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沙盤周圍一片死寂,這場推演的確已經可以宣告結束了,擔任的裁判的學員們都是行家,誰都看得出來,防守方繼續掙扎下去已經毫無意義,然而,他們卻無法接受,張鬆齡用如此短的時間,如此簡單的戰術就全殲了對手,簡單到了堪稱醜陋的地步,既沒有可以令人熱血沸騰的決死衝殺,也沒有可以令人回味無窮的錦囊妙計,只是運動,運動,不停地運動,就像一架冷冰冰的機器般,帶着沉悶的響聲按部就班地向前推進,而充當防守一方的閻寶林和陳輝等人居然被這種看起來“死板無比”的戰術,打壓得毫無脾氣,只嘗試着做了一次反擊,就迅速全軍覆沒。
如果換了我,能來抗大讀軍事隊的,幾乎都是獨當一面才俊,本能地就在心中將自己擺在了閻寶林的位置上,試圖替他指揮“日軍”,然而,幾乎所有這樣嘗試的人都鬱悶地發現,即便換了自己上去,一樣會被張胖子壓制的毫無脾氣,這傢伙的計算太精準了,精準到了每一步就像手錶的秒針一樣準,而防守方如果不發起反擊,就會被他一步步給活活逼上絕路,發起反擊的話,閻寶林的下場在大夥眼前明擺着,一樣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還是在攻守雙方都能看得清對方佈置的前提下,如果真的在兩軍陣前,雙方能觀察到的信息都非常有限,大部分時間裡都完全憑藉指揮者的戰場經驗做出判斷的話,天雷滾滾,防禦一方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你可以打敗我,但是不能侮辱我。”正當大夥驚詫莫名間,防守方組織者閻寶林騰地一下站起來,指着張鬆齡的鼻子抗議。
“老閻。”大隊長陳輝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紅着臉教訓,“輸了就是輸了,別給咱們小組丟人。”
“俺不是想耍賴。”閻寶林迅速意識到了自己失態,掙脫了陳輝的控制,彎腰撿起自己的王八盒子與肋差,雙手捧給張鬆齡,“你贏了,東西拿走,俺們輸得起,但是,你明明還有兩個連的兵力,爲什麼一直不動用,,瞧不起俺們,沒拿俺們當對手不是,。”
“第一,你不是真正的日本指揮官,沒發揮出小鬼子的真正水平,我方動用兩個連,兵力上已經佔了很大便宜。”張鬆齡沒有接對方的賭注,笑着搖頭,“第二,如果你真是小鬼子,我也得留下一部分力量善後,小鬼子的報復心極強,你滅了他們一箇中隊,他們不可能不想撈回來。”
“那倒是。”閻寶林捧着王八盒子與肋差,無言以對,雖然跟日本鬼子交手過很多次,但是他和陳輝等人,還真的無法完全模仿出日軍的指揮和作戰風格,而以往的經驗也的確證明,小鬼子向來是“打完孩子引出娘”,自己這邊剛剛消滅了一小股,隨後就會招來鬼子大部隊的報復,如果不提前加以防備的話,肯定會吃一個大虧。
“如果遇上真正的日本鬼子,採用你這套戰術,需要幾倍兵力才能全殲他們。”趁着閻寶林不再胡攪蠻纏的功夫,裁判團當中有人大聲向張鬆齡詢問。
“那要看敵我雙方的具體情況。”張鬆齡想了想,非常耐心地解釋,“如果遇到鬼子的一線部隊,爲了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投入三倍及其以上兵力纔有全殲他們的可能,但是如果遇到了小鬼子的地方留守部隊,也許兩倍以上的兵力就足夠了,前提是,咱們這邊彈藥得準備充足。”
“能全殲他們的話,多花點兒時間籌集彈藥,倒也值得。”周圍的學員們都紛紛點頭,對張鬆齡給出的解答非常滿意,大夥平素的作戰對象,絕大多數是小鬼子的駐屯軍或者地方留守部隊,規模通常也在一個小隊或者一箇中隊之間,與沙盤推演的防守方剛好能保持一致,如果把張鬆齡小組所採用的那套戰術吃透的話,回去後就能照方抓藥收拾小鬼子。
“就是我們的縣大隊訓練程度不足,採用這種戰術的話,弄不好就是邯鄲學步,。”也有人根據自家的切實情況,低聲給大夥潑起了冷水。
“學校裡不是強調了麼,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咱們回去後耐住性子訓練,總能訓練出一支精兵來。”立刻有人大聲接茬,給出最佳解決方案。
熱烈的討論聲中,刀疤臉閻寶林也恢復了幾分精神,雙手再度將王八盒子與肋差舉到齊眉高,恭恭敬敬地向張鬆齡說道:“今天這場比試,俺老閻輸得心服口服,彩頭你收下,等將來俺本事長高了,再來找你往回贏。”
“一句戲言而已,我怎麼能真要你的東西。”張鬆齡笑着側開半個身體,不肯接比試的彩頭,“今後老閻你有了空閒,歡迎隨時來找我切磋,說實話,剛纔跟你較量,我自己也有不少收穫。”
“不行,不行,輸給你的就是輸給你的,俺怎麼有臉往回拿,。”閻寶林爲人倒也光棍兒,閃身堵在張鬆齡的正面,非給不可。
二人一個不想要,一個誠心給,登時僵持了起來,大隊長陳輝見狀,趕緊上前打圓場,“胖子,你就隨便收一件意思意思,讓也他長個記性,從此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另外一件就還給他,以免這廝哪天再犯起了賭癮,卻連彩頭都出不起。”
“哈哈哈”周圍立刻又響起一陣善意的鬨笑聲,衆學員們都被陳輝的幽默說法給逗樂了,瞬間忘記了因爲比賽的輸贏引起的尷尬。
張鬆齡無奈,只好收下了一把肋差,將王八盒子留給了老閻,然後低頭收拾起自己的書包,準備離開,還沒等他擡起頭,人羣外突然又傳來一聲友好的邀請,“那個,張鬆齡同學,能不能再佔用你一點時間,我想請你們小組當一次防守方,我來負責指揮進攻,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