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對我有好處的同時,對袁世凱與段祺瑞中間,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傳訊兵自然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的支支吾吾,不知所措雖然有些好笑,可是我猜想,整個院子裡除了我之外,怕是沒有別人還能夠笑的出來吧?
我也全不以爲然,又對傳訊兵問道:“那你知道昨晚的兵變到底是因爲什麼嗎?乒乒乓乓的打了一宿槍,還能隱約聽見炮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是誰弄出了這麼大的陣勢?這裡可是首腦之地,如此大亂,這不是叫那些個公使們看笑話嗎?”
見我怎這麼一說,傳訊兵一時竟沒有回答;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的,畢竟他的眼神,還是足夠出賣他的內心的。
不過如此也好,其實要是他真的回答了,待到稍後段祺瑞召開的會議上,我還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我沒有“難爲”這個士兵,見他如此,我也就擺擺手,讓他離開了!而後我又對雷振春道:“雷將軍,稍後段總長在陸軍部召開軍事會議,我看你我是不是也該收拾一下,換換衣服了?一夜未眠,雷將軍已然是面色疲憊了,您還請回府略微收拾一下,也省的到時候會議上,讓段總長不高興。”
十時,陸軍部,臨時會議室內。
這個會議室其實說是會議室,倒不如說是陸軍部後院的一處大操場,臨時搭了幾個草棚一個禮臺,也就草草對付了。
今天的這場會議,實在是聲勢浩大啊,無論是不是在京任職的,只要是在京的將官,盡皆在列,可能是段祺瑞有意爲之吧,他竟然把我安排到了禮臺上面,面對其他將官的那幾個位置上。
第一道就是撤銷徐樹錚陸軍部次長的位置,理由是其包庇林灃澤在後,認人不淑在前。
第二道命令便是撤銷吳光新長江上游地區司令、湖南督軍以及四川查辦的職位,但是又宣佈了由吳光新接任徐樹錚陸軍部次長的位置。
第三道命令則是即刻逮捕雷振春、雷存修、林灃澤等一應參與此次事件的將官,同時戰死的米真等人,一律不給予撫卹,卻也不加罪其家人。
第四道命令則是追究一切旅以上軍官的責任,所有參與其中的旅以上軍官,挨個由軍法處審訊定罪。不得縱容寬限。
第五道命令最有趣,有一點類似於以前王朝的“罪己詔”的形式,段祺瑞自信罷免了自己陸軍部總長,提調總司令、北洋陸軍督察公署署長、國會議員副秘書長等諸多職務。
這麼說吧,就是段祺瑞這一次是自己把自己一擼到底,從權傾天下,變成了一介白身,說起來,與之我都還不如的身份。
然後,第六道,也算不得命令,是一份舉薦;既然他撤銷了這麼多高級將領的職務,那麼空出來的缺自然是要有人填補的了。
段祺瑞撤銷這些官員將領,哪一個不是身居高位?不說別的,就說吳光新這個湖南督軍的位置,那是能夠一直空着的嗎?所以段祺瑞依照着被撤銷的職位空缺,一比一的舉薦其人才來。
能坐在這些位置的,出了段祺瑞本人以外,便是龍濟光、吳光新等擁有上將軍銜的高級將領,就連他的左膀右臂徐樹錚,也不過就是坐在禮臺下方第一排首席的位置上罷了。很顯然的,段祺瑞這是把我的位置,提升到了徐樹錚之上。
陸陸續續,人已然到齊了。
段祺瑞自然是要最後一個到場,他今天的軍裝,不但有些髒,而且上面還有隱約可見的幾滴血跡,段祺瑞這隻“老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他猛虎的本質,峻肅的神情,凌厲的眼神,使得他整個人給人一種壓迫感,而且還不由的令人感覺到“望而生畏”這四個字!
而且值得一說的是,據我的觀察,今天段祺瑞看徐樹錚的眼神,實在是不善,要不是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的話,恐怕我真的就會認爲段祺瑞于徐樹錚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怨那。
會議總體來說,形式上,還是差不多的。無論什麼樣的會議,總還是要講明白緣由的不是?所以會議才一開始,段祺瑞就先講出了這次會議的目的;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當然是與昨晚的兵變事件有關了。
昨晚的兵變事件,據段祺瑞說,其實這根本算不得兵變,因爲這一夜的激戰,與“政,權”二字毫不相關,也與各個督軍相互的權利鬥爭毫無關係,所以說算不得“兵變”二字,與其說昨晚的事件是兵變的話,倒不如說那不過就是一場頤指氣使引發的京畿不同駐防軍隊間的摩擦!
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按照段祺瑞所言的話,所有的問題,都是通縣警衛大營與憲兵司令部的矛盾引起的;至於爲什麼京畿衛戍司令部會摻和到其中,段祺瑞的解釋是,京畿衛戍司令部,得知有兵馬未經調遣私自進城,並且在西城區直接與憲兵部隊接火。
所以京畿衛戍司令部以爲是兵變,故而纔派兵進行圍剿,因爲不清楚事情的原因,所以在無法分清敵我的情況下,不得以,纔對雙方共同發動攻擊,目的在於迫使雙方繳槍罷手。但是卻遇到了強力抵抗,所以在不斷增加兵力。
至於憲兵司令部與通縣警衛大營,在遭到憲兵進攻後,都以爲是對方的援兵,所以又不斷的傳令曾兵,以至於引發了後面的一切情況。
所以說到底,在段祺瑞的解釋中,這就是頤指氣使,意氣所致,爭一口氣的長短,引發出來不可收拾的場面!
當然了,段祺瑞雖然這麼說,但是至於有多少人相信,誰會相信,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既然段祺瑞已然給出瞭解釋,那麼在場的人自然也是無法追問下去了。
更何況,在段祺瑞說明原委的時候,他還有有意無意的說了句“我是真的糊塗了,不過有時候糊塗一些,還是好的,總比什麼都明白,卻又無心力而爲好得多啊,我老了,這個總長的位置,怕是要讓出來咯。”
因爲他接到的軍令中還有這樣的十二個字“剿即需絕,從速而續,切記切記。”吳光新接到的軍令是一個系列的作戰計劃,而且在約定好的時間,西便門方向還有等候着他的一支隊伍。
此時,天已通亮,雖然是一個清晨,本該朝氣蓬勃可是此時的朝陽之光,卻透露出的只有一種淡漠。光芒好像並不是光芒,而是黑夜的帷幕。
米真肅穆的通過望遠鏡仔細觀察着包圍圈的每一處佈置,他想要從中找到一個可以突破的口子,雖然他還不知道吳光新爲什麼會神兵天降一般,突然毫無緣由的包圍通縣警衛大營,可是他的佈置,已然說明了他的決定。
其實米真早在得到線報,安排佈置防禦突圍前,就已經發電向袁世凱詢問原因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卻一直沒有回信,後來,他才知道,通縣警衛大營的通訊線路,已然佈置什麼時候被斷開了!
“準備的怎麼樣了?”米真對身邊的參謀問道。參謀搖了搖頭,面色很是木然,有一絲的恐懼卻也有着一絲決然的回答道:“司令,現在只能這樣了。”
米真點點頭,而後沉思片刻,又道:“這樣吧,此戰看起來,以無可避免了,我已有成仁之準備。你去告訴弟兄們,要是有逃生的機會,就不要回頭了。咱們已然成了棄子,沒有必要再爲了什麼,而白白犧牲了。”
聽了米真的話,參謀的眼眶不由的泛起紅暈,聲音也有些哽咽起來,對米真道:“米老,要走也是您老先走啊!等一會我叫弟兄們先打開一條口子,拼死也要送您老安全離開。通縣之禍,緣由何起,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您老更不該爲此而……而付出您老的生命啊!”
參謀越說越動情,最後終於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任由淚水流下,米真見此,雖然也可以從他的神情上看的出他此時的內心的波動,不過,可能是因爲他這麼多年的沙場的經歷吧,讓他總是不會在自己的士兵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脆弱亦或是情感。
米真搖搖頭,板起面孔,對參謀冷着聲音道:“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真是有因爲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我才必須要殺身成仁,要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弟兄們這麼多年的……”
轟隆!
米真的話,還未說完,卻被突如其來的火炮聲截斷了。隨着這一聲爆炸,四下即刻槍炮聲接連而起,宛如驚雷。
吳光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而就在他號令下達的下一刻,外圍的炮陣地即刻開炮,數十門火炮的齊射,其聲勢,可想而知。
而就在此時,負責包圍通縣大營的士兵,在各自長官的指揮下,展開了全面的進攻!
看着戰場上,不斷爆炸開的火球,以及如雨響起的槍聲,吳光新的臉上,雖然有着一絲的不忍,可是他自言自語的話,還是將他的決然,暴露無遺。
徐樹錚自己心裡清楚,就算是通縣警衛大營傾巢而出,而且還是在給他們全部配備最新裝備的前提下,三天之內,讓他們完全的掌握整個北,京城,都是不可能的。不說京畿衛戍的軍隊,就是城內的憲兵、警察部隊,以及一些隱弊的城防裝置亦或是戰備狀態下的一些攻勢,就不是林灃澤可以輕易奪取、擊潰的。
他之所以如此興師動衆,是因爲在接到了兵變的情況報之後,段祺瑞暗示他,想要藉着這一次的兵變事件,來一次清君側的行動,而與此同時,也是爲了給袁世凱一個警告,亦或是讓袁世凱清楚一下自己的腦袋。
雖然徐樹錚在理會了段祺瑞的意圖時曾嚴肅的反對,可實際上,在徐樹錚的心裡,他真是想要如此,之所以沒有表示出來一是他本人的身份並不適合,二也是因爲他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
不過這樣一下來就好了,既然段祺瑞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那麼他又何苦不來一個就坡下驢那?
而且是這樣的,雖然他與段祺瑞同是皖系領袖,而且他本人也是段祺瑞的知己、心腹,可即便如此,雖然實際上徐樹錚是非常信任段祺瑞的,可是出於種種原因吧,他還是需要心口不一的。
這是一種哲學,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哲學。
在官,場中也好,在市井上也罷,總而言之,如果掌握了,並能非常好的運用的話,那麼即使不能對你產生什麼特別明顯的幫助,但是至少可以讓你在某些情況下,不至於那麼狼狽。
還是那就老話,做生意,保本算陪。作人,保本就是賺。
林灃澤隊伍,此時林灃澤的隊伍,已然看到了北,京城的大門。而此時天色已然濛濛發亮,天邊猶抱琵琶半遮面一般的紅霞,映襯出來的高大城牆,也是別有一番韻味。
看着愈發臨近的城牆,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已然坐在陸軍部次長寶座上的樣子,那種彈指間調度天下雄兵的意氣風發,實在是讓他嚮往不已。而且,他還有着自己的打算,其實他此時纔將軍隊接近北,京城,就已經說明了一些事。
昭威將軍府,夜間時那一顆手榴彈雖然早已經成了碎片,可是那一課手榴彈卻是讓院子裡的每一個人,都緊張不已。
雖然他們都是精銳兵馬,善戰之士,而且還有震威將軍雷振春坐鎮,甚至臥室裡還有一位自從來京之後就被各方勢力不斷拉攏的昭威將軍,但是當他們真正面對有可能發生的“死亡”的時候,還是緊張的不行。
林灃澤此時雖然衣着不整,可是他的臉上卻有一股洋洋得意之色,他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爬山了公署的樓頂,而後端着望遠鏡,遙望着北,京城的方向,嘴角還不時的上揚。
說實話,此時林灃澤這般表現已然是極爲收斂的了,可能是他文人的操守所致吧,要是他也同一般的士兵一樣都是老粗亦或是龍濟光這樣的多年行伍的話,恐怕此時他早就已經亂放着槍用大罵來緩解自己無法壓制的興奮了!
三年的時間,全是爲了這一天,雖然林灃澤慶幸自己能夠得到徐樹錚的賞識以及徐樹錚此人的感恩,可是說實在的,他對通縣警備大營司令這個位置,實在是不能“欣然受之”。大營裡的士兵不聽他的號令不說,而且整個大營的經濟也是非常的差,甚至可以用|“貧瘠”二字來代表。
當然了,雖然他的吃穿用戴都不錯,可是和其他的一些掛着“司令”兩個字的官員比起來,就差得遠了。而且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以及自己爲什麼能夠做到這個位置上,可是他依舊也是有着野心的。
怎麼說那,他的野心不死源於爭霸天下也非是自己的貪婪,因爲他的文人出身,而且這麼多年也沒把自己酸秀才那一套放下,他的野心全是源於自己對一些書籍裡面道理的自我式理解。
再有就是是不是他聽到的一些風聲。比如三年前,那人來 找他的時候,當對他說了這個計劃以後,他竟然認爲這是異想天開的想法,甚至還當面的嚴詞拒絕了那人的想法。可是就在不久之後,他好像是想通了,亦或是有自己新的打算吧。
他竟然恬不知恥,放下了文人的風骨而且登門乞求,乞求那人把他當做自己的夥伴,一同完成和這個蓄謀已久的計劃。
其中細節沒什麼哆嗦的,因爲林灃澤其實根本就沒有接觸到這個計劃中的任何核心的東西,他所參與的不過就都是一些皮毛上的東西罷了,雖然他還不自知。腦袋裡估計都是被那人所許諾的“京畿衛戍總司令、天津城防司令以及陸軍部次長”三個位置灌滿了。以至於他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竟然變得粗鄙、無知起來。
雖然林灃澤變得無知了,但是這也並不是說他就是變得傻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會成爲一個替死鬼,亦或是自己一直處在的就是一個替死鬼的位置罷了。
這裡是京城,而且還是西城區達官顯貴的住所所在,按道理說,此處的安全必然是不必擔心的,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實在是太過詭異了,而且事先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就讓人感到疑惑的。
總不能平白無故的就打起來了吧?而且要值得一說的是,就是敏麟提到的槍聲,不錯,從槍聲來看,至少是三方以上,而且是百人以上的隊伍進行對射才能發出這麼的大的聲音,但是我覺得是敏麟漏說了一句。
那就是這三方隊伍,必然都是正規陸軍。這並不是我無的放矢,而是確實有所根據的那,那就是亂糟糟的槍聲中有馬克沁重機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