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莊是個小屯子,小虎和大寶子失蹤後,士兵和家屬們幾乎喊遍了全村,兩個孩子仍不見蹤影。
我問了一下那幾個報信的學生:“他們倆到誰家找水去了?”他們說:“屯西道南第二家。”
根據幾個學生說的他倆去的人家,我和宋大哥領着士兵跑到了跟前。這家是個三間房的小院,看樣子日子過得還是不錯,一圈小土牆,還有一個門樓,屋裡已經熄燈。我使勁敲了敲大門,屋內亮起了燈。宋大哥等不及了,飛起一腳將大門踹掉半扇,士兵們蜂涌而入,用槍對準了屋內。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拄着柺杖七十多歲的老漢顫顫微微地走了出來。
“大爺,有兩個小孩到你家找水喝沒有?”
他打了個唉聲說:“來過。”
“人呢?”
“被人帶走了,老總這事可怨不得我們哪!”
“被誰帶走了?”
他沒有回答,遞給我一張紙條。
藉着窗戶透出來的微弱燈光,我一看紙條,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咱們原來都是一夥的,我本不想和你們做對,但解放軍端了我老窩,害得我無家可歸。只好借你們的錢用一用。兩個小孩是我帶走的,我不想傷害他們,只要你們留下錢財就將他們放回,並保證你們安全地走出雲霧山。如有意把錢財送到屯西小山崗的山神廟裡,錢到放人,不到就收屍吧!另外只許一個人帶一輛車來,不準帶傢伙。”落款是“黃天雄”。
我擡起頭問他:
“這黃天雄是什麼人?”
“他是岫巖的保安團長,他哥哥是雲霧山大刀會的壇主,這哥倆可惡啦!”
“他怎麼到你們家來了。”
他沒有吱聲,從他囁嚅的樣子我估計這裡邊是有難言之隱。
宋大哥在一旁不耐煩了:“快說,不說我斃了你!”
說完把槍對準了他的胸口,“嘩啦”一聲把子彈推上了膛。
老漢嚇得腿一彎就要下跪,我急忙扶住了他:“大爺你不用害怕,我們絕不爛殺無辜,你就說實話吧。”
他嘆了口氣說:“作孽呀,我那不孝的兒子是大刀會的人,今晚他們來到我家,正碰上兩個孩子來找水喝,就被帶走了,叫我把條交給你們。就這麼個事,反正我也這麼大歲數了,你們照量辦吧!”
事情搞清楚後,我們回到了車隊,周科長他們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我們。
見了面我把情況一學,立刻引起了爭議。
趙排長說:“這兩個小孩也不是咱們的家屬,他們自己亂跑跟咱們什麼關係?再說他們在土匪的手裡,情況咱們又不清楚怎麼救啊?我看就算啦,土匪看他們是小孩也不一定就殺他們。”
周科長則認爲:“這兩個小孩跟了咱們好幾天,在關鍵的時候連死都不怕,幫助老軍醫搶救傷員、運送彈藥,實際上他們已是我們中的一員,我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在他們爭議的時候,老軍醫和幾個孩子眼巴眼望地看着我。一個小姑娘拉着我的衣襟,仰着頭,滿臉淚水:“隊長叔叔,救救他們吧。”
家屬也都圍了過來焦急地瞅着我,玉蓮說:“救救他們吧,都是沒媽的孩子。”
馬瑞芳雞皮酸臉地說:“小貓小狗叫人偷了還心疼呢,這麼大的兩個孩子叫土匪抓去了,我們要不管那還是人嗎?”
看着這些亂哄哄的人羣,一個冒險的營救方案又在我的腦海中形成。
我把周科長、趙排長叫到一邊告訴他們:“我的主意已定,這兩個孩子必須得救,根據土匪偷偷潛入屯中綁走兩個孩子然後索要財物的情況來看,匪徒人數肯定不多,如果要是大股土匪必得采用偷襲而不能用綁架的方法。我決定由周科長、趙排長他們負責帶四個班負責屯中家屬的安全,從現在起,把家屬集中在一起,部隊進入臨戰狀態。我出面交涉,宋大哥扮成老闆子趕一輛毛驢車,車上裝上四支皮箱子以麻痹敵人,老三老四帶兩個班跟隨在後,一旦打響馬上接應。如果我回不來就由周科長,趙排長負責把家屬護送到地方,同時注意雲霧山的大刀會可能襲擊我們。”
任務佈置完後,我鬆了一口氣。周科長和趙排長擔心地瞅着我:“能行嗎?”
“沒問題!”
然後按計劃開始行動。
對於這次行動的把握性有多大,我的心裡真沒有太大的底,因爲不知道對方的情況,同時對方又要求不準帶武器。但有一點我的心裡有底那就是我們倆的武藝和膽量。爲了把握一點,我們分別把匕和手榴彈藏在箱子裡。這一次趙傑給玉蓮的袖珍手槍派上了用場,因爲它體積小把棉鞋帶鬆開插在鞋幫里正好。準備完以後,我們坐着一輛裝着幾隻大皮箱的毛驢車向小西崗走去。
小西崗的山神廟是個只有一間房的小廟,距屯子也不遠只有二里地左右。月亮露臉,我們開始出,到了地方月亮才掛上了樹梢。
由於和土匪打交道的次數多了,我對他們的心態是瞭解的。他們不但心狠手辣,而且狡詐、疑心大。爲了不讓他們懷疑我們交換的誠意。老三和老四帶着兩個班在我們走出一里多地後,纔開始出,而且是從道兩邊的樹林裡偷偷尾隨的。
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這黃天雄不但心狠手毒而且非常狡猾。當他得知黃天英他們肯定下山後,就帶着他的二十餘人潛伏在大刀會的會徒家。車隊進入劉莊時他們正在那裡,只不過看警衛士兵武器精良,沒敢做非分之想。
正在他老虎吃天無從下口琢磨待車隊被哥哥他們截住後如何從後面下手的時候,小虎和小寶子跑到他呆的人家討水喝。他誤以爲是家屬的孩子,心想這可是個好機會,反正這夥人也跑不出大哥的手中,自己何不先敲他一把多撈了一點外快,不行也不搭啥。於是就綁架了孩子,留下了條,回到小西崗的山神廟。
匪徒們埋伏在山神廟兩邊的樹林子裡,只留下幾個人在廟裡看着孩子。
在我們到達山神廟的時候,四處寂靜無聲。但我知道在那黑洞洞的山神廟門和兩旁的樹林子裡匪徒們的槍口正對準着我們。
到了山神廟前的崗子下,從門裡傳出一句陰沉的聲音:“站住,東西帶來了嗎?”
“全部帶來了,孩子呢?”
“二爺我說話算數,孩子好好的。”
“那好,你把孩子放下來我們領走,東西給你們留下。”
廟裡的人一聽,哈哈大笑起來:“你拿二爺是三歲小孩子哪,拿些空箱唬弄我?孩子一領走,我啥也撈不着,小子你挺會算哪!”
“你既然不相信,可派人下來看,我也可以提一箱到屋裡叫你們看。但是有一條,我必須見到孩子,否則我們將點着皮箱,這上面我們可都澆了油!”
廟裡一下靜了下來,稍過片刻,那個人說道:“好,小子算你們狠,你們提着箱子上來吧。”
話說完了,兩個匪徒押着兩個孩子走出了屋,他倆一見到我,連掙扎帶喊:“隊長叔叔,救救我們!”
“孩子見着了,快提着箱子上來吧!”
我們倆個互相遞了個眼色,每人提了兩隻大皮箱順着臺階走到廟門前。
就在我們眼看到了廟門的時候,廟裡點起了兩支火把,三個匪徒從屋裡走出來叫我們放下皮箱舉起手,然後把我們的身上挨排摸了摸。藉着這個空我往屋裡一瞅,只見一個面目猙獰的人坐在一把破凳子上,身邊各站着兩個身着保安團軍服的人端着槍對準着我們。
匪徒搜查完了轉身向他報告:“二爺,身上乾淨。”
二爺命令他倆:“把皮箱提進來。”
兩個匪徒剛要彎腰拎箱子,我說:“慢着,咱們有言在先,你必須放了孩子才能拿箱子。”
他眼睛一瞪:“你不想活啦!”
“既然來了也沒打算回去,我告訴你,這箱子裡除了金銀財寶外,還有美國的定時炸彈。你們拿去也白搭,一開箱它保準炸,非得我們自己開不可。”
沒想到我這情急之下順嘴胡編的話竟把他唬住了,他半信半疑地說:“小子,你不是唬我呀,我怎麼就沒聽說過有這玩藝?”
“你要不信就叫人開開看,保準這小廟飛上天。”
那時候的人不懂什麼科學,也沒見過什麼新式武器,反正都覺得美國的武器好,什麼新鮮玩藝都有。
黃天雄眼珠轉了轉:“那好,你把箱子提上來我看看,告訴你不許耍猾頭!”
我們把箱子提進屋,剛想往他跟前靠,他說:“站住,就在那打開!”
我心想這下可壞了,這傢伙真是老奸巨猾,不過也沒有其它的辦法,只好彎腰打開一隻箱子。
家屬們的皮箱裡究竟裝的是啥,我還真就不知道,心想千萬裝點好東西,還真就不錯,打開的這隻箱子上面是一件紫貂皮大衣,下面是綢緞衣服,在火把的輝映下,閃着五顏六色的光。幾個匪徒情不自禁地湊到了跟前,低頭往下瞅。在我打開第二隻箱子的時候,黃天雄也沉不住氣了,從凳子上站起來,撥拉開匪徒,湊到我的跟前低頭瞅着箱子。
我見時機已到,輕輕地咳了一下,宋大哥掀開自己跟前的箱子,口中叨咕着:“這些老孃們把金子藏哪去了?”伸手從箱子裡飛快地摸出兩顆手榴彈,用手拉着弦喊道:“不許動,動就炸死你們!”
就在他們一楞神的空,我從鞋幫中抽出手槍頂在黃天雄的胸口上,匪徒們傻眼啦,宋大哥命令他們:“把槍放下,把手舉起來!”
他們瞅着黃天雄,我用槍狠勁頂了黃天雄一下。黃天雄不是好氣地說:“叫放下就放下瞅我幹啥?”
匪待們順從地放下了槍。
要說小虎和大寶子也真不簡單,在和平的年代像他們這十五六歲年紀的小夥還跟父母撒嬌呢,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撿起匪徒扔下的槍每人端着一支,把槍口對準了匪徒,六個匪徒舉着手乖乖地站在一旁。
黃天雄低頭瞅了一眼頂在胸口上的手槍:“兄弟,這是幹啥呢,買賣不成仁義在,我把人放了就是了!”
“你少廢話,趕快跟我們走!”
“往哪走?你們是走不掉的,外面都是我的人。”
“走不掉就先崩了你!”
他臉上露出鄙視的神色說道:“兄弟,別嚇唬人,就憑你這支老孃們玩的傢伙還能打死人?”
說着話的空,我見他在偷偷吸氣,頂在胸口的手槍抖動了幾下,我馬上明白這個亡命之徒在吸氣運力,準備做拼命一搏,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只聽“啪”一聲槍響,黃天雄身上一哆嗦,我一見又連開兩槍他才臉掛驚訝的神情慢慢地跪在地上,我飛起一腳將他踢翻。這美國的袖珍手槍還真像他說的那樣,不但聲小,而且威力也小,如果不是我對着他的心臟還真就打不死他。
小廟兩側樹林子裡的匪徒們先頭聽到“不許動”的喊聲就想蠢蠢欲動,但是由於沒有聽到黃天雄的命令,於是從樹林子裡走出來聽着動靜。槍響以後,他們馬上就向小廟跑來。正在這時,老三老四帶的隊伍趕到了,機槍和衝鋒槍聲響成一片,這幫匪徒扔下八具屍體後消失在黑乎乎的林子裡。
這次冒險的營救行動就這樣成功了。我們押着六個俘虜返回了屯裡,此時已接近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