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序環着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肩膀上。人生在世,難免有不如願之事。能戰勝那些不可掌控的,便是上天賜予的考驗。若戰勝不了,便是上天懲罰的災難。
進了內廳的小廝,躬着身請示道:“王爺,太子與陵王來府,您看。”
“幫本王辭了。”夏堇擺手示意着,他實在無心去應付。
仲序從地上站起,望着小廝離開後眉頭未曾舒展道:“若是有能幫上的地方,只管開口。”
“如此我這幅殘破之軀,也只得休養。別的,不敢多想。”夏堇極其謙虛,所言之語也多有迴避之意。
仲序作爲局外人看的很清楚,但現在夏堇不想言明,他裝作不知情一般順着夏堇。
門外傳來兵劍相撞的聲音,夏堇制止住要出門的仲序。想必夏箜又按捺不住性子,想要闖入被侍衛攔了下來。
仲序望着夏堇氣定神閒的神色,緩緩的坐在一旁的椅上。他靠着椅背,聽着刀劍聲不斷傳去耳中。約莫過了一刻,才停了下來。
敢闖恭王府,除了當朝太子之外也沒旁的人了。
仲序低着頭,望着桌上的一盞茶杯。莫不是在他之前,還有人來過?他將茶杯掀開望着杯內的茶水已滿。想必那人連動也未曾動過,當今之勢,唯有那人心掛於夏堇之外,也無別人。仲序低着頭嘴角輕勾,這世間多數之人偏愛隱於情感,殊不知逝去的是多少本該相處的光陰。
沒過多久,小廝躬着身前來將方纔的事稟報着。
夏堇躺會牀榻之上,似是沒多在意夏箜與夏至的所作所爲。
仲序見狀也不好多待,立刻辭行離開。夏堇隨身的家奴送着仲序到家門口,目送着他遠去。家奴剛回了恭王府,躲在暗處的兩人忽然出現攔住仲序的去路。
夏箜攬着仲序的肩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和藹可親一些道:“仲家小子,方纔進去二哥可對你說些什麼?”
“恭王還在榻上昏迷不醒,並未召見與我。我與王爺多日未見,又逢皇后重病而去。於情於理,我都該探望不是。”仲序一番話說的合理。
夏至站在夏箜的身後,聽着仲序所言所語想着也套不出什麼來。仲序在朝中也是毫無站場,耗着也是浪費時間。他心中瞧着情勢不對,腳步便放慢幾分。
等到夏箜心在夏至的身上之後,夏至轉過身從另個巷子中離開。
街上的夏箜眼見從仲序的嘴裡套不出話來,鬆開仲序的手道:“回頭若是讓二哥知曉本太子爲難於你,你知道後果如何。到時,可別想讓本太子可不會放過你。”
“太子說笑,恭王豈會是您的對手。”仲序理了理被揪亂的衣衫輕笑着,他的話倒是讓夏箜心情大好。也不再爲難,放仲序離開。
夏箜身前的轎子也停了下來,一旁的小廝將轎簾掀起。他坐在轎內,面上帶笑的回了東宮。站在原地的仲序不由的搖了搖頭,光憑夏箜豈是夏堇的對手。
只是如今夏堇還未曾行動罷了,若是夏堇出手之日哪有他們的活路。有些人,喜歡殺人削骨磨皮般殘忍。而有些人,偏愛殺人於無形般不動聲色。前者令人生怯,後者令人生畏。
仲序望着夏箜的轎子走遠輕舒了口氣,慶幸自己終是擺脫了魔爪。他也不敢在街上多做逗留,趕忙回了家中。免得再被旁人盯了去,受多少活罪。
此刻的太陽掛的正高,將天上的烏霾去了不少。炎熱的氣息逼近着每個人,讓地上的人們無所適從。早從錢鎮出發的一行人已從錢鎮出發,進了羣英山內。馬車緩緩悠悠的似乎也沒了主意,也不知該往哪一處走好。
駕駛着馬車的寧九兒揮着皮鞭往前趕着,望着這錯綜複雜的地形有些窩火。到底是那一條路,她抿着嘴思索着。
一旁洛歌也犯了難,這條通往京都的路他也未曾去過。
想着寧九兒從馬車上跳下來,站在路口左右爲難。
跟在馬車後仇慈也從馬車上跳下,他的腰微微躬起走到寧九兒身側道:“如何?”
“這三條路,不知那一條纔是通往樂至縣之路?若是選錯了,我們不是白費功夫一場。”寧九兒望着三條不同的小路,有些爲難道。
她不敢魯莽行事,免得走太多冤枉路。畢竟已耽誤了太多時日,再耽誤下去——
仇慈轉身揮着衣袖道:“中間這條,走吧。耽誤下去,又得在山上多呆一天。”
“我信公公。”寧九兒呵呵一笑,坐在馬車上走向中間那條小路。
她想着這老太監一定比她還急,也不會蒙她。不過老爹在京都一定是等的不耐煩了,指不定早已怒氣沖天。只等着她到了京都,揍上一番解解氣。
洛歌靠在馬車上,聽着吱吱呀呀的搖晃聲閒聊道:“九兒去京都多久?若是找不到你爹,又要回去不成?”
“小爺我還未曾想好,怎麼,小哥準備帶着小不點回家成親?哎呦,那我與簡亦繁豈不是喝不了你兩的喜酒?!”寧九兒一臉的認真,像是真的在思索這件事一般。
弄的洛歌臉上騷紅一片,他不過就是隨口問問。再說了他和小不點之前,純潔得很。即便是要娶,也該娶簡姑娘纔是。小不點纔多大,什麼都不懂,更別說男女之情。
洛歌連忙出口制止寧九兒接下來的話道:“事關一個姑娘的名聲,九兒你可別瞎說。萬一今後小不點遇上喜歡的人,還不知該如何記恨我。”
“呦,瞧這話說的酸不溜秋。難不成你還會阻止?這姑娘家的心意,你個大男人懂什麼?怎麼,你不放心小不點?”寧九兒也停止了打趣,直言道。
寧九兒的眸子裡透着笑意,覺得這洛歌對小不點的感情不假。但至於說是哪一種,她便無從得知了。
洛歌一臉嚴肅,環胸望前道:“那是自然,誰若是讓小不點受了委屈,我定活剝了他。本少主都捧在心尖上之人,又豈能讓他人欺了去。”
馬車內的何姍聽着洛歌的話,不由紅了臉。大哥哥待她可真好,若是一直能留在大哥哥身邊便好了。京都之後,她就可以與大哥哥找爹了。
不知爹,會在何處,是何模樣?大哥懂得那般的多,一定會知曉一二。小冰與雙雙姐姐都不願多說,她也未有可問之人。
簡亦繁望着情竇初開的何姍,靠着馬車低聲道:“小傢伙,想什麼呢?”
“簡姐姐,我們何時才能到達京都啊!”何姍仰着頭期待的望着簡亦繁道。
似乎到了之後,她便能和洛歌長久的在一起了般。簡亦繁也不知這小不點打的什麼主意,但過了這座山後,沒兩個縣便到了京都。
簡亦繁卻沒有明說,而是閉着眼假寐道:“幾個月後,怕是秋季來臨之前能到吧。”
“竟是要如此之久?!”何姍嘆了口氣,抱着身上的薄毯有些惋惜道。
她還想着以後能常與大哥哥在一起,無論去哪都能陪在大哥哥的身側。
後面仇慈的馬車內,卻未曾有寧九兒這一輛車內情感豐富。駕着車的仇慈不緊不慢的跟着前方的路,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讓人惶恐不已。周身總有股幽怨的寒氣,隔開一切。
他的眸子裡太過堅毅,讓人不敢深望。免得被吸進後,無法自拔。
馬車還未到京都,京都發生之事,仇慈卻已全權掌控。無論是朝堂,還是後宮。
坐在馬車內的尤許靠在車內,被搖搖晃晃的馬車晃睡了。他的心因爲仇慈而變得格外安穩,無論前方是何他都不在乎。
愛情的魔力有時候竟如此之大,讓人忽然間有了對抗天下的勇氣。奈何這份愛情,又委實低到塵埃之內。若非用心尋找,定然不會被發現。
在尤許的夢中,他再次回到了碰見第一次遇到仇慈時的場景。這一次他沒有害怕,沒有惶恐。他是如此安靜的望着那個拯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人,也是如此心悸的望着勾動他心神之人。
尤許不知要過多久,多久他才能將這份感情放下。但此刻,尤許是如此深沉的喜歡着,眷戀着,依賴着眼前的人。他似乎不敢眨眼,生怕錯過關於仇慈的一切。
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愛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也是令人可敬可嘆的。但無可奈何,心偏悅之,悅之無因。
馬車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無聲的催眠着周圍的人。
仇慈也止不住打着哈欠,用不了多久他便可回到那個地方。
皇后的死,對皇帝的打擊定然不小。加上後宮佳麗衆多年老色衰也不少,如此時機他更得好好把握纔是。夏箜想必也等不及了,那個位子有多耀眼,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嗎。
仇慈眉頭輕挑,面上泛着意味深長的笑意。看久了,竟會有些惶恐。
誰不知仇慈心中所謀之事是何,也不知這天下究竟要如何才能討得他歡心。日頭開始往西偏着,淺淡的紅暈在天際中散開。夜幕不知何時悄然降臨,詭異的包圍一切。
兩輛馬車緩緩的進了樂至縣中,街道上滿是各色燈籠。各色的燈籠,映着各色的光。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今日是何日。怎會讓這裡的人,如此興師動衆。
寧九兒的臉上不由的被暗紅色的燈籠照起了紅暈,雙眸中透着新奇。她望着四周覺得有些好玩,卻還是老老實實趕路。
洛歌卻是喊着小不點道:“小不點,快出來看。”
何姍聽到後,忙從馬車內出來。
寧九兒只得坐回馬車之內。免得車外太擠,又被小不點嫌棄。特意爲兩人騰出位子,好讓兩人的感情升溫發酵。她掀開車窗簾子,對着簡亦繁額首笑道:“簡亦繁,你看,多美。”
簡亦繁未曾言語,靜靜的望着五色的光打在寧九兒臉上恍了神。他又順着寧九兒的目光望去,車外的煙火與燈籠光交雜的各色光中,竟別有一番風味。
孩童高舉着動物糊着的燈籠,四處瞎跑。喧鬧的人聲,遮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