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筠這個插曲,在賀天心裡激起了前所未有且久久不息的漣漪。當天,他回到雅筑之後,和沈雪吟共處一處,沈雪吟難得主動將身體靠近,他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做出一個好丈夫的姿態,將妻子溫柔摟進懷抱,但是,肢體剛剛接觸,莫名其妙,身體突然倦怠,然後,他居然輕輕一閃,人讓在旁邊。
沈雪吟很詫異,也很委屈,撅着嘴巴不高興問:“你怎麼啦?爲我做了點事情,就不高興了嗎?”
賀天心煩意躁不能自已,努力平息勉強控制,過了一會兒,才低哼:“應酬太多,我覺得有些累。”
沈雪吟纔不信。結婚五年了,不管怎樣,彼此都很熟悉。
賀天一直對她很好,千依百順,夫妻牀上的事情,基本也是他渴求多於她主動需要。
不過,自從她張羅着去外面工作,先是受到同事的排擠,回來嘮叨又發脾氣,呂叔和夏嬸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爲了改變現狀,又逼着他給自己找關係鋪平路子,所謂應酬,大約就是有關這些。
沈雪吟覺得:“只怕,他心裡還是生氣了。”
雖然恆遠的攤子越鋪越大,大華夏區總部的事情也壓了不少在他身上,同時,文錫總部董事局的相關認命似乎也開始提到他了,那麼,賀天心情糟糕,那也是沒什麼好奇怪的。
賀天翻了個身,背對沈雪吟。他入睡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傳來微微鼻息。
沈雪吟腦子裡亂糟糟,一邊拉起被子將自己蓋起來,一肚子話堵在嗓子眼,說不出,全在腦子裡轉,難以入眠。
次日,賀天一如既往7點起牀。半分鐘也不停息的一連串行動:刷牙、洗臉、更衣、出門,然後到達餐廳。
賀聆風正在吃早飯,而許伊菲,親自給賀天端上營養全面美味可口的早餐。
下午,在世坤大華夏區總部,賀聆風才告訴賀天一個好消息!
原來,就在賀天爲着宋詩筠的事情糾葛不已時,遙遠的D國邊境,一個以販毒以及走私軍火的犯罪集團將被成功擊破。其中一個大人物,以及跟隨這個大人物的兩個小人物,如果被特別行動組三組七隊順利抓獲的話,那麼,對於大華夏區來說,以費爾爲首的財力正在展開的收購天鷗,以期獲得醫藥研發以及武器製造有力條件的行動就將受到莫大影響,好處巨大。
賀聆風甚至有些激動,不帶停頓一口氣往下說:“你知道沐繼偉對天鷗覬覦已久。歐馳落馬之後,他一心一意要將這個企業變成他的囊中之物。”說着話時,他在原地轉了個圈,以減緩內心的激動:“財力這幾年積蓄的財富價值也相當可觀,天鷗對於沐繼偉,實在是志在必得。但是,現在艾德里安.佈雷洛、安格拉.鮑爾和保羅.瓦格納假如一起落網,那麼財力涉嫌非法活動的證據就有可能浮出水面。”
安格拉.鮑爾和保羅.瓦格納都是一直跟隨費爾.克萊士的,而艾德里安.佈雷洛卻是沐繼偉安插在該組織內部的眼線。
對於飛兒來說,艾德里安.佈雷洛,其實就是除了費爾以外,第二號人物。”
賀天離開之前,賀聆風囑咐他最近不要到處走動。
賀天明白父親的意思,這是防止財力或是光之子窮途末路之下,劍走偏鋒,對他們有所企圖。
這個時候是雙方較量到至今的關鍵期,如果艾德里安.佈雷洛、安格拉.鮑爾和保羅.瓦格納都被抓了,那麼,爲了營救他們,沐繼偉以及費爾,肯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宋詩筠的插曲,到這個時候,賀天終於放在一邊。
不過,爲了妹妹賀寧兮的事,他還是刻意打了電話給安若,讓安若務必用心跟進。
宋詩筠想得一點兒也沒錯,能夠爲沈雪吟精心操作一些事宜的賀天,在得知妹妹賀寧兮也積極向社會邁進的時候,什麼都不做怎麼可能呢?
而本次世紀星大賽的評委,主評審以及新人組評審都已經打點到位,縱使沒有最優異的獎賞落在寧兮身上,小小的獎勵還是會有的。
寧兮從小生活在三裡橋鴨腸巷,被大雜院裡的人欺負受了很多苦。爸爸賀聆風和媽媽許伊菲這些年一直在努力補償,竭盡所能,也要讓她忘記過去然後全身心投入當下。賀天是賀聆風和許伊菲最引以爲傲的兒子,對於父母這樣的苦心,自然要再接再厲,以達到青出藍而勝於藍的效果。
一大早,跟着賀天一起起牀的沈雪吟,洗漱之後,換衣化妝,出門下樓,到餐廳,賀家兩個男人已經全不見了。
公公賀聆風和自己向來少交流,早走晚走對於她來說,本沒有區別。但是,一大早的,賀天和自己居然都不照面就離開家,這讓沈雪吟心裡感到特別不舒服。
和婆婆許伊菲打了聲招呼,她在餐桌邊坐下來。桑榆和小羽爲她將早餐分配好。
許伊菲問:“小天昨天又晚歸了?”
沈雪吟眼睛只管看着早飯,喉嚨裡低低應了一聲。
許伊菲最不喜歡她這副溫吞水的模樣,一副“我就這樣我怕誰”精神下的自閉加自負,不僅阻隔了別人的試探,也順利切斷了所有人對她的好感。
五年共同生活過下來,許伊菲還鬧不明白的一點就是:同樣都是從普通家庭裡出來的,爲什麼自己和相對於自己身份高貴許多的賀聆風能相處融洽,而沈雪吟卻和出色的兒子始終貌合神離呢?
沈雪吟感覺到婆婆對自己的不滿意,想解釋,但是,實在又無從解釋起,只有悶着頭飛快將飯吃完,然後站起來匆匆說:“媽,我要上班,先走啦。”
許伊菲很不情願,說:“好吧。”
沈雪吟依舊低着頭,匆匆而去。
早上,沈雪吟只有兩個班的課。音樂老師沒有作業,課上完,任務便完成了。中午,她趁休息時間,打車來到海星廣場。銀河會所裡面,沈雪吟的發小陸昭卿已經連同另一位白領麗人,佔了很好的座位在悉心等待。
沈雪吟走過來,陸昭卿當先站起來。
白領麗人保持着早已百鍊成鋼一般溫和的微笑,柔聲打招呼道:“雪吟,你終於來啦。”
陸昭卿早就爲沈雪吟點好的一份意麪。沈雪吟最近鬧着減肥,牛肉和高熱量的食物都儘量避免,意麪裡面,除了少量的肉醬之外,配菜大多數都是西蘭花、蘑菇等。
沈雪吟拿起銀叉開始吃飯,陸昭卿在旁邊問:“雪吟,最近怎麼樣?悠悠姐給你出的主意都是很不錯的吧?先是走出家門,然後找一份相對清閒又不失穩定的工作,接着,動員你老公替你將路鋪平,現在,你在北京路小學的日子,應該滋潤無比吧?”
悠悠姐,就是坐在她們兩個人之間的白領麗人了,全名叫萬悠悠。這個女人的年紀和陸昭卿、沈雪吟差不多大,保養得體的面容和沈雪吟相似,不過二十五歲上下。因爲做事果斷的緣故吧,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着一股非常精幹的氣息。兩彎細長眉,一雙吊角丹鳳眼,略顯單薄的嘴脣塗上了自然色泛珠光脣膏,張揚了小巧精緻的優點,掩飾了缺乏豐潤的缺點。比海悠悠,她尤爲時尚;比沈雪吟,她又更加的高貴起來。陸昭卿目前在雅間裝飾公司,在創意部,擔任萬悠悠的助手,而萬悠悠在創意部,是最具競爭力的兩個組B組的組長。A組的組長是安若,和安若的溫和比起來,她的心機城府已經堆積在臉上。
不過,她現在面對的是沈雪吟。
沈雪吟賦閒在家太久,雖然是身家數十億年輕富豪的太太,舉手投足之間的風度,比起萬悠悠,反而大大不如。
沈雪吟並不知道萬悠悠爲什麼接近自己。
從認識賀天開始,並不習慣將思維散發太遠的她,一向是走一步看一步,事情結束,才整理心情總結得失。
今天,萬悠悠約見沈雪吟吃飯的主題,在寒暄以及午餐結束之後,在閒聊中不知不覺慢慢展開。
萬悠悠喝了一口侍者剛剛換上來的清水,放下杯子帶着微笑問沈雪吟:“雪吟,你老公最近,對你的關注度好一點了嗎?”
沈雪吟頓時沒精打采,說:“本來倒是好些,自從我要出來工作,他對我的關心確實比原本多了一些。可是,”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嘆口氣,接下去,“昨天他又回來很晚,回來之後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上牀就睡。我想跟他說兩句,這幾天單位裡領導對我很不錯,我也適應啦等等,他都沒興趣聽。”頓了頓,問陸昭卿和海悠悠,“你們說,是不是他表面上幫我將事情給辦了,骨子裡面其實還是生氣了?或者——”她驀地遲疑起來,道:“我鬧着出去工作,就不是正確的選擇?”
“怎麼會呢?”陸昭卿反應過激立刻吵嚷起來,“雪吟,悠悠姐以前跟你怎麼說的?女人,不管男人有多麼厲害,也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工作有時候不僅僅爲賺錢,工作是讓自己有獨立的圈子。”
萬悠悠抓住了陸昭卿的話尾,接上來說:“是啊,雪吟,一個女人最終被男人厭倦,是因爲什麼?不排除他自發的情感出軌,但是,如果一個女人生活中除了老公再也沒有其他內容時,她必將成爲老公情感上的負擔。”
陸昭卿也說:“是啊,特別是你老公,不僅主持恆遠的日常工作,還要擔任世坤大華夏區的董事,如果以後他順利成爲總部董事局的成員,你就一個整天窩在家裡,除了吃飯美容健身娛樂什麼都不知道、不會做,你跟他的差距就太大啦。”
“可是,”沈雪吟在她們的夾擊下很快失去原本的立場,她也沒那個功力立刻辨明出來工作對於眼下婚姻的確切影響,就事論事,她遲疑之後才說:“我就說他現在吧。想當年,他追我的那個勁兒,讓我真的以爲我就是他生命中的白雪公主,是他渴慕了一輩子的夢中情人。不僅因爲我騎車被撞進醫院,還拒絕了各方面都出色的女生——”
這女生,指的是宋詩筠。
那時的沈雪吟,和宋詩筠之間還沒有最直接的交鋒,只是耳聞,也感受過賀天因爲這個女孩冷落自己的滋味。
賀天和這個女孩之間,一定是有文章的。
不過,既然最後賀天牽起的是自己的手,必然是建立在放棄那個女孩的基礎上。選擇了一個人,放棄了另外一個人,不正是代表着自己在這場情感的博弈中勝利了嗎?
沈雪吟至今還記得新婚當天,穿着白色西裝的賀天將自己從家裡面抱出來的情景。那時候,鞭炮響得熱鬧,鮮花漫天飛揚。她心裡除了得到愛情的喜悅之外,更多的是柳暗花明後對愛情忠貞的信任。
在她心裡,賀天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帶着微笑,騎着自行車不離不棄跟着自己的那個陽光男孩。
只是,時間就像一把刀,不僅在人的皮膚上刻下歲月的印痕,還讓原本非常美好的事情漸漸被剝離了那浪漫甜美的外衣。
不知不覺,那對愛情充滿堅持、臉上灑滿陽光的微笑男孩,在自己面前漸漸蛻變爲刻板、冷漠、富有城府心機以及無情的所謂成功男人。
真讓她去選擇,她並沒有真的幻想過那些浮誇和奢華。
只是,賀天他本就那樣,她縱有糾結也全無辦法。
沈雪吟對萬悠悠、陸昭卿述說賀天對自己的愛情,也在憂慮中表達了,這愛情正在慢慢流失。
陸昭卿對此並無太深的理解,陸昭卿的眼睛一直在看萬悠悠。
萬悠悠耐心地聽着,一直聽沈雪吟說出:“我真的覺得他已經不那麼愛我了。”這時候,她才冷然一笑,說:“雪吟,你想聽聽我對你這番表達最真實的想法嗎?”
沈雪吟猶如迷霧中的人,渴望明人指點方向般急忙點點頭。
萬悠悠說:“你老公,也就是恆遠鋼鐵的賀天總經理,他出軌了。”
“你說什麼?”沈雪吟被針刺了一般,倏地高聲叫起來,“你再說一遍,我老公他怎麼了?”
萬悠悠精幹的眼神刀子一樣剜向她,一字一句說:“你老公,他、出、軌、了!”防止沈雪吟再度失態,她立刻用更高的聲音蓋過了沈雪吟想要說話的慾望:“我是有依據的!”示意沈雪吟稍安勿躁,然後才恢復正常語調曼聲細語道:“你不要不相信,愛情本是兩個人一起走的路。只要這條路上一直都是兩個人,不管是誰對誰有了意見,最終還是會走在一起。”說到這兒,她停了會兒,讓沈雪吟能有時間將她這番話充分地思考一遍。等沈雪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才微笑着繼續說:“分裂愛情的武器,歸結到最後都是原本屬於兩個人的路上,出現了第三個人。”問沈雪吟:“你和你老公有沒有很長時間不見面的情況?”
這是婚後賀天和沈雪吟之間的常態。
一年三白六十五天,作爲商業大忙人——賀天兩百天不在家,那也不是稀奇事。
拿這個來當成感情不和睦的佐證,沈雪吟想要辯解,辯詞也沒力量。不想自揭傷疤,那麼只能無奈點頭。
“那麼,”萬悠悠的眼神如同一條美女蛇,“你們之間的生活熱烈嗎?”
沈雪吟一時沒能反應。
陸昭卿在旁邊提醒:“就是你和你老公……那個事啊——”
沈雪吟頓時醒悟,臉紅成一塊大紅布說:“這個,怎麼能當着你們的面兒說。”不過,問題提出來,羞怯歸羞怯,沈雪吟還是順着萬悠悠和陸昭卿的引導回憶。
說起和賀天的婚姻生活,有兩段甚爲不太美好的回憶。第一段,便是新婚之夜賀天非要拉小提琴給她聽,她聽着聽着便睡着了。第二段,就是在國外度蜜月的時候。因爲從未出過國,從出發到抵達度假村,沈雪吟一直處於劉姥姥進大觀園的狀態,過海關,坐長途飛機,入境等等,包括看見豪華度假島嶼時驚歎和膜拜,這一切,都和賀天的淡定從容大相徑庭。盛開的緬梔子下的無邊泳池內,賀天第一次正式親吻她——像情人那樣,親密無間。
平心而論,自己老公的身材真的很棒,接受傳統教育長大的沈雪吟,做不到大膽挑逗心儀的異性——即便那就是自己的合法丈夫——可是,在她眼神的注視下,這具修長而勻稱的身體,其實也讓她在心裡“把玩”很久。
只是,當賀天真的佔有她身體,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真的難忍。喜歡賀天的撫摸,卻很難接受這樣疼痛的結合,以至於後來幾天,他們都處於了柏拉圖精神戀愛的階段。
熱烈的結合是什麼樣子的呢?
沈雪吟情不自禁想到電影上的片段。
用那個做參考,她和賀天的愛情大約要算平凡。
沈雪吟心虛了,又很不甘:“丈夫對妻子的感情,怎麼能拿那種事情做標準呢?”
萬悠悠和陸昭卿相視而笑,兩個人都沒正面回答,而表情恰恰表明一切。
萬悠悠擺出一副什麼都懂的姿態,輕笑道:“雪吟,我覺得你這樣的女人,真是當今社會中的極品了。男人的愛情以下半身的滿足爲基礎,哪怕你老公位於社會的上流,作爲一個人,最基本的生物屬性,也概莫能免。再回憶一下,在和賀總結婚之前,你們倆是不是都一直保持最純淨的革命友情呢?”
這話題太勁爆了,沈雪吟臉羞成了大紅布。
說謊,自己這關過不去。
最後,她只能點點頭。
萬悠悠和陸昭卿又一起誇張地叫起來:“噢,天哪——”
陸昭卿補充:“你老公還是個真正的男人嗎?說來說去,雪吟,不是我打擊你,你老公內心對你的渴求,還真沒那麼強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