伕更加竭力前行,難得遇上如此體貼人的主僱。
而在心裡卻暗咒欲來的風雨。
很快,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三岔路口。
看見三岔口的同時,他們也看見了路口旁的院落。
舉目四顧是茫茫曠野,這個院落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漸漸走近,看得清楚些。
見院落內有兩排草屋。
前後草屋都各有十餘間。四周是土院牆。
大門口有一株大樹,兩三人也抱不攏,樹上挑着個酒帘兒,轎伕見了歡喜道:
“這不是家酒店麼,正好歇腳兒躲雨。”
兩碧衣少女聞言便也舉目向前望去。
其中一個轎子裡的人道:“小姐,前面有三岔路口,遇一酒店模樣的院落。
“要不要在此歇腳躲雨。”
轎內柔柔的聲音道:“四外還有別的村鎮麼?”
那碧衣少女道:“只怕十里八里內還沒村鎮,眼見這雨就來了,天也要黑了,這裡是最好的去處……”
轎內柔柔的聲音道:“也好,那就先到這酒店歇腳吧。”
轎伕心下歡喜,便加快腳步,來到了院落大門口,見大門敞開,也不停足,一直把轎擡進院來,方自放下,以手擦拭涔涔汗水……
轎一落地,那兩碧衣少女掀開轎簾攙出一位雪白雲裳,戴着網紗的妙齡女郎。
這雪衣女郎發似雲堆,膚如凝雪,身段風流,舉止優雅。
在兩碧衣少女相擁下緩步向草屋走去,宛如碧池仙姝步入塵間。
草屋內擺放着幾張餐桌,已經有兩桌旁坐了食客,正在喝酒,雪衣女郎及兩碧衣少女緩步走進草屋。
早有店夥擡頭見了,驚得一怔,接着急忙賠笑,指引一張餐桌讓三人落座。
雪衣女郎瞥了眼那木凳,遲疑未決,身旁一碧衣少女自懷中取出一方絲帕鋪在凳面上。
雪衣女郎方自小心翼翼地坐下。
轉對一碧衣少女柔柔道:“另要一桌讓兩個轎伕吃喝……”
兩轎伕已在外面尋處放置好了轎子。
一頭進來,聽了個滿耳,心中自然樂不可支,尋張空桌大刺刺坐了。
一碧衣少女喊來店夥,道:“爲那邊的桌上些酒菜……”
低頭問雪衣女郎道:“小姐,您想吃點什麼?”
雪衣女郎柔聲細語道:“一盤玉晶豆仁,一盤雪衣白果,你們若想吃什麼再隨便點一些吧。”
兩碧衣少女依言,便揀自己平日裡最喜歡吃的菜又要了兩樣。
待那店夥指着轎伕一桌,問該上些什麼酒菜時,一碧衣少女告訴可上些魚雞臘肉什麼的,讓兩人吃飽喝好。
窗外這時已經隱傳雷聲,烏雲也是越來越低,天很暗,雨似乎轉眼就要傾瀉
而下。
兩碧衣少女見了,臉上都顯出快意的神色,爲終於尋到躲雨歇身之處而快意。
雪衣女郎瞥了窗外一眼,對兩碧衣少女柔聲道:“你們也坐下吧。”
兩碧衣少女方自在桌旁坐下,一少女對另一個低聲嬌喃道:“你看那邊桌上三個登徒子,老是斜眼看咱們,真討厭。”
另一少女瞟了一眼冷道:“不要臉,穿的還挺講究!”
雪衣女郎似若未聞,臉只是轉向窗外,似乎這些俗人卻不如窗外的風兒可她的意,連看也不願看上一眼……
亮燈時,三位麗女吃完了飯。
雪衣女郎見窗外黑暗一片;雷聲不絕,風雨欲來,知道今夜再難啓程。
便讓丫環問此間可有客房歇息。
店夥笑答後面一排草屋都是客房,她們若住宿店夥便引她們過去。
三麗女見兩轎伕還在飲酒,便告之一聲,今夜不啓程了,明早雨後再趕路。讓他們酒後只管到後面爲他們安排的客房歇息。
兩轎伕點頭應了,心下自樂。
店夥遂引三麗女出屋,直奔後面草屋來。
外面細雨絲絲已經開始落下,風很緊。
天也黑得可怖。
走到草屋前,店夥先自推門,讓進三位麗女。
一走進是個寬廊,一邊廂都是客房,緊閉着門。
店夥引三麗女到第四個門前,取出鑰匙門將鎖開了,推開屋門道:“三位客官正好同居一室,這間有三張牀鋪。”
聞言,一碧衣少女道:“有無雅室?最好是裡外套間?”
店夥道:“只有最東面一間雅室,已給一位客爺住下了,也不是套間。”
雪衣女郎道:“就住這一間吧,再給安排一間,待兩轎伕喝完酒煩你領他們去住。
“宿費及飯費明天我們一起結算了。”
三麗女這才走進客房,把屋門關上,屋內有三張牀,都靠東西牆壁而設。
在一張牀頭有兩把木椅,其中一個椅下有個水盆。
牀上都有牀幔。
屋角放着一個水壺,還有一隻大碗。
一碧衣少女去最裡面一張牀上輕輕以手撣了撣牀單,道:“小姐,也太簡陋了些,真委屈了您!”
雪衣女郎嫣然一笑,在牀邊輕輕落座,道:“出門在外,哪會像在家裡,將就一下吧,好在只住一宿。
“若非遇雨,咱們寧可投宿野外,至少外面還有清風明月,總強似這污濁不堪之地。”
撣過牀單的少女道:“小姐,也許那間雅室會比這裡清潔舒適些,待我去與那邊客官說說,與他調換一下房間。他的宿費咱們替他付,他總不會不肯。”
雪衣女郎展顏一笑道:“冰清,你倒會變通。”
便對另一少女道:“玉潔你陪她去,只是問問人家肯不肯,別太勉強了。”
兩少女甜甜爽爽地應了聲,便走出去。剩下雪衣女郎獨對燈火,默默期待。
有頃,兩少女滿臉失望地回來,那冰清道:“真是個怪人!他不肯……”
雪衣女郎柔聲道:“那就算了。”
那玉潔這時取過水盆,提水過來,倒了些水,以手一拭,水尚溫。
便端到雪衣女郎面前放在地上,道:“小姐,洗洗腳吧。”
雪衣女郎正欲開口,微生一怔,輕聲道:“
門外好像有人……”
說着門外有人,門外人已經在輕輕叩門了。
“許是那個怪人同意換房間了。”冰清欣然來到門前,把門拉開,一見外面來人,驀地一怔,冷道:“你們找誰?走錯門兒了!”
門外站着三位華服公子,都佩着劍。
所以冰清一見三人就面若冰霜,就是這三人在餐室曾不時地瞧她們,對於她心裡認定的登徒子,自然不會有好臉色了。
門外當首的一位公子微微一笑,道:“沒有走錯,我們要拜訪的正是三位姑娘。”
說着不待冰清說話,邁步進屋,身後兩公子也隨之進來,後進的一人並順手關上了屋門。
冰清早退後幾步,冷道:“誰讓你們進來的,怎麼這樣厚顏無恥!要進來也得經過我們允許。”
玉潔將雪衣女郎腳旁的水盆推到牀下,緩緩起身,望着進到屋來的這三位不速之客,附聲道:“你們有什麼事就說吧,若沒事就請出去,我們小姐該休息了。”
雪衣女郎的臉轉向窗外。
窗外已經聽到風聲,雷聲隱隱,不時劃過一道電閃……對這三位公子她看都不願看一眼,在她心中自然認爲俗不可耐了。
三位華服公子並不因爲這兩位少女的冷言冷語而覺難堪。
爲首的公子微微一笑,道:“身處荒野客棧,又值雨夜,寂寞得很。我們便想過來,大傢伙說說話兒,這樣不好麼?”
冰清冷冷道:“誰願意和你們說話兒,你們還是快點出去,免得惹我們小姐不高興。”
另一華服公子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一張空牀上,揚聲道:“可是我們高興在兒,你們能怎樣?”
另外一個公子見了,也走到最後的那空牀上坐下,展顏笑道:“人生真應該有這麼一張牀。”
冰清一見便急了,室內三張牀已被人佔了兩張。氣咻咻道:“你說什麼?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最後站立的那爲首的公子並不理睬她的大聲喊叫,緩步走到雪衣女郎坐着的那張牀前,面對臉朝窗的雪衣女郎笑道:“小姐,外面漆黑一團,你看不見什麼的。”
雪衣女郎淡淡地道:“如果我身邊總有你們這樣的男人,我更願意是個瞎子。”
任何一個在女人身邊的男人聽了這句話都會覺得很難堪。
一個使人寧可成爲瞎子也不願看的男人,只怕是男人中最卑賤的事。
而這位公子居然沒有被激怒,只是漠然道:
“小姐是不是瞎子並不重要,而在下只願不是瞎子。
“瞎了的美人也會有人追求,而瞎了的男人卻無法去追求不瞎的美人。”
玉潔搶上幾步站到雪衣女郎身前,用身體擋住雪衣女郎,冷道:“無恥之徒!你敢調戲我們小姐。”
華服公子冷冷一笑,道:“別說得這麼難聽,怎麼一個男人願意接近一個美麗的女子就是調戲?
“誰又能保證一個美麗的女子不做夢都希望男人的接近。
“女人的美麗不能使男人樂意接近還能算是美麗麼。”
對一旁牀上坐着的公子道:“老兄,你如果讓這位姑娘坐在你的牀上,她肯定不會拒絕。”
那位公子聞言,緩緩站起,朝玉潔冷道:“我希望你像他說的那樣坐在這張牀上來。
“難道你就不願意有一張屬於自己的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