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傷了,"我幫着她扶着柳靖遠,"他以一敵四,雖將張孝年他們四個全殺了,可是自己也差點丟了命,"回想起柳靖遠重傷之時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我的鼻子止不住又酸了起來。
墨染驚呼,"呀,那我師叔說的真是你們,"邊說她邊扶着柳靖遠,"快,快跟我去見我師叔。"
"你的師叔?"我跟在後面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一邊問,心下卻已經想到了,"就是那位錢郎中嗎?"
墨染點頭道,"就是他了,我晚上一回來,師叔就拿了一對鐲子給我瞧,說這村子裡來了一對男女,氣度都很是不凡,男子受傷很重,顯然是被高手所傷,他知道我在找柳總管和娘娘您,心裡就有些懷疑,於是故意將萬香丸開了高價,逼那女子拿了那對鐲子出來,可是那鐲子他看了半天,只看出價值不菲,卻無法由這鐲子看出這對男女的身份,於是,就只好等着我回來的。"
我這才瞭然,原來那錢郎中並不是貪財,他之所以獅子大開口,只是爲了從我們身上的物品探測我們的身份,難怪,他當時瞧着我的眼神那樣奇怪!
"那你這會子是要去找我們嗎?"柳靖遠身子高大,墨染扶得顯然有些吃力,我邊幫着墨染託着他,邊問道。
"回娘娘,正是,因我並沒有留意過娘娘佩戴的首飾,也認不出那鐲子來,心裡一急,就顧不得天黑,只想着早些親眼去看一看,不想竟在這裡遇上你們了,"說到這兒,她又一頓,奇怪的看着我,"咦,怎麼天這樣晚,娘娘,你們卻出來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再看柳靖遠的頭耷拉着,除了大口喘氣,已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樣子,我心下着急,就道,"這些事回頭再告訴你,柳總管身上的傷要緊,還是先顧他吧。"
墨染就點點頭,於是,我們齊心將柳靖遠連扶帶抱,倒也就快了許多,不多時,就到了莊西一戶竹廬前。
竹廬裡還亮着燈,墨染高聲叫了一聲,就見裡面奔出一個小童來開了門,笑道,"墨姐姐,師傅才還在說,你這會子不回來,怕是已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呢。"
墨染點點頭,道,"快請師叔,我這個朋友傷又發了。"
說話間進了屋,竹廬裡清爽乾淨,處處溢着一絲藥香,那個錢郎中正微笑着看着我們,我忙向他見禮,"錢先生,又要勞煩你了。"
如果說上次對他的愛財如命有些瞧不起,這會子卻是真心實意的尊重他的。
他點點頭,就和那個小童將柳靖遠扶進了裡屋,不一會兒出來了,就道,"他的傷口繃開了,才我給他服了萬香丸,又讓他喝了安神湯睡了,一覺睡醒後,精神就能恢復了,皇后娘娘放心。"
我忙斂袂一禮,"錢先生醫術高明,是當世華佗,柳總管得錢先生幾番救治,小女子心下不勝感激,只是,山野之中,錢先生還是不要這樣稱呼小女子,一來,此地不是講究繁文俗禮的地方;二來,恩人跟前就生分了。"
錢郎中就哈哈大笑,"都說當今皇后恭歉憐下,賢良淑德,如今看來一點不假,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小人也就從命吧。"
說着,他從竹案上拿起一個小布包,"小人爲探您身份,不得已出此下策取了您的鐲子,如今物歸原主,還請您恕罪了。"
我雙手接過,又雙手放了回去,"這幾天聽趙大媽一家說了不少錢先生的事,真真是老百姓的救命菩薩的,只是無米不成炊,縱然是錢先生,也是要錢去買藥的,這對鐲子於我乃是身爲之物,於先生卻可以造福百姓,還是把它留在合適的地方吧。"
"哈哈哈,"錢郎中是個直爽的人,聽我這樣說,也就不再退卻,點頭道,"既然如此,老朽就替這方圓百里的老百姓謝謝你了。"
說完,他就喚來小童,命領我去後面休息,我又驚又怕的鬧了這半夜,也睏倦了,謝了錢郎中,就隨着墨染去睡不提。
只是心裡有事,雖然睏倦,醒的卻早,我起身時,墨染正在牀邊守着,見了忙道,"娘娘,您不再睡會兒?"
我搖搖頭,想了想,我又正色對她道,"昨兒晚上我就說過,這裡不是講究繁文縟節的地方,你也改改口,嗯,就……,"說到這裡,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應該比我大,就叫我七妹吧。"
"七妹?"墨染點點頭,卻又奇怪,"爲什麼是七妹,不是別的?"
我邊穿衣服邊笑道,"我在家族裡排行第七,之前在那戶農家養傷時,爲了掩人耳目,我叫柳總管哥哥,他就是叫我七妹的,你自然也要叫我七妹了。"
墨染邊幫我穿好衣服,邊拿了梳子來幫我梳頭,她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問,"娘娘……呃,七妹,您……您有什麼打算沒有?"
她突然的問起這個,我的呼吸頓時一窘,頓了片刻,我老實的搖頭,"不知道,這些天發生的事太撲朔迷離,我的心已經亂了。"
"可是,我總覺得皇……妹夫他不會有那個念頭,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她邊給我梳着頭,邊道。
我苦笑,"這幾年來,他的心思一向令人難猜,我和他夫妻這麼多年,陰的陽的我都看過了,"說到這裡,我回首向她一笑,"倒奇怪了,怎麼你卻對他這樣的有信心,他不是一直都陽奉陰違的嗎,否則你和石先生怎麼會落得這樣的地步?"
墨染拿着梳子的手就停了下來,她低着頭想了想,"他確實是個陽奉陰違的人,可是七妹,你想一想,他做什麼事,其實都是爲了他的江山他的皇權,該犧牲的就算是他至親的人,他也一點都不含糊,可是不該犧牲的人,他也絕沒有胡亂殺過。"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愈發清亮,索性丟了梳子,坐到我身邊,繼續說道,"七妹,你再想想,如今靜寧王才除了,不管是朝政還是江州兵權交接,他都會有好一陣子分不了心,而您如果這時候死了,中宮再次虛懸,勢必又要引來朝臣覬覦,您說,他會不會在此時生這樣的事出來呢?"
我瞪大了眼看她,繼而搖頭,"不會。"
"那就是了,所以,他再怎麼陽奉陰違,也絕不會肯給自己找麻煩,所以我說,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墨染定定點頭。
"那,我該怎麼辦呢?"不知道當局者迷說的就是我此時的心境,看着墨染,我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
墨染沉吟了一會兒,就對我道,"我倒有個主意,不管他是不是有這樣的心,都能叫他無計可施。"
"什麼主意,"我心裡頓時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我或者已經對慕如風死了心,可是,可是我的燁兒還在宮裡,如果我還能有回宮的餘地,爲了燁兒,我一定不會放棄。
墨染就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聽了她的話,我心裡先是一喜,繼而又狐疑道,"這,行得通嗎?"
她點頭,"您當着滿朝文武出現在他跟前,他就算真的有殺了你再嫁禍於人的心,也已是使不出來了。"
我握着她的手,感激的道,"墨兒,我該怎麼謝你?"
她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後,才道,"石哥哥在宮內,還請七妹多照顧了?"
說到石非凡,我心裡頓覺歉疚,"你這樣說,我就慚愧了,上次的事……,"想到那次送石非凡出宮不成,卻險些誤了他的性命,我懊悔非常,覺得很是對不起他們。
她卻依舊輕輕的笑,"那次的事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
看着她滿臉無奈而又清苦的笑着,我想了想後,就咬牙,"墨兒,你放心,我回宮後,只要有機會,我一定不會放棄這件事。"
墨染將頭輕輕的靠在我的肩上,"這其實,已經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在聽墨染的那個主意後,爲着慎重,我們中午時,又和柳靖遠商量了一下,他服了萬香丸又休養了一夜,精神果然不錯,然而聽了墨染的提議後,他卻表情複雜,眼裡是隻有我能看得懂的情緒,有無奈,有不捨,有遺憾……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就將頭轉向一邊,墨染卻沒有留意我們的變化,依舊滔滔不絕的道,"由我陪着娘娘回去,而柳總管你就留在這裡繼續養傷,一來你的傷確實很重;二來,你這些天和娘娘孤男寡女的,若讓人知道了,難免讓人心生垢疑,所以,我們三個人一定要統一了口徑,絕不能讓人知道我和你們分開過,回宮後,我會回皇上說,因你我二人都受了傷,所以纔不能及時帶娘娘回宮,而你的傷尤其沉重,到今天都還不能下牀,又怕皇上等的急,這才由我先帶了娘娘回宮的。"
她這番說詞實在完美,聽在誰的耳裡都會無懈可擊,我和柳靖遠之間的嫌疑被她這樣一說,立時洗得一乾二淨,我偷眼瞧柳靖遠時,他的眼神亦正好飄了過來,眼裡,滿滿盡是蕭索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