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後,他用不容拒絕的口氣果斷地對宋詩筠說:“半個小時後,秀水街咖啡,我有事情要問你!”掛斷電話,他飛奔至停車場,將車開出來。
到約定的地點後,他先打了個電話給陳珂。得知陳珂一無所獲之後,賀天感謝陳總的關心,然後婉言提議,讓陳珂不用再爲此事操心。
和陳珂的通話結束,沒一會兒,門被推開,穿着深藍色長袖連衣裙腳上蹬一雙漆皮長靴的宋詩筠走進來。
剛剛還在奮力創作作品的年輕設計師,爲了這次見面不過稍稍拾掇了一下妝容,淡掃蛾眉,嘴脣上也只塗了薄薄一層透明脣膏而已。眉宇之間的疲態表現出,今天一天,她都處於思想高度集中狀態。只是,容顏還是一如既往明豔,遠看近觀,都美得足夠叫人窒息。
和賀天的上一次會面還是在大半個月前,那時候,賀天是因爲被動,而宋詩筠乾脆全然處於莫名其妙,撮合他們的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處悄然而退,他們兩個,在黑暗中唯一亮着的燈光下,深深相對一番。
拜沈安琪所賜,宋詩筠至少知道一點,賀天心裡還是非常在意她的。
只是,這種在意尚且沒有到達忘我的高度。在面對賀天的父母親以及賀天身處的環境,賀天務必選擇時,一定會選擇後面的,而永遠都不會是她。
他的心,到底是怎麼長的呢?
爲什麼愛情至上的理論,到他這兒就完全行不通?
父母真有這麼重要,事業真有這麼重要?爲了她,犧牲一點點都不可以?
此時此刻,宋詩筠又坐在他對面,這樣的問題,依舊在她腦海中纏繞。
賀天板着臉,冷然問:“你對賀寧兮做了什麼?爲什麼賀寧兮突然不上班也不接我電話了呢?”
宋詩筠說:“我和她這幾年聯繫得並不多,你問我,合適嗎?”
賀天冷笑一聲,說:“賀寧兮參加世紀星就是你出的主意吧?上學期間你和她聯絡確實不多,但是,即將踏足社會,這些日子,你們可見了好幾次呢。”瞧宋詩筠沒法否認,他再次問:“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說實話!”
宋詩筠瞞不過,便不隱藏,大聲道:“告訴她,她應該知道的事實而已。”回敬對方一記冷眼,然後說:“作爲世坤公司的第三代千金,有些人的命註定要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好。只是一個國內比賽的新人組的獎項而已,自己都不用開口,就由哥哥爲自己打通了各方關節,一路坦途順順當當得到大獎。這種事情,不知道便罷了,一旦知道,怎麼可能不說?”
賀天的猜疑被證實了,氣得將咖啡杯往桌上重重一頓。
宋詩筠心一縮,嘴上卻倔強地說下去道:“我是一介平民,沒有資歷,也沒有背景,我只有能力和才華,我要用我的能力爲我的才華爭取原本該有的一席之地。”
賀天說:“如果你想做第一,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給我都可以。我一樣可以爲你上下打點。但是,你要知道的是,我從來沒有將寧兮捧上新人王寶座的想法。就算是拜託了人,那人也只是按照中流水平,讓寧兮能夠有一個提得起來的榮譽,日後會更有自信開拓自己的生活。”
宋詩筠啞然失笑,譏諷:“我看到的,完全不是你說的那樣。”
賀天目光如水,語氣冷冽道:“那我要怎樣表示,你才能相信我說的話呢?”
宋詩筠說:“賀總,你今天約我出來,不會僅僅就是讓我相信你幫助寧兮並不是爲了打擊我吧?”頓了頓,道:“現在,我已經是新人組二審的第一名。再獲得三審第一名,最後一場表演秀結束,我基本就可以得到新人王的大獎。你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沒有值得辨析的價值。”
賀天嘆了口氣,說:“我想讓你幫我想想,寧兮如果真的離家出走,她會去哪裡呢?”停了會兒,他又說:“我和她,雖然是親兄妹,但是,在一起的時間真的不多,說起她真正的想法以及喜好,我知道的大概還不如你這樣一個和她做了好幾年朋友的人多。”褪去了一切不相干的情愫,只留下真誠的眼神緊盯着宋詩筠說:“你會想出來的,對不對?告訴我,好嗎?”
宋詩筠和他目光相接,問:“有什麼理由,我必須幫你去找你妹妹呢?”
賀天說:“因爲,是你導致了她的出走。”
不高興,好像一條有知覺的小蛇鑽進了宋詩筠的心臟。宋詩筠臉色極端不好看,別過臉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只是按照規則,利用可以利用的來保護自己。”說着,她的目光又迴轉過來,剛剛纔有的一絲絲希冀被失望掩蓋,清冷的眼眸中,只有冷漠和疏遠,“如果硬要指責的話,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指責你那軟弱的妹妹,她不僅沒有什麼真實的本事,還缺少在這個社會生存所必須的強硬的心理素質。”
說着話,她從座位上站起來。
“今天的咖啡,還是你一個人喝吧。五年前你放開我的手,牽起另外一個女人的手,就應該知道,此世今生,我們是很難再好好對話。”
宋詩筠說完這串話,拿着包就要離開。走出兩步,想起什麼又轉回來,對賀天說:“我想告訴你,賀寧兮是一個憑自己一個人沒法做任何事的弱者。這一次,我雖然告知她一些事實。但是,我想,驗證這個環節,應該由她親自完成。她的朋友,除了我,就是金倍。金倍你知道嗎?就是那個胖子。但是,能夠幫助賀寧兮打聽到你和世紀星評委之間的交易,金倍其人,完全不可能做到。”
賀天說:“如果想說閒話的話,何不將你要挑撥的人的名字明確說出來。”
宋詩筠聳聳肩,故意做出一副自認清白的表情無所謂地道:“你這麼聰明的人,何必讓人將話全說明呢?在你妹妹身邊的就那麼幾個人,那些人裡面,同時還非常瞭解你的,還會有誰呢?”
賀天一愕,明白她口中說的到底是誰。
可是,這不可能!
瞧着宋詩筠留下一個完美的背影飄然而去,賀天再一次被難以置信的念頭給籠罩。
她說的是沈雪吟嗎?
沈雪吟?居然幫着寧兮調查自己和世紀星評委之間的事情?
唯一能夠作爲佐證的,只有昨天自己和陳珂吃了頓飯。而那頓飯——會面的地點,就連父親,不動用關係的話,也不可能查到。只有沈雪吟,自己親手發了條消息給她。
難道,就是這條消息,讓寧兮捕捉到自己的行蹤。然後,偏生又那麼巧,被寧兮看到自己和陳珂的交往?
賀天是個**湖了,每天打雁,今天突然嚐到被雁啄了眼睛的滋味。
一直以爲單純的妹妹,腦子裡的想法複雜地遠遠超乎於他的想象。
而一直唯唯諾諾求生活的妻子,背地裡居然也有如此處心積慮的一面。他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沈雪吟是先到的家。如果沈雪吟陪着寧兮去了雲海閣,又陪着寧兮看着自己和陳珂分別,那麼,她還能做到,安然坐在牀上,等待自己從外面走進來。這個小女子,腹中心計也便不可小覷。
正唏噓間,一個救命的電話打過來。
賀天將手機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安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