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說:“不是我要回雲南,只不過就是把老母親送回去罷了,北方空氣乾澀,對心肺不好,老母親在南方待慣了,我本以爲老人家能夠適應北方的天氣,可是……哎。 我就是送母親回去,然後就回來,沒有大總統和段總長的調令,蔡鍔私自離京可是犯了軍法的,我怎麼敢那。”
其實袁世凱在選用官,員的時候,也是多以“忠孝”二字,作爲評價的標準,忠而不孝,未然可以委重任,孝而不忠,雖可用,卻非大才。只有忠孝二字皆存於身的人,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完整的人自然是要比不完整的人機會要多的多。
而且袁世凱直到現在都是,大肆推舉“忠孝”之人,常常以重金錶獎,賜予榮譽;如此一來,要他回絕蔡鍔盡孝的請求,就是很難做到的了。雖然他非如此不可,但是卻會是他遇到的比較艱難的問題。
其二,之所以袁世凱不想讓蔡鍔離京,送母回雲南,也是有外在因素的,那就是現在坊間流傳着的,他想要稱帝的傳言。雖然袁世凱從來沒有否認過,但是他也沒有承認過,對於這件事的態度,他總是顯得比較曖昧。
若即若離,雖然不知道他真實的目的,但是這卻讓他的,名聲受到了影響,而且現在坊間的傳言有愈演愈烈的傾向。而民國的共和,是以血的代價換來的,雖然他袁世凱當年是以武力爲依託,兵不血刃的竊取了大總統的位置,可是這也並不能抹殺他的功績,這麼多年不說他肝腦塗地吧,也已經是鞠躬盡瘁了。
前一陣子,可能是那一段日子裡是稱帝說傳播最爲嚴重的,最火熱的時候吧,段祺瑞私下裡曾試探過他的口風,袁世凱表示自己絕沒此意,但是卻有不公開的平復謠言,這使得段祺瑞有些拿不準主意。
而且大概十天前吧,馮國璋來電,詢問袁世凱,有關傳言中“稱帝”的意圖,袁世凱依舊錶示這不是他的意思,而且自己絕沒有稱帝的意圖,同樣的,馮國璋與段祺瑞一般,表示希望袁世凱如果沒有稱帝的意思的話,就公開的將謠言止住,可是袁世凱給他的回覆卻是“留言止於智者”。
蔡鍔當年重九起義,可謂是革,命的先驅者,是創造共和的功勳元首之一,當年反對帝制浪潮尖上的人。如果他相信了坊間的東西的話,那麼這一次他送母回雲南,定然是一去不歸,而且當他歸來的時候,則一定是揮軍壓境的。
而且就算是蔡鍔不相信坊間的說法,那依舊不能讓他會雲南,道理很簡單,蔡鍔回到雲南必然是游龍入海,猛虎歸山。
縱然他不做出一些舉動,那麼邊陲之地,恐怕就要改一番天地了。雖然蔡鍔忠於政,府,但是這並不能表示他沒有野心,而且說就算他當年沒有野心,可是在京的這段日子裡,他看到的,聽到的,摸得到的,只有權力。
只不過這權利是抓在別人手裡的;確實,有人對於權力沒有欲,望,但是,能爬到蔡鍔這個位置上的人,要說他沒有對權力的欲,望,恐怕是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吧?
所以綜上所述,無論出於哪一方面的考慮,蔡鍔是一定不能出京的,更何況是讓他回到雲南那。
但是回絕別人,是需要藉口的,或者是合理的理由,對於不合理的要求怎麼着都可以,但是對於合理的請求,還必須用合理的理由回絕,卻是非常難的。
袁世凱不由得感到有些疲倦了,倒不是蔡鍔這一件事就讓他感覺到疲憊,而是進來的大事小情,雜七雜八的問題越來越多。而且他的年級雖然還未到垂垂老矣的地步,可是歲月依舊深深的傷害了他。
當年的風采,已然成了夢中的回憶了。
陸軍部,總長辦公室。
段祺瑞看着蔡鍔剛剛交給他的請離報告,不由的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對於蔡鍔此時的請求,他是可以欣然應允的;可是,蔡鍔提出來的這個時間上來看,他的請求就變成了一個禁區。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校閱”之後,提出這樣的請求,誰來看,這都與“豐臺閱兵”不無聯繫。豐臺閱兵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人比段祺瑞更清楚了,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陰謀陽謀,所以他才更不能應允蔡鍔的請求。
段祺瑞看了半天,將手中的報告放下了,而後對我道:“鬆坡啊,老夫人這是怎麼了啊?嚴不嚴重啊?”
“有勞段總長問起了。”我把母親的病症,以及自從到京之後的一些疾病全都說給他聽,而且我能保護證,我所說的那些病都是真實的,沒有虛假的,而且可能是因爲我的情緒吧,我覺得段祺瑞再聽我說的時候,不由得也有了愁苦的面色。
聽我說完,段祺瑞沉默了許久,而後拿起筆,在我的報告上籤下字自己的名字,以及一個我最需要的“準”字。同時還把他陸軍總長的印信蓋在了上面。
我知道,段祺瑞已經同意了。見他如此,我不由得感激起來,其實說實話,我是真的擔心老母親的身體,要不然我不會在這樣的時刻提出這樣的請求的。理由不必多說,誰都清楚:“蔡鍔多謝段總長體諒!”
我站起身子給段祺瑞敬禮,這是出於真心的。
而段祺瑞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擺擺手,而後對我道:“鬆坡啊,這件事你也應該知道,你要離京光有我的印信簽字是不行的,大總統那邊你還要去。畢竟你的身份不同,你不是一般的將領,你身上還有在總統府的兼職。”
我點點頭,道:“段總長有勞。蔡鍔就是先來找您,再去找大總統的。”
“恩。”段祺瑞道:“那你快去吧,老夫人的病,少耽誤一會是一會。對了,你有車嗎?要我安排人送你去嗎?”
我說:“不必了。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好,鬆坡啊,快去吧。”而後我便離開裡陸軍部。
看着蔡鍔離開,徐樹錚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進來,而後對段祺瑞問道:“段總長,就這麼放他走了?您不怕他……”徐樹錚沒有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誰都清楚。段祺瑞搖着頭,苦笑着道:“又錚啊,我怎麼能夠阻攔一個孝子那?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袁項城了,希望他不要和我一樣動了惻隱之心啊。”
“段總長!”徐樹錚有些焦急的道:“您不能如此啊,豐臺的事情,雖然蔡鍔沒有說什麼,可是我絕對不相信他就一點察覺都沒有,您不能放虎歸山啊。滇軍可不是鬧着玩的,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不說他蔡鍔如何,大總統那,咱們就沒法交代啊。段總長,咱們可不能做糊塗事啊。”
不是我爲人有問題,而是夫妻間,很多矛盾其實是可以用那樣的方式解決的。
敏麟進來之後可能是嗅到了一抹曖昧的香氣,不由的嘴角動了動,雖然沒有其他的表示,但是我還是看得出來他眼中的笑意。
“怎麼?很奇怪嗎?要笑就笑出來吧,憋着多難受。”
敏麟見我如此,忙收拾了一下情緒,平復了自己奇怪的神色後,對我道:“將軍,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老夫人後天就可以乘列車,返回雲南。途徑之地,皆由我親自挑選的衛隊護送,而且到達貴州以後,唐繼堯將親自率軍迎接老夫人,並且保證剩餘路線的絕對安全。”
敏麟正色的向我彙報,但是我卻沒有理會,反而繼續和他逗趣道:“要不這樣吧,你這一次也好老夫人一起回去吧。”
“恩?”敏麟不解我的意思,不由得問道:“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清了清嗓子,少有的板起面孔來,道:“什麼意思?這你都不知道嗎?”可能是被我如此的表現嚇到了,我看得出敏麟那種“摸不到頭腦”還“不知所措”的樣子,他的手也不自然的開始在褲子上搓來搓去了。
他這樣的動作讓我覺得很好笑,不過我卻依然是裝作嚴肅的樣子,道:“你非要我把話說明白嗎?敏麟啊,你跟我多少年了?有些話該說出來,有些話不該說出來,這樣的道理你還不懂嗎?我說的是什麼,我想你我應該是心照不宣吧?”
“將軍!”敏麟挺直了自己的腰桿,而後非常嚴肅且鄭重的對我道:“將軍,敏麟雖然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想可能是出現了什麼誤會,敏麟對您的忠心,我想我不必解釋;而且將軍您的絕決定我也沒有權利過問,您的話就是命令,當兵的,自然是以服從命令爲第一責任。只是希望將軍您看在我跟隨您多年的份上,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做錯了,亦或是讓您對我產生了誤會。這樣,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說話的時候,敏麟還將自己的配槍掏了出來,上前一步,就放在我手邊的小几上,雖然此時他的神情肅穆,可是他眼中的不甘心以及那麼一絲絲的猜忌,卻是全都看在我的眼裡。而且說實話,敏麟在放下槍的時候,他的手是有些顫抖,可能他不自知,但是我卻還是沒有放過一絲,全都被我看的很清楚。
我拿起他剛剛放下的槍,在手裡把玩着,看看槍,看看他,似笑非笑的道:“你結婚的時候我還去參加過你的婚禮,這都多少年了,你和你夫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吧?”
“是!”敏麟回答道:“我倆結婚有八年了。”
“恩。”我點點頭,繼續道:“沒有孩子啊。”“是。還沒有。”雖然敏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還是如實的回答着。
“我也聽說了,你老婆沒少因爲這個事埋怨你。其實啊,這事不怨你,怨我。”說着我把手中的槍又交到了他的手裡,嘴裡則是繼續說道:“你這麼多年跟着我大大小小也有百餘戰,死人堆裡打滾出來的,安生了也沒讓你閒着,這一次陪我入京又這麼久了,在雲南的時候你夫人還能見到你,時間少吧,可還是總能見到不是;我讓你和老夫人一起回去倒不是爲了別的,你不想你夫人,嫂子未必也不想你啊。咱們這個年級雖然看起來還年輕,可是軍人嗎,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你還是回去,什麼時候弄出來了小敏麟,什麼時候再回來吧!”
我這一番話說罷,雖然我沒有什麼,可是卻弄得敏麟一愣一愣的,顯然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在調侃他。也正是他現在的樣子,才叫人發笑:“哈哈哈哈。你啊,不是這麼多年生生死死,把腦袋弄得都轉不過勁來吧。哈哈哈。”
“將軍您……”見我發笑,敏麟這才明白,剛剛都是我在調笑他而已,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隨即也像我一般笑了起來,還不住的搖頭,多有“苦澀”之意。
這樣的調笑使得略顯緊張的氣氛霎時輕鬆起來。說實話,有時候雖然身處“虎穴狼窩”哪怕是再緊張的氣氛,也是需要輕鬆來緩解調適的。強壓力,高緊張下,很容易讓人犯錯誤,或是發生失誤。
可能在有些時候這無傷大雅,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一絲一毫的錯誤都是可能致命的。
就說豐臺閱兵的時候,段祺瑞雖然嘴上說着什麼“五鳳齊鳴”,但是實際上,他是想借此機會用一個“事故”,就地除掉我。我知道,這可能不是段祺瑞的本意,但是必然與徐樹錚有關。
衆所周知的,徐樹錚是段祺瑞的左膀右臂,徐樹錚的意思,其實就是段祺瑞的想法,只不過很多時候段祺瑞可能還有着自己的“顧慮”,亦或是要保護自己的名譽,但是徐樹錚卻不必如此,因爲出現在公衆前的人,總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而永遠藏在幕後的傢伙,卻只需要用實幹來成全實際而已。
張鳳翽肯定是不知道段祺瑞的打算的,要不然他不可能主動下來和我比試,他應該是段祺瑞請來做配角的,有他不多,沒他不少;只不過可能有他在的話,我不會去想那麼多的事情。
而雷振春、雷存修、王佔元三人則必然是段祺瑞早就安排好的,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沒有完成計劃,留我活到了現在。
我很理解段祺瑞如此做法的目的,雖然他要殺我,但是我依然理解他,並且假如我是他的話,我也必然會如此。沒有什麼比“穩定”更重要,也沒有什麼比死人更可靠了。
袁世凱對我的拉攏有目共睹,雖然段祺瑞沒有如袁世凱那般,但是徐樹錚的作爲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思。可能是因爲我的不溫不火吧,兩頭不佔也不得罪,使得段祺瑞覺得我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我很好奇爲什麼當時他們沒有按照計劃進行,所以我叫敏麟通過自己的關係去打聽,但是很可惜的沒有得到什麼信息。
我雖然明知道段祺瑞要殺我,反而要在這個時候決定送母親回雲南,其實也是有我自己的考慮的。
我知道,再這樣的時候進行這樣得決定會使得段祺瑞對我產生疑慮,甚至可能會鞏固他殺我的決心,但是這正是我想要的,因爲他根本就不會有殺我的機會。
段祺爲此事對他發難,當然他也絕不會自找這樣的麻煩,那麼他能動手的地方,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回雲南的路上,首選的自然是列車。
不過可惜,我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而且據我看袁世凱的神色,他對我也是沒有好心的,我與他請假的時候,雖然他欣然應允了,但是他卻告訴我:“鬆坡啊,京內官,員馬上就要做出調整了,你最好是快一點回來,要不然有啥好的位置,我都沒法留給你啊。”
雖然還不能確定我的想法對不對,但是不管袁世凱是怎麼想的,如何安排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與段祺瑞的結局肯定是一樣的,必然是白忙活而已。
“敏麟。”
“是。”
敏麟點了點頭,他承認我說的是有道理的,而後他對我問道:“那將軍的意思是?咱們應該怎麼做?”
我想了想,而後把我要求做出的調整計劃,告訴了他。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之前安排下來的東西,或者是人手,全部都是針對袁世凱與段祺瑞的,可是現在的形式不同了,所以要把一些之前安排好的,調整、抽調出來,以便於應對北,京裡面其他的政,治勢力。
與此同時,因爲調整、抽調的話,必然會減少某些環節的安排,這樣一來,就形成了“外強中乾”的狀態,這樣的嚇唬人的狀態,如果不被戳破的話,自然是甚好,可是萬一出現了什麼問題,就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