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微的身體不可置信的顫抖了一下,聲音也帶着斷斷續續的顫音:“所以說這一切都是母后的手筆了?”
高雲燕俯下身伸手扶起自己唯一的女兒,帶着一絲溫和的說道:“總有一日,你要貴爲東渚的皇后,皇宮裡自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這麼一個小小的歌姬你都放不下,將來怎麼統領後宮,母儀天下?”
軒轅微看向高雲燕的眼神也淒厲了起來,彷彿高雲燕說什麼她都沒有聽見一般,只知道呆愣愣的點點頭,從小她都懼怕服從自己的母后,而母后的眼睛裡除了自己的後位,就只有自己的皇兄了,但母后有時候對自己的皇兄也是不冷不熱的,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能令母后失去理智的事情,而軒轅微不知道的是,高雲燕,自己的母后,在南陽王世子死的那一天,就把自己的理智牢牢的抓在了手裡,再也不會露出自己的一點軟肋。
“你外祖父昨天來了,還在石橋那裡碰見了林家家主林斛臻,想必是林斛臻去見了林雅薇那個賤人,現在你父皇一有空就往她那裡跑,也不知道她給你父皇灌了什麼迷魂湯,不過,這些都不是你該擔心的,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持着一國公主的風範,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今日要不是本宮阻攔你,你跑到朝歌太子那裡去鬧騰,才真正的是丟了西昭的臉面。”高雲燕言語嚴厲的說道,其實,這宮裡的形勢不好,那宮外的形勢又豈能好了多少,林家和高家分庭抗禮,互不相讓,每次上早朝,不爭個面紅耳赤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皇上又把鎮北姜家召了回來,高雲燕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到皇上此舉是何目的,只好吩咐高家裡的人靜看其變,她就要看看這軒轅傲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香薷,帶公主回她的寢殿,好好的看着她,讓她好好的反省反省今日的所作所爲。”高雲燕沉聲對軒轅微身後的婢女香薷吩咐道。
“是。”香薷恭敬的朝高雲燕行了一個禮,便攙扶着有些心神不在的軒轅微往她的寢殿走去,軒轅微就像是一個被剪斷線繩的風箏,無所依靠,心不在焉。
西昭的都城已經是溫暖的天氣,暖的只穿一襲薄紗也可禦寒,而在千里之外的北荒,人人身着厚重的大裘,張嘴說話之間,便有絲絲白氣冒出,滴水可結冰。
“元大人是信不過常雲,所以對常雲閉口不談嗎?”常雲又給元祿斟了一杯酒,因爲酒烈,而常雲喝的又多了一些,少年白皙的臉上染上了一圈一圈的紅暈,就像天邊遲遲不肯落下的晚霞。
“你想聽的,我已經都說了。”元祿淡淡的笑着,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
姜常雲冷冷的哼了一聲,正要開口說下什麼,身着黑色鎧甲的士兵推開厚重的粗布門簾,大喊了一聲:“報告。”
談話被打擾,姜常雲不悅的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什麼事情?”
“回稟將軍,姜元帥要見元大人。”士兵彷彿也明白自己此刻不該進來,打擾了將軍的雅興,只好低下頭,沉悶的回答道。
“我爹要見元大人。”姜常雲在嘴裡慢慢的重複一遍,隨即眉頭皺的很緊,他心裡明白,自己的父親一直不願意自己去追求過去的事情,想來是父親知道自己把元祿請進了自己的營帳,怕元祿和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事情,所以才提出要見元祿。
“你讓姜元帥等一會,我還有些事情要請教一下元大人。”姜常雲對那小兵吩咐道。
那士兵聽到姜常雲這麼說,臉上露出了爲難的神色,沉吟了半晌,才慢慢的開口道:“將軍,元帥點名現在就要見到元祿大人,不然就軍法伺候小的,小的.......”
姜常雲氣悶的摔了摔手裡的碗,一臉泄氣的樣子,反觀元祿倒是樂呵呵笑了起來,站起身來,走到姜常雲的面前,拍了拍姜常雲的肩膀,淡笑道:“年輕人,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自己的姑姑和姜家當年在絕心崖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的姑姑又是怎麼死的,榮極一時的姜家又是怎麼樣被髮配到北荒的,這個答案很複雜也很漫長,以後你會有很多時間也尋找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說完,元祿再也不看姜常雲一眼,便跟着那士兵走出了營帳,北荒雖然寒冷,但太陽卻是極爲充足的,元祿走出營帳,擡起頭,和那大大的太陽打了照面,陽光刺眼,元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師兄,你看,父親送給我的小馬駒是不是比你的厲害,這可是西域敬獻來的汗血寶馬呢。”
“師兄,你可不可以在明日的比試中讓我三招,明知道我武功沒有你的高強,師父還讓我和你比試,真是要氣死我了。”
“師兄,北山上的梅花都開了,我們騎着我的那匹汗血寶馬去踏雪尋梅可好?”
“師兄,這北上又寒冷又無聊,師父又古板又嚴苛,一點也不好玩,什麼時候我們去山下玩一玩可好,我已經好久沒下山去玩過了。”
“師兄,你說我倆指腹爲婚了那麼久,你們袁傢什麼時候上門提前下聘啊?”
“師兄,對不起,我好像愛上軒轅傲了,要做他的梅花夫人了,從今以後我都會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師兄你也另娶佳人吧。”
元祿緩緩的伸開手掌,北荒的風聲呼嘯,可那聲音一直纏繞在耳邊揮之不去,那是姜梅影,自己的小師妹,最後的聲音:“師兄,我求求你,好好的照顧我的兒子,他還那麼小,就要失去母親了,這一生定然會過的很苦,所以,我求你,讓他好過些。”
不是生逢亂世,身不由己,卻風揚輕沙,刀劍暗啞,十里紅妝,葵鏡青黛,當他提劍劃破金鑾殿時的寂靜,當她抱釵跳入絕心崖時的悽絕,一切都化爲了雲煙,成了空白,梅影,那麼多年過去
了,我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只是想更靠近你一些,只是物是人非,姜家還在,你卻不在了,當年你要是不那麼決絕剛烈,現在呈現給我的是不是一種別樣的風景線,在我來到北荒時,你是否還能言笑晏晏的給我一個擁抱呢?
元祿看了看四周,旌旗翻飛,兵戈如林,喊殺聲震天,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那血跡斑斑的絕心崖,他往前走了一步,轉過身,便就是一個曾經。
“元大人,請跟我來。”那士兵躬下身子對元祿說道。
元祿點點頭,淡笑道:“有勞了。”隨即,便跟着那小兵往姜合愷的營帳裡走去。
除了姜輔尚,這姜家軍營裡官職最大的就是姜合愷了,四十不惑的年紀,只剩下滿身的風霜,長年累月的戰爭,是他早早的染上了華髮,整個人透着一股難言的蒼老與疲倦。
“元大人,別來無恙。”姜合愷站在軍營的書案前不鹹不淡的寒暄道,他出聲的時候,火盆裡的炭火正噼裡啪啦的響着。
“姜元帥,客氣了。”元祿儒雅着說着,慢慢的走到書案不遠處的會客席,盤腿坐了下去。
姜合愷嘴角噙起一絲苦笑,也慢慢坐了下去,開口說道:“你和常雲沒有多說些什麼吧,過去的事情我不願意他也牽扯進來,所以,我今日見你,你也不要以爲我已經原諒了你。”
元祿清淡一笑,好像是看破了這世間的繁華,以一種最卑微的姿態坐在姜合愷的面前,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
“這樣的美夢我是不會做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此次前來是受了皇命,來宣讀聖旨的。”
姜合愷輕輕的哼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皇上又讓我們姜家爲他打哪一場仗?”
元祿自是不會在意姜合愷的態度,淡笑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哪能什麼榮華富貴就讓你一人全佔了不成,此次不是讓你們打仗,也不是什麼貶謫,而是......”
元祿故意拉長了音調,吊起姜合愷的胃口,姜合愷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元祿,看看這個故人要耍什麼花招。
“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和姜元帥也犯不上兜什麼圈子,”元祿輕輕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我元祿只想問姜元帥一句話,想不想恢復姜家以往的榮光?”
話盡於此,姜合愷也是個精明人,眼神一閃,隨即明白元祿的意思,這是皇上要給他們姜家一個機會了,可想到自己妹妹梅影慘死的境況,姜合愷輕輕的搖了搖頭,非常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師妹是死了,可師妹的兒子卻活着不是嗎,阿宇的舅舅?”元祿嘴裡噙着笑意說道,眉眼間綻開的笑意如同三月間未落盡的桃花。
姜合愷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向元祿,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對啊,他只顧着往日的仇恨,怎麼忘記了自己的小外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