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總統府內。
袁克定剛剛回到總統府,就被袁世凱叫到了書房。
袁世凱問道:“你回來了?”袁克定回答說:“是。”
“有什麼想要說的嗎?”袁世凱示意他坐下,同時問道:“雲臺,你覺得蔡鍔這個人怎麼樣啊。”
袁克定一笑,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後,說道:“父親,依我看蔡鍔是個人物,只不過他不能算是名副其實。”
“哦?”大總統袁世凱眉毛不經意的挑了一下“怎麼講?”
袁克定說:“父親,蔡松坡人稱雲南王,但是誰都知道,他不過就是邊陲苦省的將軍,而且他現在到了京城,就等於削了兵權,如此一來他不過就只能算是一個落魄的空頭將軍罷了;總而言之吧,要我看啊,他蔡鍔就是個白面書生。”
“言之有誤啊。”
袁世凱嘆了口氣,似笑非笑的說:“僅僅是個白面書生的話,在雲南那樣的地方是絕不會由他立足之地的;當年蔡鍔留學日本士官學校,與蔣百里、張孝準被並稱爲‘中國士官三傑’;重九起義時,蔡鍔身先士卒,新軍在他的指揮下只一夜便奪取了昆明城,活捉了總督李經羲;這是一個白面書生能做到的嗎?”
袁世凱雖然這麼說,可袁克定卻有些不以爲然:“父親,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當年重九起義時蔡鍔不過就是一個協統,自然要想盡一切方式建功立業,可現在不同,他已經是雲南都督了,整個雲南都在他的統治下,人嗎,有些時候得到了權利與利益自然就沒有了當年的豪氣干雲;再說了,人不都是會變的嗎。”
見他如此,袁世凱雖然不悅,但是卻不想就此事與他糾纏下去,而是一轉話鋒道:“總之你記住,無論如何蔡鍔這個人只能拉攏;就算是拉攏不來,也不能讓段芝泉、徐樹錚他們拉攏過去;蔡鍔身上不單單扛着一個雲南,更重要的是,如果可以好好利用的話,那麼北洋軍裡,將多出半數以上的可用之人。”
“好吧,我知道了。”袁克定說罷起身便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楊度等人到總統府的會議室在照常例會後,袁世凱將楊度單獨留下,對他說:“我知道你和蔡松坡是多年老友,有些事可能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去辦了。”
“請大總統吩咐。”
袁世凱道:“晳子你是我的心腹之人;我這次召蔡鍔進京的意圖你非常清楚,而且你也知道蔡鍔是個可用可塑之才,若是可以收爲己用的話,再好不過,前番他任職雲南都督,但是因爲他來京,舉薦唐繼堯接任;那現在看來,你覺得有什麼位置比較適合給他那?”
楊度聽了,毫不猶豫的回答說:“大總統,鬆坡的才幹遠在許多北洋老臣之上,依我看來,就是將陸軍總長的位置交給他,也不爲過。”
“哦?”見他這麼一說,袁世凱倒是笑了:“陸軍總長?哈哈晳子啊,看來這個蔡鍔倒是被你看重得很啊。”
“是啊,大總統,我敢保證,如果蔡鍔接任了陸軍總長的話,乾的一定比段祺瑞好。”
“哈哈哈,這倒是與我的看法頗爲一致;但是還不知道蔡鍔他願不願意如此,而且,晳子啊,你就能保證他就能與你我是一條心嗎?”袁世凱反問楊度道。
楊度倒真是被這麼一問弄得一下子楞住了,說實在話,他推舉蔡鍔接任陸軍總長其實並非完全出於公理。
首先見於他與蔡鍔之間的關係,當年在日本的時候,蔡鍔每逢休假必然要到楊度家裡和他坐而論道,喝上幾杯酒。
再者,楊度現在雖然是參政院參政且是袁世凱與袁克定身邊的紅人,但是他卻沒有一個真正的手握兵權的靠山。楊度這個人對於“軍政相依”的道理,是非常清楚,雖然他現在高位重官,可是在這樣的特殊時期,身後沒有一個手持重兵的人的話,是算不得安全的。
而且假如要是蔡鍔真的接任了陸軍總長的位置,那麼即使是蔡鍔不支持他的話,單憑他與蔡鍔之間的關係,那麼以後他的政;治策略亦或是相關言論必然會比現在更能得到重視與認可。
“這……”不過被袁世凱這麼一問,他倒是一時說不出話了。
不過很顯然,袁世凱並不想讓他因此而尷尬,見他支吾起來,忙繼續說道:“這樣吧晳子,你受累去一趟蔡鍔的府邸,幫我問問他的意見,看看他希望得到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是。”
離開總統府後,楊度便徑直向蔡鍔的府邸而去。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不過我倒是剛剛起牀。昨晚喝的酒不少,而且之前的鞍馬勞頓讓我異常疲憊,所以不知不覺的,就睡到了現在。
副官陳敏麟也是見我睡得熟而且也沒有什麼公事所以就沒有來打擾我。
一番收拾之後,用過了一點“早餐”,敏麟把今天的報紙送了過來;一進書房門,他對我說:“將軍,這是今天的報紙。”
“放那吧。對了,敏麟啊,反正也什麼事,下午的時候你陪我出去逛逛,然後買一點特產的東西給家裡面寄去。”
“是!”
“還有就是……”還不等我說完,這時一名家丁走進來說:“將軍,楊度楊大人來了。”
“快請。”放下剛剛纔拿起的報紙,我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迎了出去,見到楊度一番寒暄後,將他請到了客廳裡,上過茶點驅散了侍者,我問道:“不知晳子兄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楊度擺擺手道:“鬆坡你客氣了哪裡有什麼指教,我是受大總統的委派,到你這來和商量一些事情的。”
“哦?既然是大總統委派,那便是公事了,既然如此,晳子兄稍作,我去換軍服來。”說着我就要離開,而這時楊度卻攔下我說:“不必不必,也算上什麼公事,就是大總統讓我來問問你,到北,京之後既然你卸去了雲南都督的位置,那麼看看你現在有什麼打算,下一步你是想擔任一個於什麼相關的職位那?”
“對於大總統的任命,蔡鍔無不受命。”
“唉,鬆坡,你看既然大總統讓我來了,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也省的我到時候沒法交代不是。”
“不!”我站起身子,義正言辭的對楊度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蔡鍔既然是軍人,那麼無論大總統怎樣的命令,蔡鍔都必欣然受之!”
見我如此堅決的態度,楊度也不好再說什麼,又寒暄了幾句後便要離開;我卻對他說:“晳子兄啊,蔡鍔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晳子兄幫我向大總統帶句話,就說‘蔡鍔感謝大總統、大公子昨日的款待,且還希望可以早日向大總統當面表示謝意’。”
而後,我便親自將楊度送了出去。
說實話,楊度的到來,以及他剛剛所說的話,破壞了我的興致,所以剛剛準備下午出去轉轉的打算作罷。
可能是因爲我還並不能適應這樣的生活,所以下午的時候我便自己一個人悶在書房裡,並吩咐下去如果沒有事情的話,不要來打擾我,而且晚飯也不必爲我準備。
在書房裡,一個人發呆的我,腦海裡不經意的複述起楊度對我說的那些話,仔細一琢磨我發現白天的時候我已經無形的就處於了風口浪尖之上。
袁世凱讓他來問我的想法,其實就是在探聽我的口風,看看我是不是有野心,同樣的也是看看我到底對於他袁世凱有沒有足夠的忠誠。
那時候我所說的那些話說實在的倒是我的心裡話,不過也是因爲當時並沒有多想,而且那個狀態下也沒有讓我思考的餘地。
看起來這京城倒真是黑暗,政、治與權力的爭鬥無所不在。
楊度回到總統府之後將蔡鍔與他之間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複述給了袁世凱,袁世凱倒是沒有當着他的面作出任何表示,但是當楊度離開後,一直待在後堂的袁克定走了出來。
他對袁世凱說:“父親,這麼看來,蔡鍔還算是個明白事理的人。”
“是啊。”袁世凱道:“從楊度剛剛的話看來,蔡鍔是個明白人,而且如此一來,他也大有可能爲我所用。”
“那父親您打算給他個什麼職位那?”
袁世凱看了袁克定一眼,突然笑起來說:“哈哈哈,雲臺啊,依你看我該給他一個什麼樣的職位那?”
袁克定想了想,說:“陸軍總參謀丈?軍政監察?還是直接就用他把徐樹錚給換下來?”
“只有這些嗎?”
袁克定又想了想說:“要不給他個封號,讓他先幫辦直隸的軍務?”
“哈哈,雲臺啊,封號當然是要給的,現在他不過是個中將,把他提拔一下;然後,呵呵,我打算讓他去咱們的軍官訓練團做總教習。”
“什麼?”聽到“總教習”三個字袁克定一驚,道:“父親,蔡鍔可是個帶兵的將軍,在雲南有數萬滇軍,現在你讓他去當一個總教習,這麼個有名無實的位置,他能同意嗎?”
“放心吧,他肯定同意。”
袁克定又道:“可是父親,你不是說要收蔡鍔爲己用嗎?不說現實高,官厚祿吧,可至少也要給個實缺;如果只是讓他當個總教習的話,到時候不會適得其反嗎?我可是聽說現在段祺瑞也在想方設法的要拉攏這個蔡松坡。”
“你真的以爲這個總教習就是個虛職嗎?”袁世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見他如此,袁克定也若有所思起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後,他竟然笑了起來,不過隨即的又有所擔憂起來。
“父親,如果真如你……”
袁世凱搖着頭打斷了他的話,並略有不滿的對他說:“看來你還是需要磨練啊;蔡鍔和你一樣,也需要磨練,只不過他比你更高明一些,雲臺啊,你以後要學要走的路,還很長啊;你先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看着袁克定離開後,袁世凱嘆了口氣,不過臉上倒還是蠻欣慰的神情,自己倒了杯酒,坐在椅子上,看着門外天空上陰鬱的烏雲,心事重重起來。
現在蔡鍔對他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棋子,如果可以爲自己所用,那麼今後再與段祺瑞一派爭鬥的話就多了一件利器,可是如果蔡鍔反爲段祺瑞所用的話,那麼對於他來說將可能會是致命的一擊。
想到這裡,袁世凱不由的感慨起來:“芝泉啊芝泉,我倒要看看這個蔡鍔到底是能爲你段芝泉所用還是爲我袁項城所用;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到時候就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