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嗤!這世界上,好人早就死絕種了!”小王爺白音臉色瞬息數變,冷笑連連。他可以接受外甥關於日本人早晚必敗的推斷,也可以考慮對方那頗爲標新立異的只有發展工業才能從根本上改變草原的邪說,唯獨對最後一句,發自內心地排斥。
以他這三十多年的人生經驗,凡能成大事者,無比心黑手狠臉皮厚,無論當年張大帥也好,還是現在的德王也罷,若是真的做了好人,早就成爲對手盤子裡的點心了,哪裡還有獨霸一方的機會?古往今來,所謂好人,只是勝利者在勝利後給自己臉上貼的金罷了!反正到那時,失敗者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將所有髒水都潑到墳頭上,他還能從地下鑽出來替自家辯護不成?!
“底下,底下不止一個人這麼說!”小孟和沒想到舅舅的反應如此強烈,被說得臉色發紅,低聲嘟囔。
“誰說了的?他們敢當着我面兒說麼?窮鬼們的想法,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兒!這世界,什麼時候輪到他們說得算了?!”小王爺白音繼續聳肩,對自家外甥的幼稚嗤之以鼻。
這下,小孟和徹底跟他沒共同語言了,乾脆將頭轉向沙灘,繼續看臺下的比賽。兩支絞殺在一起的隊伍正戰得難解難分,憑藉個人的勇武和高超的組織能力,入雲龍所部騎兵每次衝鋒,都能將張胖子的隊伍從中間給扯個七零八落。但是張胖子顯然也不是個喜歡認輸的主兒,居然在隊伍被衝散之後,還能從兩翼發動反擊,讓入雲龍的人在每次對衝中都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轉眼間,新一輪對衝又開始了。入雲龍一馬當先,帶着身後的弟兄呈楔形陣列,徑直向“敵陣”正中央刺了過去。張胖子也毫不猶豫地驅動自己的人馬迎上前,在高速奔馳中隊伍慢慢散成倒雁陣形。很快,兩支騎兵就發生了接觸,包裹着布條的馬刀舞動,白堊粉四下飛濺。每一個身上留下白堊印記的騎手,都被判做當場陣亡,自動退出戰鬥。剩下的人則繼續盤旋着戰馬,呼喝酣戰,殺得難解難分。
入雲龍這次的對手,是一名小個子蒙古青年。騎術非常精良,但刀術卻比入雲龍差得遠甚。才一個照面,就被入雲龍在前胸上砍出了一條白白的印記。呲牙咧嘴地退出“戰場”,拉着坐騎在觀衆席裡大聲抗議,“龍哥,你耍賴,耍賴!要是在戰場上,拼着挨你這一刀,我也能反手卸掉你一條胳膊......”
他的話迅速被淹沒在隆隆的馬蹄聲中。攻守雙方都不希望停在原地廝殺,不約而同地催動坐騎,與“敵人”脫離接觸,再度將彼此間的距離拉開。然後,在相距二百米左右紛紛調轉馬頭,再度高高地舉起馬刀,面對面開始加速。
“入雲龍恐怕要輸!”貴賓席上,小王爺白音突然點評了一句,話語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怎麼可能?他這邊明顯佔盡了優勢!”孟和少爺正看得入神,忘記了跟自家舅舅先前的爭執,信口反駁。
帶着幾分炫耀的意味,同時也是希望緩和一下跟自家外甥之間的關係,小王爺白音笑了笑,繼續低聲說道:“你仔細看,張胖子的隊伍那邊,每回派出跟入雲龍交手的,都是什麼樣的人?然後再看,張胖子和那個趙小栓,他們兩個找的又是什麼對手?就明白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了!”
“你是說張胖子......”孟和少爺皺着眉頭看了幾眼,然後氣憤地連連跺腳,“張胖子使詐!他每次都把隊伍中戰鬥力最弱的,主動送給入雲龍來砍。然後自己卻繞開入雲龍,砍對手中戰鬥力比較強的。然後,趙小栓再去砍次一等的,再然後......”
“以我之下駟,敵彼之上駟!”小王爺白音用了一句文縐縐的話,打斷了自家外甥的囉嗦。“入雲龍這個人啊,本事是一等一的。但是論起使壞心眼兒來,可照着那個小黑胖子差得太遠了。你繼續看吧,這樣下去用不了兩輪,勝負就已經分明瞭!”
“這個......”小孟和知道舅舅是拿眼前的例子來繼續敲打自己,撓着腦袋,咧嘴苦笑。入雲龍顯然屬於戰場上的正人君子,卻在不知不覺間被張胖子這個“壞蛋”的給帶進了陰溝裡邊,輸得無法翻身。但是,張胖子在戰場上的“壞”,顯然和牧民嘴裡的“好壞”,如何能混爲一談?!二者根本不是一種東西麼!舅舅分明在強詞奪理!
正鬱悶地想着,臺下的勝負形勢已經愈發明顯。趙天龍的隊伍雖然在場面上佔盡了上風,但是幾乎在每一輪對衝當中,都比“敵人”的損失要大。特別是最近這輪,因爲交戰雙方的人馬都越來越少的緣故,陰謀詭計累積起來的效果開始加倍。當兩支隊伍再度分開時,趙天龍一邊連同他自己在內只剩下了五個人。而作爲他的對手,張胖子身邊卻還跑着八匹駿馬,馬背上騎兵個個都笑得像只剛剛偷吃完了雞的狐狸。
“哈哈哈哈......”觀衆們也紛紛發現了交戰結果完全出乎了大夥事先預料,或者笑着連連向張胖子挑大拇指,或者用更激烈的掌聲繼續給趙天龍加油鼓勁兒。越是兵力懸殊,越能顯示出龍哥的本領。以一敵二算什麼,更懸殊的情況,咱們龍哥也不是沒經歷過!
在充滿善意的喝彩聲中,入雲龍龍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這回,他再也不肯繼續上當了。輕輕磕打了一下馬鐙,驅動坐騎,直接撲向了狡猾的張胖子。而勝券在握,張胖子也不繼續躲着入雲龍走,與趙小栓兩個一左一右,毫不客氣地給入雲龍來了個以二敵一。他們兩個麾下的騎手則自動分組,像兩位隊長一樣,憑藉優勢兵力夾擊“敵人”。電光石火間,就將入雲龍麾下最後四名騎兵“砍”出了場外。
以一敵二,迅速變成了以一敵三,以一敵四,敵五,除了最後一輪中與敵人“同歸於盡”者外,張鬆齡麾下所有騎兵,都迅速圍了上來。與兩位隊長一道,向入雲龍展開了最後的包抄。每個人策馬從入雲龍身邊跑過,都迅速砍出一刀,然後不管砍中沒砍中,加速遁走。每個人跑出三十餘米後,就迅速撥轉坐騎,再度舉起包裹着厚的布條的馬刀,向趙天龍發起新一輪圍攻。
“龍爺加油!”“龍爺加油!”人類天生就喜歡同情失敗的一方,特別是在失敗一方輸得極其冤枉的情況下,同情心愈發氾濫。但是張胖子的字典裡,顯然沒有“收斂”這一說。連續兩次從趙天龍身邊衝過,都沒能砍中對方後,第三輪,他乾脆更換了攻擊目標。身體朝座騎的側面一斜,直接將“刀刃”划向黃膘馬的小腹。
“來得好!”入雲龍大聲斷喝,拉緊繮繩,閃開張胖子的陰險一擊。緊跟着,手中馬刀迅速下切,準備給張胖子來個開場破肚。包裹着布條的馬刀還沒等切到位,忽然間,在小胖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陰險。
“又上當了!”他迅速收刀,擰身自救。哪裡還來得及?從另外一側衝過來的趙小栓趁着他注意力全在戰馬側面的功夫,突然從鞍子後甩出了一根套索。“嘩啦”一聲,將入雲龍的肩膀套了個結結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