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大帳中一片死寂。先前還囂張無比的白俄土匪們一個個眼睛緊緊盯着兩顆炮彈,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特別是他們當中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匪,如大當家伊萬諾夫、二當家安德烈等,早年間都曾經在沙俄的軍隊中服過役。曾經聽說甚至親眼目睹過毒氣彈如何在戰場上瞬間奪走成百上千人的性命。親眼目睹過那些僥倖從毒氣彈下逃離死神之手的人,後半輩子如何活得生不如死。這種地獄中製造出來的武器,在上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就被世界各國締約禁止,永遠退出了戰場。誰料到喪心病狂的日本人居然冒着被全世界國家唾棄的危險,又將它給使了出來!
小日本準備拿毒氣彈來對付紅鬍子,卻被紅鬍子連同可以發射毒氣彈的迫擊炮一併繳獲了!這個秘密,該死的藤田純二居然沒通知任何盟友!如果白天在兩軍對峙之時,紅鬍子將射向大夥頭上的迫擊炮彈換成毒氣彈,哪怕只有兩枚,也足以將大夥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密集陣地、沒做任何防範準備、也沒有任何對付毒氣的器械、藥材和醫生........,聯想到那種末世降臨般的恐怖場景,衆白俄馬賊們的後心處迅速就被汗水給溼了個通透,看向紅鬍子的目光裡,非但不再帶有任何怨恨,甚至還包含了一點點畏懼和一點點感激!
唯獨黃鬍子不甘心大夥都兩顆沒發射的特種炮彈給嚇住,四處看了看,猛地向紅鬍子撲了過去,“不就是兩顆毒氣彈麼?”一邊撲,他一邊大聲招呼周圍的人趕快幫忙,“咱們抓了紅鬍子,讓游擊隊把所有毒氣彈都交出來!”
紅鬍子只是輕輕一轉身,就將他的攻勢化解了個乾乾淨淨。隨即一個窩心腳,將他直接踹進了人堆當中,“呵呵,不要命的儘管來試!王某既然敢來給白鬍子老哥送禮,就不怕被人扣下!”
白鬍子伊萬諾夫原本也打起了扣押紅鬍子等人爲質,逼迫游擊隊交出所有毒氣彈的心思。所以在黃鬍子自作主張時時,纔沒有立刻出面阻止。猛然聽見了紅鬍子的怒喝,才瞬間意識到對方不可能沒做任何準備,於是也站了起來,一腳將黃鬍子踹出了帳篷,“滾!老子家裡,哪輪到你來做主!”
轉過頭,又向紅鬍子深深俯首,“紅老弟別生氣,我念在這傢伙曾經跟咱們齊名的份上,纔好心收留了他。沒想到這傢伙人品居然這麼差,竟敢不經我同意就向貴客動手。”
“哼”紅鬍子在鼻子裡哼了一聲,雙眼朝天,懶洋洋地問道:“怎麼,您老哥現在肯拿我當客人了?”“哪裡話,哪裡話,一開始你就是我的貴客!先前我只是想跟老弟開個玩笑,試試老弟的膽略而已。”白鬍子的態度登時來了個五百四十度大回旋,用生硬的語言掩飾尷尬。
“是啊,是啊,剛纔只想跟您老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您老千萬別當真!”其他土匪頭目也紛紛圍攏過來,賠着笑臉討好。
“賤胚子!”彭學文心裡暗罵,嘴巴上卻非常配合地給雙方找臺階,“咱們幾個冒昧前來,人家一時理解不了咱們的良苦用心也是應該的。王隊長,你就別太計較了吧!”
“是啊,是啊!我們哪裡能想到您老真的是送禮來了呢!”衆土匪頭目趕緊順坡下驢,七嘴八舌地表白。
見土匪們身上的囂張氣焰被打壓了個乾乾淨淨,紅鬍子笑了笑,慢吞吞說道:“既然彭專員都這麼說了,我怎麼也得給你們軍統局一個面子!白老哥,你還不知道吧!國民政府那邊,一直對你非常感興趣。這位彭學文彭專員,就是那邊專程派過來聯繫你的!你想得到什麼東西,與其找沒有信譽的小鬼子要,不如直接跟彭專員商量。即便他暫時做不了主,也能將你的要求傳回國民政府那邊。早點兒結個善緣!”
“彭專員?國民政府?”白鬍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瞪圓了肉泡眼睛喃喃追問。
“就是鄙人,姓彭,名學文,現任國民政府察哈爾北區行政公署專員,請大家多多關照!”彭學文感激地看了一眼紅鬍子,雙手抱拳,私下施禮。
白俄人受中國政府僱傭,並不是沒有先例。在大軍閥張宗昌的隊伍裡,就曾經有一個整編的白俄“入籍軍”。這個軍完全由潰退到中國境內的白俄士兵組成,裝備和戰術素養都堪稱一流。曾經四處爲張宗昌攻城掠地,並且一度將後者推上山東督軍的寶座。直到在軍閥混戰中被孫傳芳用優勢兵力伏擊,才以非常悲慘的結局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伊萬諾夫不是沒有想過接受中國政府的招安,但他麾下這支隊伍規模太小,名聲又太臭,再加上長時間以來中國一直沒有一個穩定的政府,所以才總是找不到合適買家。如今彭學文自曝身份爲察哈爾北區行政專員,立刻讓他心思有些活動了,恨不得立刻坐下來討價還價一番,看看能給自己爭取到什麼招安待遇。
“來人,給貴客們搬幾個座位上來!”既然存心與客人們深交,再讓對方站着說話就不禮貌了。白鬍子伊萬諾夫用力拍了下桌子,大聲命令。
“是!”衆白匪答應得分外整齊,殷勤地搬來太師椅,請貴客們各自落座。
“勤務兵,取伏特加來,我要敬幾位客人一杯!”白鬍子想了想,再度命令。
“是!”土匪勤務兵大聲答應着,飛快取來除了白鬍子本人之外,平素誰也沒資格喝的伏特加,用水晶杯子給白鬍子和三位貴客各自倒了小半盞,畢恭畢敬地送到每個人手裡。
俄羅斯釀酒技術遠不如中國,伏特加雖然名聲在外,味道聞起來卻類似與鄉下土方釀造的老燒鍋,簡樸中透着笨拙。白鬍子先像欣賞瓊漿玉液一般將伏特加舉在眼前欣賞了片刻,然後將杯子舉向紅鬍子等貴客,“請,爲了你們今晚的勇氣乾杯!”
“乾杯!”周黑碳舉起酒杯,一口悶了下去。立刻有一道火線,從嗓子眼直拉到肚臍。再擡頭看其他三個人,卻發現無論是紅鬍子、彭學文還是白鬍子,都僅僅將伏特加放在嘴邊處抿了抿,就笑呵呵地放下了酒杯。
“這.......”自知誤會了俄羅斯人的禮節,黑鬍子臉上好生尷尬。對面的白鬍子見到了,趕緊又命令勤務兵將黑鬍子的酒杯倒滿,然後一邊頻頻舉杯,一邊笑呵呵地跟彭學文套近乎,“早就聽人說過,黑鬍子老弟那邊來了一個非常了不起的英雄,在攻打黑石寨時,隻身飛進城內,從裡邊打開了城門。我還以爲是個披着黑袍子的巫師,沒想到居然是國民政府派過來軍中精銳!”
“精銳兩個字不敢當,只不過會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罷了!”彭學文擺了下手,笑着表示謙虛。
“敢當,敢當,百分之一百敢當!”白鬍子趕緊接過話頭,繼續大拍馬屁,“那黑石寨自打被吳大舌頭重建之後,還是第一次被攻陷呢。當年哪怕是日本人,都只能逼着守軍主動投降。所以喊一聲彭兄弟爲飛將軍,也不足爲過!”
“呵呵,呵呵!”彭學文笑着搖頭,雖然不敢當飛將軍之名,心裡卻也被拍得非常舒服。
轉眼功夫,賓主之間的氣氛就變得融融洽洽了。包括周黑碳,都被伊萬諾夫的副手安德烈曲意逢迎得眉開眼笑,渾然忘記了身在何處。看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白鬍子放下酒杯,笑着問道:“聽說在南方戰場,貴國政府軍的表現又不太盡如人意,這個消息到底準還是不準,彭老弟能否給我們講解一二?!”
酒徒注:明天要趕飛機返回澳洲,就不能更新了。大夥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