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上的夏箜望着門,銳利的目光帶着些許的思量。父皇是何等的聰慧果斷,卻在那個位置上被左右束縛。他可不傻,別說父皇仙逝非登不可,就是現在皇上退位讓他登基在位,他也不敢坐。
似乎有個人比他還要急上幾分,不如,就先讓那人試試水。如此,正好。
夏箜起身出了東宮,他坐在轎子之內聽着車外的喧鬧聲。無論天下之主是誰,也攔不住隔天的太陽。他喜歡自然的真實,厭惡人性的虛僞不堪。
他垂着眸暗想着京都的天,看似不曾變過,卻早已日新月異。不過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住他想要坐上至尊寶座的決心。這天下只能有一個發聲者,只能是他。
轎子緩緩落在陵王府門口,隨從掀開轎簾扶着夏箜出了轎子。陵王府內的兩個小廝見狀,嚇得連忙躬身哈腰。其中一人連忙去府內通告,誰知夏箜想如何。
這京都之內,能遏制夏箜的人沒有多少。他們的王爺,偏生又站於眼前這位的對站面。現如今的情形,他們也不知該如何,想想還是先稟明王爺再說。
夏箜無視幾人的神色,徑直進了府內。身前的人,爲他們開了道。他順着家奴的背影而去,瞧着前方失魂落魄的之人不由覺得好笑。就憑老大也想和他爭,光是氣勢便已弱下陣來。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眼前的家奴還未有開口,就被夏箜身後的隨從攔住。夏箜站在門前,卻未曾推開。
書房內的夏至爲房一賢倒上一杯茶,輕笑道:“此事還有勞公公,莫讓老三那小子得了先機。”
“王爺放心,老奴分寸。”房一賢起身接過茶杯,相視一笑。
夏箜聽到此處,推開房門望着狼狽爲奸的兩人笑道:“大哥與公公商議何事,說來聽聽?”
“老,老三?!呵呵——太子怎麼來此?”夏至險些嚇得從椅子上滑下,但房一賢在此他也不能讓房一賢失望。
最起碼也要做到不懂聲色才行,夏至強打着膽子站在房一賢身前。
房一賢躬身對着夏箜行禮道:“參加太子殿下。”
“房公公最近很是清閒,內閣的事宜想必都處理穩妥。都有閒情逸致出宮,真是興致頗深。”夏箜坐在主座之上,望着兩人似笑非笑。老大這次是鐵了心想與他一爭高下,不過也好。他們也算是勢均力敵,就算是贏也不會贏得太無趣。
房一賢直起身來,輕笑道:“太子說笑了,老奴不過是路過陵王府,拜訪王爺罷了。不擾太子與王爺敘舊了,老奴先行回宮。”
他語畢後,便躬身退下。很快書房內剩下夏箜與夏至兩人,氣氛尷尬而緊張。
夏箜望着手邊的茶杯,掀開蓋子望着裡面已被喝去一半。他眯起細長銳利的雙眸,輕搖了搖頭道:“大哥若嫌命長,只管知會一聲。如此大費周折,豈不辛苦。”
“太子,何出此言?”夏至額頭上冒着一層薄汗,生怕此刻夏箜直接將他解決了。老二現在不理朝局已久,護身符也不在此。他心中多有忐忑,恐命喪於此。
夏箜面色一轉,半開玩笑道:“玩笑而已,大哥別緊張。不過話說話來,大哥不想奪回原本屬於你的位置?”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道理本王還是知曉的。太子莫要打趣與本王。”夏至心中有些惶恐,不知道現在老三意欲何爲?他言語之間,多有掂量。
雖然多數都在睜眼說瞎話,但能拖延一時是一時。性命要緊,其餘皆不爲重。
“哈哈哈,大哥真是會說笑。若是不想要怎會與房一賢聯手,現在這副架勢可一點也沒有聽天由命的意思。”夏箜被老大的裝腔作勢逗樂,忍不住笑道。他瞧着夏至面色有些難看,才止住笑意。
奈何夏箜的嘴角,還是帶着些許的嘲諷之味。想要而不敢明說,如此推脫不是君子行徑。可他們從未想要做個被人稱讚的君子,只想坐了權傾天下的君王。
夏至不明白夏箜想要說些什麼?
現在攤牌,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但老三強逼着他,他也無可奈何。想到此夏至直起腰板,直視着夏箜一改往日的恭敬之色道:“三弟想要如何,明說便是。虛虛實實,兜兜轉轉讓人看不明白。”
“小弟看大哥想要太子之位,小弟相送便是。免得大哥勾結旁人,弄的兄弟相殘讓旁人看了笑話。”夏箜臉色也嚴肅起來,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可笑。
尤其是兄弟相殘之類的話,這些年來夏至與夏堇不知被夏箜暗殺過多少次。
那些時候也不見夏箜說什麼兄弟相殘,旁人看笑話之類的言辭。如今怎麼轉了性,所作所爲實在是令人看不透。夏至抿着嘴,望着搖曳的燭火。
夜色早已來到,將天地之間全都遮蓋爲一色。房內的兩人卻無暇欣賞,各懷鬼胎。
夏至心中擔憂不已,生怕哪一刻夏箜忽然下令命人解決了自己。可看夏箜現在的模樣,讓他心中多有疑慮。也不敢過多的輕舉妄動,惹出多種事端。
夏箜起身拍着夏至的肩膀,停在夏至的身側神秘莫測道:“機會只有一次,可別錯失了。”
他說完之後,便離開了書房。
留在夏至一人,坐在房內。搖曳的燭火,照不透他心中的顧慮。
也不知夏箜究竟懷着什麼心思?
不過有一句話夏箜說的對,機會只有一次。也許這一次,將是他離皇位最近的一次。若是他把握住了,這天下就落在他的手中。到時別說夏箜了,就是全天下他也不放在眼裡。
他是該出手,還是該收斂?
悠長的一夜,還不足以讓夏至思索清楚。搖擺的樹枝上,晃晃悠悠的輕笑着夏至的懦弱。此事對夏至而言,事關重要。他不能不三思而後行,更不能輕易下結論。
相比之下東宮的夏箜倒顯得不管不顧,他早已睡在榻上沉沉的睡了過去。線他是放下去了,至於這魚上不上鉤就不是他的事。個人有個人的造化,今後之事誰也說不準。
朦朦朧朧的夏箜,恍恍惚惚的進入了夢境。他坐在書桌前,臨摹着天地山水。不知怎的,畫中的山水順着他的筆,幻化出一個人形來。那女子的容貌,正是夏箜白日裡畫中人寧九兒的模樣。
寧九兒神色一臉的認真,拿着把劍似乎帶着些許怒意道:“爲何今日不再畫我?莫非你心儀她人?是誰?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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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三番五次找我作畫,偏生沒一幅畫令姑娘滿意。如此,姑娘還是換了人作畫爲好。”夏箜將手中的筆緩緩放下,擡起頭望着揪着自己衣領的女子。
夏箜似乎能清楚的看到寧九兒雙眼噴射的怒意,以及寧九兒手背的溫度。兩人貼的極近,能細數出對方的睫毛。可饒是這般,眼前的女子卻沒有任何放過夏箜之意。
也不知寧九兒爲何想通了收回怒意,拿起桌上的山水畫砍了七七八八。紙屑碎滿一地,好生可惜。夏箜似是並不在意,他微微挑眉將衣領重新理好,坐在桌前無視着寧九兒的存在。
寧九兒將劍擺在他的桌前,一臉傲氣道:“我偏生歡喜你的畫,切莫不識擡舉。否則,我找人將你劫上山去,日日爲我作畫。”
“手痠,不畫。”夏箜將手中的筆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不買賬道。
寧九兒見狀,也不怒。反而小心的捧着夏箜的手,輕柔的幫着夏箜按摩了些許。她聲音極淺,極淺道:“累了就歇歇,今日不畫,明日也不畫了。改明,我們去寨中成親。我就問你一句,你可願嫁我?”
“荒唐之極,哪有男兒嫁於女子。姑娘還是回你的寨中,做你的大當家。你我,也切莫再有關聯。”夏箜的言談之詞,頗爲決絕。
他面上也是一臉的堅毅,怕是真的不願進入山寨中做一個女子的壓寨夫侍。話音剛落,忽而心生悔意。
夏箜轉過身,望着一臉呆愣的女子。見她眸中的笑意退卻不少,卻仍是對自己笑盈盈。只是握着他的手,略顯僵硬。他剛想安慰,卻見她先一步的摟過自己。
他自己十分清楚這是一場夢,只是苦惱夢中的他無法開口將自己心中的話傳達開來。只見那女子身形渙散,強裝堅定。他似乎能感受到,肩膀上落過幾滴淚。
很重,重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恍然間才後知後覺,越來夢中他是位畫師,眼前的女子山匪頭子。他討厭她的滿身戾氣、野蠻粗魯,甚至一點也沒有女子該有的尊榮。
他甚至都不知曉,此等山匪爲何偏偏看中了他。不過是因爲他會畫畫,才終日相纏。夏箜看着她鬆開懷抱,轉身離他越來越遠,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一個女子被人如此辱罵,心中大抵是不好受的吧!
緊接着四周的一切開始脫落,眼前的一切都變了副模樣。
他不知自己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來看眼前的場景,望着無數個官兵衝進寨中。依稀能看到那女子再奮起反抗,最後卻摟着一幅山水畫,倒在血泊之中。
畫中的那株梅花,不過是他隨意勾勒而已。留白的瀑布,被女子的血跡沾滿。墨黑色的山,暈不開斑斑點點的紅暈。他不明白,她的眉眼爲何帶着些許的笑意。天上似乎下雪了,好大的雪。一片一片又一片,直直往他的胸口招呼。
夢外的夏箜猛然驚醒,捂着胸口喘着粗氣,卻也不能忽視他臉頰上劃過的兩行淚。
吶,又是一場夢。
太陽悠哉悠哉的從地平線上升起,好笑的望着世人。只是那陰暗的角落裡,它無暇光顧。微弱的光線,照進了懷府大院內。
睡了一夜的寧九兒揉着肩膀從榻上坐起,夢中的百里川越發的厲害。看來,她也得多用些功才行。她起身推開房門,瞧着院內的洛歌與小不點晃盪着。
寧九兒見狀,不由打趣道:“呦,小哥不找你的簡姑娘了?”
“哼,本少主不予女子計較。”洛歌一臉傲氣的別過臉,故作高冷道。看的寧九兒直想呼那小子兩巴掌,好讓他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