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會把新一季度的代言費全部退給美意,她剛接受今年的代言,就算海報已經上了,在冬裝上市之際,再把新的海報換上去,別人會奇怪,但是也不至於多說什麼。我會和我媽好好溝通,讓她不要參與孤立美意的行動。很快,各大經濟公司都會接觸對美意的屏蔽計劃,張成毅或是梅嵐溪,他們什麼時候想,都可以找到他們看得中的明星再次出任伊然秀的代言人。”
“條件是:美意放棄對你母親違約金的追討?”
“沒錯!”宋詩筠今天是一身白襯衫搭配黑色刺繡一隻飛鳥大圖傘裙的裝扮,坐在對面,也就靠領子下面壓着的鳥紋絲巾提升時尚氣息,總體OL風,不是談情說愛,正經過來談判的架勢。
賀天嗤之以鼻。
宋詩筠到底年輕,一受到冷遇就難以沉得住氣。她不顧楚正哲一再在旁邊使眼色,面對賀天的寸步不讓,無法示弱,反而越發逞強:“你要清楚現狀。美意如今可是被整個娛樂圈排斥在外,南戴珊就不說了,餘芳舒,美意簽得到嗎?鄭欣彤,他們簽得到嗎?而且,昨天梅嵐溪在明珠會所被記者圍堵,伊然秀將要換代言人這件事,已經炒成你爸爸、美意張總和梅副總之間有三角戀這樣的惡俗情節。”
說到這裡,她把一則收藏下來的視頻,調出來,點開,放給賀天看。
視頻左下角清晰顯示出拍攝的時間,確實是昨天發生的事。而且,因爲看到了尊榮地產的楊太太,賀天就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明珠會所真的承辦了一次名媛會。
名媛會牽頭人就是楊太太。
而自己老媽,身爲太太的資深閨蜜,剛好也去捧場。
梅嵐溪去那種場合,所爲何來,賀天也知道。蘇茗悅突然單方面解約,衆大腕又約好了一樣,一起都不接伊然秀的單,這些消息傳播起來,速度比閃電還要快。短短十幾天,整個MARINA系列的銷售受到很大影響。九月份業績報告顯示,除了伊然秀下半個月幾乎賣不動,桃之夭銷量下降了兩個點,梅凱琳和水墨畫分別下降三個點。
月底工作會議上,據說張成毅總經理把業績表摔在桌子上,衝各大部門頭頭咆哮:“再跌下去,整個捲包袱,個個都去街頭跳水甩賣去吧。”
梅嵐溪是要去會見那些夫人們,走上層,給自己的品牌找些出路。
可是,視頻上放得這麼清楚:她坐着公司派給的E350剛到明珠會所,才踏出車門,一羣記者事先埋伏好了似的,一窩蜂衝上來,長槍短炮對準梅蘭,然後鎂光燈開始閃個不停。
有個女記者問:“梅小姐,聽說藝人協會已經將您的名字劃入黑名單。不管您在服飾界的地位有多高,做出來的服飾,國內藝人都將拒絕成爲您的代言,這樣的消息,你知道嗎?”
旁邊一個男記者則說:“MARINA系列服飾的銷售從未如此衰敗,十幾天就步入冰封期,還帶動了美意公司其他品牌的服飾銷售業績直線下滑,這讓一直勢頭很好的美意公司陷入困境,對此,您有什麼高見?”
又有一個女記者衝上來:“業內評價,你的鼎盛期到此即將要遭到轉折,會是真的嗎?”
更有記者大叫:“梅嵐溪小姐,聽說您從出道到成名,過程都和世坤三公子沐賀聆風有關,沐賀聆風總裁說服世坤主席沐世剛,沐世剛主席力捧,最終你才成爲國際知名設計師,現任美意公司的二把手兼設計部總監,對嗎?”
另外一個記者立刻接棒,問:“可是,據說張成毅總經理對你一直青眼有加?”
接下來的問題越發捕風捉影起來:“梅小姐,有人拍到你和賀聆風總裁一起出海的照片。”
“那幾天,張成毅總經理有在酒吧買醉的事情哦。”
“蘇茗悅女士因爲不滿公司這些辦公室三角戀,所以不惜一切要和貴公司解約嗎?”
“那藝人協會拒絕和貴公司的合作,會不會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
視頻裡面,梅嵐溪在美容院精心做的髮型被擠了個亂七八糟,明珠會所的保安全力救護,她才能從一番擁擠中解放。
最後有對許伊菲採訪的鏡頭一閃而過,宋詩筠拿回自己的手機,恢復正襟危坐。
賀天非常在意自己母親的鏡頭刻意被宋詩筠減掉這個細節,本來不想多言,此刻忍不住,冷冷道:“怎麼能是藝人協會全部拒絕美意了呢?正當紅的趙琳,這一季,不是出任了桃之夭的形象大使嗎?”
“你就一直這樣自欺下去吧。趙琳是誰的人,這圈子裡,誰不知道?長城的申墨輝和你爸爸是至交,長城影業的申悠然又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你們也就只剩這點關係。”說到這裡,本來就很難屈服於人的宋詩筠,雙臂環抱,後背靠上了椅背,一臉瞥視:“說不定,硬上桃之夭的宣傳,反而拉低趙琳的人氣,那樣一來,小申先生會不會埋怨你們晦氣着實太深,那可就實實在在不能肯定的咯。”
楚正哲身爲局外人,很想扮演好和事佬的身份,他對宋詩筠說:“話也不能說得這麼絕對,對不對?”轉頭又對賀天說:“大家各讓一步,好歹也是英華的校友,沒有舊情,也要念念同校過的香火情。”
賀天很感念他的人情味,低頭思忖,半晌纔對宋詩筠說:“小筠,自打我們認識,至今,我都相信:我們彼此心中都很真誠,真誠希望我們彼此,可以相處很好。所以,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我只能說:我打心眼裡,只能表示萬分遺憾。”
“你說服你爸爸,讓他干預一下,美意在賠償金的問題上讓一步,不就好了?”
“如果市場運行,可以如此聽憑個人意志,那麼整個商界,又如何還會有那樣多的風雲變幻?”
“我不相信——明明就是你們依仗財勢,壓迫我媽。”
“小筠!”賀天很難再在溫情上做堅持,他站起來,面色冷峻,言辭尖刻對她說:“知道什麼叫‘話不投機’嗎?”
宋詩筠正積極想要和他和解的心瞬間冷卻。
賀天的臉從來都那麼好看,深藍色的眼眸特別迷人,可是,當他在這一張臉上掛上嘲諷,眼眸上那層深藍色的光暈也不時流轉,站在對面的宋詩筠,就很難感受愛慕的快樂。
她越發心寒。
心與心之間的罅隙,隨着時間的流逝,沒有補足,只有不停變大。她不得不接受依然還會席捲而來的悲傷,爾後聽他對自己說——
“讓站在你媽身後的人恣意興風作浪下去吧,我現在告訴你,你可以回去告訴你媽,你媽還可以把我這句話轉告給那個‘他’:登高未必望遠,站上了雲端,也不一定就變成神仙。”
“什麼意思?”宋詩筠翕動嘴脣,快速接話。
賀天那雙迷人的眼睛乜斜,嘴角冷笑意味更濃。
楚正哲站起來:“你這是要走啊。”
賀天飛快瞧他一眼,說話時語氣竟然非常正常:“今天的客是你請的,茶水單,你來買。”
“我靠!”楚正哲馬上大叫:“宰人也請你看看對象。我連打工的機會都沒有,賣了我,替你付錢?”
宋詩筠喪氣難過加上惱怒,拍了一千塊錢在桌子上,霍地站起:“不要吵了,這單,我付!”
賀天冷笑:“你媽即將要賠三千六百萬,這錢,不省着點嗎?”
宋詩筠說:“賠多少,也不會讓你看扁!”睃了一眼楚正哲,暗含對他影響力不夠的不滿,又死死盯了一眼賀天。
就在她邁出門那一刻,楚正哲靠近賀天,低低聲音道:“我覺得,她剛纔那會兒,一定很想親手殺了你。”
賀天橫他一眼:“隨便!她若能因此高興,也挺好!”
楚正哲聞言,不禁張口結舌。和宋詩筠鬥氣其實很耗心力,賀天說完那句話,徑直出門。楚正哲連忙把桌子上的一千塊掃起來,遞給剛要進門的侍者:“多了記賬上,少了在剛出門那人賬上扣。”自己乘電梯火速下樓,在地下車庫堵住賀天的車,賀天開門,他坐上車去。
“如果要爲宋詩筠說話,我拒絕。”賀天飛快打斷楚正哲想要損他兩句的衝動。
楚正哲愣了愣,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得,你們的事,我不插嘴。”
“那你還跟着我幹什麼?”
“用不着一副機槍臉,逮誰都掃一梭子吧。”
“不舒服,下次就少惹那些。”
“我要回家。”
“你的腳程,從這裡跑回海頓,十五分鐘就夠了。”
“有時候也想偷偷懶。”
“噢!”賀天不由得斜瞥。眸子裡深藍色光彩閃爍,盯得楚正哲氣短,止不住心虛。好在賀天也不是饒舌的人,點到這裡,並不深挖。他車開出地庫,經大道,把楚正哲送到海頓。門衛詢問後放行,銀白色寶馬MZ8停在17號門口。
“到了!”
安全帶自動收起,門也自動打開。楚正哲一隻腳都跨出去,接着又把那隻腳收回來。沉默,片刻後,楚正哲才說:“我有事,想請教你。”
賀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時隔纔多久,楚大少爺居然也有事求他了?
“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東邊下去的嗎?”盯着楚正哲的臉,賀天揶揄。
楚正哲賞他一拳,然後才說:“我就是覺得你很理智。拿我來說,即便有些矛盾,彼此有齟齬,喜歡過的女孩拿事情來求我,我斷然做不到丁是丁鉚是鉚,個人感情和大局事務分得那麼清楚。且不論你我誰更接近真理一些,我現在有一件事,不需要感情,需要理智,我想讓我來幫我想一想。”接着,他便把天河剛吸收的骨幹——冰焰——談戀愛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那個女的,真的超辣。”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前的印象,內衣外穿只包了三分之一的F號,依舊讓還是純潔處男的他有忍不住要流鼻血的衝動。爲了不在賀天面前失態,他飛快說重點:“我就是覺不對勁,就算每個男人看見她,都有想和她交往的衝動,但是,那個女人渾身上下,就是洋溢着讓我感覺非常不正常的氣息。”
“冰焰喜歡一個辣妹而已。”
“不僅僅是辣妹!”
“冰焰可是紫藍叔親自從索懷裡帶回來的。”
“就是這樣,”楚正哲擰着眉頭,用力噓一口氣,“我才更要對他和他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都加留心。”
“小哲——”賀天欲言又止。
楚正哲盯着他:“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
賀天思忖片刻,嚥下去想要對他說的話,點頭:“幫,你想我怎麼做,我都會如你所願。”
“好兄弟呢!”楚正哲聞言,展顏而笑:“說真的,打從我決定讓你幫我這個忙開始,我就認定:你絕對不會拒絕我。”曾經有過那樣深刻的仇視,突然情感一百八十度大逆轉,饒是楚正哲臉皮不薄,被賀天意味深長的眼神盯着,一陣訕訕,老臉還是紅了一片。過了會兒,他給自己找臺階,“你別忘了,天河也是你爸爸產業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美意現在出事,張成毅那個老傢伙焦頭爛額,難道,你竟能幹坐着,眼睜睜瞧天河也被別人擺一道?”
“所以,我現在在這裡,”賀天笑了一聲,“聽憑楚大少爺差遣。”
第二天一大早,厚重的窗簾阻擋住發亮的日光,楚正哲正在熟睡,卻被一陣突兀的電話鈴吵醒。是賀天的電話!楚正哲含含糊糊“喂”了一聲,睡意正濃的樣子。賀天卻語調清晰就來了:“雲廷十分鐘後到你家樓下,限你十分鐘內穿衣洗漱,最好再吃點什麼,然後出門跟他走。”
楚正哲一瞅旁邊鬧鐘:“靠,才七點!”
“我正常八點半上班,現在已經出發去公司。”
“長假你也上班,勞模啊。”
“我們公司的工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設備不停,第一、第二天,按照規定,都是我在公司值班,辦公。“
“可怕的資本家!”
“廢話少說!”
下牀氣的人心頭憤怒的小火苗早就被那麼崇高的敬業精神澆滅。楚正哲火速下牀,找了件體恤,又穿上條牛仔褲,洗臉刷牙,抓起梳子掛了掛頭髮。
廚房裡的大嬸聽到“咚咚咚”的下樓聲,把頭伸出來:“吃飯啊?”
“有飯糰嗎?”
“剛煎好的牛裡脊,給你包一下?”
“好好好,就這個!”
大嬸的動作飛快,一分半鐘後,一個包着蔬菜、雞蛋和滿滿牛裡脊肉絲的飯糰被裝在食品袋子裡,交到楚正哲手中。
楚正哲剛啃兩口,窗戶外頭,掛着東A95888的奧迪已經到達。
喝着精選超市的特優牛奶,啃着手工製作營養飯糰,四十分鐘後,楚正哲打着飽嗝下車。
今天的恆遠辦公大樓,除了總經理和少數工作人員在,到處都空蕩蕩。電梯不忙,隨便挑哪一間。只是需要刷工作牌纔好選樓層,所以,賀天還是派了自己的一個小助理前來接應。
小助理把天河楚少送到16層總經理辦公室,對賀天說:“賀特,楚少來了。”然後便自己退出去。賀天從辦公桌後走出來,迎上楚正哲後,兩個人勾肩搭背好像親兄弟一樣。賀天把楚正哲帶到會客區桌子旁。
在椅子上坐下,賀天把已經準備好的一臺平板打開。掃描本人進入系統,賀天把昨天晚上從網站搜索到的兩條新聞點出來,給楚正哲看。
第一條:興業銀行運鈔車被劫。
第二條:黃口山山體滑坡,除一南蓮入夏國談生意某富商受傷之外,無一夏國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