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孤獨的懸在湛藍的夜空,繁星如撒落的銀珠子,交錯地閃着細碎又耀眼的光芒。微風帶着一絲涼爽,輕輕拂動着院中的一棵老榕樹,發出嘩嘩的響聲。
蘇玉卿簡單梳洗,穿着一身粉色輕紗軟羅煙裙,披了件牡丹白繡蓮半褂,便推開門走了出來。
院中蟬聲已歇,一個蜿如月牙形的小池子裡漾着幾朵殘敗的荷葉,清澈見底的水面上,遊着些浮蜉,還有兩隻小青蛙,靜靜地劃過水面,留下兩道清澈的漣漪。
蘇玉卿緩緩走到榕樹旁的小石凳前坐下,擡頭看着已經凋謝大半的榕花,粉嫩的如絨毛似的小花已經現出頹敗之姿,還時不時的飄下來幾朵,隨着晚涼的風,打着旋兒的落下,拂過蘇玉卿的臉頰,或停在她的新娘花髻上,如簪了只玉絨釵,搖戈的身姿令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活潑與爛漫。
冷御風剛剛踏進後院大門,便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得怔在了原地。
月華如水,傾灑在她柔美婉約的嬌軀上,粉紗裙裳與牡丹白繡蓮半褂將她襯得如月華中走出的仙子,不染塵煙。白如脂玉的側面在月光下映得如南海深處最美最潤的鮫珠,散發着淡淡的瑩潤光澤。她正仰着螓首,專注地看着在夜風中搖曳的榕樹樹葉,長且濃密的睫毛如古闐最神秘的墨蝶蝶翼般緩緩扇動着,晶亮的鳳眸中氤氳着潤澤的水漾的月華之光,竟比他所見過的任何寶珠美玉都更加的耀眼奪目。
榕樹上的粉色絨花隨着風不斷的飄落,她纖弱的身姿處於那落櫻繽紛之中,頭上、裙上,已落上了不少柔嫩的粉色,連她的腳邊也是一片柔軟的粉瓣,與她的粉紗裙幾乎連成一片。
盯着粉紗裙底不小心露出來的約有一寸的金絲繡花軟羅鞋的小巧鞋面,冷御風徹底怔住了,他第一次懂得,什麼是神爲之奪。
冷御風連動都不敢動,生怕驚擾了她。而跟在他身後的暗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爲何四皇子呆在這裡?於是便悄然退後一步,倏地,那美若謫仙的女子便映入他的眼簾。暗衛平靜如死水般的雙眸出現一絲漣漪,但很快就隱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冷御風,四皇子似乎……那個女子,看打扮,應該是要嫁給太子的靜玥郡主吧?
暗衛皺起眉頭,倏得消失無蹤。
蘇玉卿盯着粉色的絨花,透過敗跡已現的絨花看向空中的弦月,心中有絲茫然。今日,是她第一次離開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夜宿。
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這裡雖然陌生,但畢竟還是武乾的國土,再過上一月,她連武乾的土地都無法踏足了。
這前途茫茫,也許下一刻就會遭遇殺身之禍,最終葬在哪裡都未可知。
纖指接住落在手心的粉色小絨花,鳳眸染着霧氣怔怔看着。正如這花,今日離了根,落下來,便化入了泥土中,來年再開,也不再是這一朵。
“唉,一花一生死。今日離了根,落了地,便再無歸期。”嘆罷,蘇玉卿玉手一翻,令小花悠悠飄落,“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若無歸期,便安於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