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青綾居然很高興的樣子,我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是啊,我最尊了,皇上一道聖旨,將我變成了滿宮上下所有人的靶子,十八般武器全對着我呢,你倒這樣高興起來。"
我到底沒說我亦是夏陳兩家眼裡釘子的事兒,實在怕嚇着她。
她正替我捏着肩膀的手就一停,愣了愣才驚呼道,"呀,正是呢,娘娘,如今您榮寵日盛,別人還不要吃了您?"
我"哧"的冷笑,"更盛的時候還在後頭呢,那時只怕她們生吞了我的心都有。"
青綾哪裡知道我話裡所指的,乃是慕如風隔不多久就會封我爲後的事,她沉默了一會兒,就道,"娘娘說的正是呢,皇上這樣寵愛娘娘,只怕將來還要再晉娘娘的位份,只是奴婢想着,雖然她們心裡嫉恨,可是娘娘那時位高權重,她們也是奈何不得的,倒比以前任人欺凌的強,"說到這兒,她還笑了出來,"難道,她們還敢拿刀子徑直來殺娘娘不成,要說背後的小手段,不管位份是高還是低,總是要經受的,下點兒心思防着就是了。"
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就點頭笑笑,"也只能如此了。"
說着,又問龍井的情況,自從那日鬧了以後,她雖還在宮中,卻一次也沒有來見過我,而她那日說的幾句話,亦一直成了我心裡的刺,我分明記得她這樣說時,眼裡明顯有一股怨毒,讓我心裡發冷。
那實在不像是從我妹妹的眼裡表現出來的,而她,是我最親最想最牽掛的妹妹呵!
分明不過一年多,此時能夠再見面,分明是老天爺的開恩,可是此次相見不過短短的日子,她居然讓我像不認得了。
青綾道,"小姐那日回屋後,聽說摔了兩個花瓶,倒也沒鬧出什麼來,只幾日也只是悶坐着,偶爾去後園子裡走一走,倒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說到這兒,她擡頭看了我一眼,笑着道,"奴婢很奇怪,小姐不是說,她留下來是爲多陪陪您麼,怎麼這幾日卻又不見過來,別是和娘娘那日鬧了後,臉上抹不開吧?"
"誰知道呢,一年多不見,她的性子竟這樣古怪起來,我居然半點都看不透的,"想到龍井,我有些擔心,亦有些煩。
"要不,奴婢一會兒過去瞧瞧吧,自家親姐妹的,哪裡就能留下心結來呢,"青綾笑道。
"不必了,隨她去,"想來定是我往日太寵她的緣故,今日藉此機會晾一晾她,壓壓她的性子不會有錯。
接下來的日子,龍井依舊沒有來看我,倒是母親見我精神好了,每日裡都來陪我說會兒話,叮囑些我要注意的,又誇青綾道,"聽說那日還是你看出娘娘要生了呢,不想你一個姑娘家,竟懂這個?"
青綾就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誇獎了,奴婢哪裡懂啊,是太醫給娘娘請脈後,已察覺了娘娘脈象中有要生的跡象,背後囑咐了我,又有穩婆將要生的情形細細告訴了奴婢,是以奴婢那天見娘娘那樣,就知道是小皇子的胎胞兒破了,這才趕忙着去傳信。"
我倒奇怪了,"怎麼那幾日,太醫就已看出我有要生的跡象了麼,我卻不知道?"
"太醫怕娘娘緊張,哪裡敢說呀,都只在背後預備的,娘娘忘了那天中午,姜院首給娘娘請脈後,不等娘娘吩咐就告了退麼,他那時就是因爲這個,不敢再耽擱的緣故了,"青綾此時說來,倒是極輕鬆的。
母親就點頭,"哦,也難怪不多時,就見穩婆們全都住進來了呢,卻是因爲這個。"
又說了幾句閒話,我到底忍不住,就問母親,"龍井這幾日怎麼沒有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見她每天都悶悶的,除了到後面園子裡逛逛,竟和我也很少說話了呢,"提到龍井,母親也是一臉的納悶。
我就有些生氣,"在皇上跟前口口聲聲直說是要留下來陪我,可從那天以後,我卻一次也沒見過她,娘,您不覺得妹妹如今變得很奇怪嗎?"
母親小心的看着我的臉色,"雲霧啊,你別怪她,她,她想來是心裡難受吧?"
"難道?她有什麼好難受的?"我皺眉,從一個低賤卑微的使喚丫頭,一躍變成當朝皇長子的姨母,她還有什麼好難受的。
母親也擰了眉,"說真的,我最近也有些看不透她,問她也不說,唉,女孩子大了,總有些自己的心事,我有時想着,大約是因爲以後很難見到你,她捨不得你罷。"
"娘,您就別總爲她打馬虎眼了,她若捨不得我,那天就不會那樣對我,"想到那天的情景,我就半點也笑不出來,"若是捨不得我,就該每日都粘在我身邊纔是,怎麼這麼些天了,都不進來見我一面?"
"雲霧,"娘像是極怕我怪責龍井的,忙又要爲她開脫。
"娘啊,再過半個月,我就要滿月了,那時按着規矩,就要送你們出宮了,縱有什麼,咱們自己娘兒們的,有什麼過不去的呢,你回頭告訴她,我不是生她的氣,我只是希望她能夠懂事些,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是怕她將來闖禍的意思,明兒叫她一起進來吧,"我不想再爲這件事費神,亦不願讓母親擔心,再怎麼,龍井在宮裡也只剩了半個月了,半個月後她們出了宮,那時,我就算想妹妹能在跟前任性撒嬌,也是不能夠的了。
這樣一想,我心裡就酸了幾分,埋怨龍井的心,亦頓時就淡了。
龍井第二日果然就跟着母親進來了,她躲在母親身後看我,臉上訕訕的,我只做早忘了前面的事,親熱的將她拉到身邊坐着,又命青綾將我的首飾匣子捧過來,任她選了幾樣喜歡的簪環手鐲,她臉上纔有了笑模樣,貓般的靠在我的懷裡笑,"還是姐姐對我好。"
母親輕輕的拍了她一下,笑道,"傻孩子,你姐姐不對你好,誰還對你好,你以後還敢惹你姐姐生氣麼?"
"娘啊,我都知道錯了,怎麼還說我,"龍井不依的嘟起嘴。
我唯恐再惹出她的不快來,忙對母親道,"過去的事別再提了,龍井一向聽話,她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龍井向母親做了個鬼臉。
撫着龍井散亂在我膝上的長髮,我輕聲的嘆,"過幾天出去了,真不知道幾時才能再見,嗯,我倒也想到一個好辦法呢。"
龍井聽了我前面的話,正急急要說什麼時,又見我後面這樣說,她頓時兩眼一亮,滿臉期待的急問,"什麼好辦法?"
我笑,"自然是在朝中選個官宦人家大家子弟的,請皇上爲你賜了婚,三五年的,你夫君在朝中有了地位你成了誥命夫人,這樣每年除夕和年初一的,誥命就要進宮辭年和賀新,那時,我們就能每年見上一兩面了。"
"啊,是這樣啊,"龍井卻明顯大失所望,她嘴一翹,"不,我不出宮,姐姐,我要在宮裡陪着你,永遠的陪着你。"
我不覺爲她的孩子氣笑了,"傻話,這皇宮不是別的地方,哪能讓你在宮裡住一輩子。"
"誰說不能,"她嘟噥着,卻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龍井就乖巧了許多,每天到我跟前陪着我小心說笑,對待宮人時,亦客氣許多,我看在眼裡,就覺得寬慰許多,背後跟母親說起時,止不住笑,"到底是沒經過事兒的,之前大約是身份猛不丁的變了,她心思淺,就輕狂了些,後被嚇住了,到底也就安分了。"
母親點頭,"正是這樣呢,她之前本就是個富家小姐,後雖無奈典身爲奴,心裡定是憋屈的,此時重新擡了頭,就免不了要拿別人出出氣,本性卻也不壞的。"
我舒緩了一口氣,向母親由衷的道,"我左右這輩子是出不了宮了,將來就只能指望她照顧您,之前見她不懂事,真是把我急死了。"
母親聽我這樣說,也忍不住黯然,然而她很快又笑道,"你就放心吧,以後就算她還是不懂事,到底,我也還有你呢,你明的不能關照我,暗裡是定不會讓我受了委屈的,所以,我從來就沒擔心過,你也就別多想了。"
我就點頭,笑了道,"這倒是的,如今看起來,龍井也不像是不懂事,我就更放心了。"
說笑間,龍井也到了,於是就命青綾端了點心上來,看她一口一口的吃的高興,我和母親相視一笑,此時的龍井分明還是往年的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女孩兒,半點沒變的。
而之前她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我只當她是說者無心了。
相聚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我要滿月的時候,按規矩,生產的妃嬪滿月,亦是隨喜結束的時候了,進宮相陪的家人就要出宮回家,我邊命青綾準備着,一邊又傳了龔夫人進宮問置辦房宅的事,龔夫人回說,已經找到一處極好的宅子,這幾天正在收拾添置物品,按着我吩咐的,所有下人全是現買的,要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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