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9-2 11:10:50 本章字數:5478
雲羅一怔,連忙伏地謝罪道:“太子妃娘娘息怒,是妾身當時氣急胡言亂語。太子妃娘娘饒了妾身這一回。”
太子妃扶着隆起的小腹,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看着跪地的兩人,冷冷道:“既然都知罪了,回去罰抄女戒一百遍。限時半個月,抄不好再罰!”
抄女戒?雲羅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謝恩典。
太子妃忽地又道:“太輕了!明日去給明敏郡主登門道歉,以示我們太子府的誠意!”
雲羅與周昭訓兩人聞言相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爲難嬪。
太子妃似乎對自己的責罰十分滿意,揮了揮手道:“就這麼定了。明日你們兩人就去充王府給明敏郡主磕頭謝罪。”
磕頭謝罪?雲羅失笑,慢慢道:“妾身以爲這不符規矩。”
太子妃沒料到她居然敢反駁,臉色微沉,問道:“有何不符規矩。婁”
雲羅笑了笑,道:“妾身們雖然身份卑賤,可畢竟還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人,這要是親自去磕頭謝罪的話……”
她話未說完,太子妃已明白了她說的意思。
太子妃面上一陣青紅交加,半天道:“本妃都是被你們兩人氣糊塗了。”
正在這時,一聲柔和的聲音從廳外傳來:“妾身認爲太子妃娘娘太過和善了,以至於府中的人都一一不懂規矩了。”
太子妃看向來人,面色緩和,笑道:“原來是寧姐姐來了。”
她口氣十分客氣,吩咐侍女趕緊拿椅子,伺候茶水。雲羅還未擡頭看去就聞見一股清幽的香氣。她心中一動,擡頭看去只見一位極美的女子翩翩而來。
她臉是鵝蛋臉,可是五官卻生得極。大眼櫻脣,鼻如宣膽,點上胭脂水粉,容光懾人。身段窈窕曼妙,是一位美麗佳人。雲羅打量她,她亦是笑吟吟打量跪在地上的雲羅。
雲羅看着她臉上的笑意,不知怎麼的心中一寒。那種笑,她見過,笑意不達眼底,看着笑實則深不可測。
那邊太子妃已握住那女子的手,親熱道:“寧姐姐今日怎麼有空來了?”
那女子笑道:“還不是這幾日在別苑中無趣了,太子殿下這幾日忙着招呼從長安的幾位名士,連往日喜歡玩的蹴鞠都不辦了。唉……”
她嘆了一口氣,看向太子妃隆起的腹部,關切問道:“這幾日聽說太子妃娘娘肚中也不安穩,怎樣了?太醫怎麼說?”
太子妃嘆了一口氣,坐在胡牀上,扶着腹部道:“好些了,前些日子天熱,難免過了暑氣。”
她說着似想起跪在地上的雲羅與周昭訓,對她們兩人冷冷道:“都起來吧。這位是寧承徵。華奉儀過來見一見。”
雲羅於是重新施禮。寧承徵漫不經心看了雲羅一眼,似笑非笑道:“果然很美。太子殿下的眼光還是如此獨到。這府中的美人是一日日比一日多了。”
太子妃一聽,不輕不重嘆了一口氣。
寧承徵笑了笑,忽地道:“方纔是怎麼回事?看太子妃娘娘十分苦惱的樣子。”
太子妃遂把昨夜之事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刺客一事。雲羅心中奇怪,以爲太子妃不消息不通。可直到她在太子府中日久後,才知道若不是查不到什麼證據,這種行刺的大事往往是被遮掩了下來,再者李天逍身爲儲君只待有朝一日登上大寶,這種事更不宜鬧大。
寧承徵笑了笑:“原來是這等小事。明敏妹妹就是這個脾氣。不過去充王府謝罪還是有點過了。太子妃娘娘,這種事說到底還是家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就給她們小小的懲罰,讓她們兩人在太子妃跟前立規矩吧。”
太子妃一聽,仔細想了想,笑道:“寧姐姐果然比我懂得分寸。就這樣辦了,從明日起,兩位妹妹就來流雲閣立規矩吧。”
雲羅心中鬆了一口氣,一回頭卻看見周昭訓垂頭喪氣的模樣。
出了流雲閣,周昭訓揉了揉跪得痠痛的膝蓋,嘆了一口氣,道:“以後日子不好過了。真是倒黴!”
雲羅看着她喪氣的臉色,問道:“立規矩很厲害嗎?”
周昭訓掀了掀眼皮,有氣沒力地道:“不厲害叫立規矩嗎?這個聞苓真是個惡毒的賤婦!”
她最後一句罵得很小聲,可是卻充滿怨恨。雲羅心中一動,問道:“聞苓是誰?”
周昭訓冷哼一聲:“還有誰?就是方纔那讓太子妃娘娘給我們立規矩的寧承徵。太子殿下只賜了兩人的號,就只有她和呼邪承徵兩人。這兩人以前可是被人稱爲太子府的絕世雙姝。太子殿下從前可喜歡兩人了,恩寵有加,又分別賜了號下來,別的姬妾都未有這般殊榮。”
雲羅一怔,心底忽地掠過一點點不知什麼。她慢慢尋了個花石坐在周昭訓身邊,問道:“那太子殿下還喜歡過誰?”
周昭訓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道:“太子殿下還喜歡過一位女子,是一位良娣。只可惜那女子紅顏命薄,後來病死了。太子殿下傷心了一年多,後來才慢慢振作起來。”
周昭訓看着低頭沉默的雲羅,安慰道:“其實我也並不太清楚,因爲我一則進府也不算太早。我剛進太子府的時候正值太子殿下十分寵愛這位良娣,前頭又有兩位絕世雙姝壓着,根本見不到太子殿下一面。”
“後來這位良娣死了,太子殿下傷心了許久,提都也不許下人提起。有人無意中提起,太子殿下都大發雷霆杖責一翻趕出府去了。半年後皇上令他娶了如今的太子妃,也許是想讓他振作起來。先前太子妃用了百般手段,太子殿下都不曾開心顏,直到後來太子妃有孕了,太子殿下許是因爲覺得愧疚了,纔去她房中走動頻繁一點。”
雲羅靜靜聽着,忽地問道:“那位良娣長得很美嗎?”
她見過玉承徵與寧承徵兩人,兩位女子當真是一品的美人,這樣的美人都比不上那位素未謀面的良娣。不知女子要生成什麼樣才能令一向開朗磊落的李天逍消沉一年多。
周昭訓搖頭:“聽說相貌沒什麼特別美的,許是性子溫柔她說着不由又多看雲羅一眼。
雲羅看到她眼中的異樣,心中一沉,摸着自己的臉,問道:“難不成那位良娣與我……”
周昭訓連忙搖手否認:“不不!華奉儀千萬不要誤會了。我雖沒見過那位良娣,但是後來見過她的小像,她可比不上華奉儀這麼美。說實在的,在太子府中,如華奉儀這般人物算起來也超不過兩三個。”
雲羅不知不覺心中放了下來,可是疑惑又起,問道:“那周姐姐方纔看我做什麼?”
周昭訓圓潤的臉上擠出一絲討好的笑意,道:“我方纔是在想,太子殿下自從那位良娣病死以後就不見得多喜歡哪個姬妾了。日日喜歡和樂師們調笙弄琴。我還從未見過太子殿下這麼費盡心思娶了一個女子進太子府呢。華奉儀當真是好福氣!將來的恩寵是可見的。”
雲羅一怔,心底的一點疑惑忽然開朗。
原來如此!
難怪她在太子府中始終覺得自己格格不入,處處艱難。原來是有這一層緣故。可是難道說李天逍當真對自己另眼相看嗎?
她正想着,忽地周昭訓急急扯了扯雲羅,道:“快快!太子殿下來了!”
雲羅從沉思中回過神,不由看向她所指的方向。果然朗朗天光下,一身明紫錦服的李天逍向流雲閣而來,他身後亦步亦趨跟着一隊侍從。
他當真是穿什麼都好看的男子。硃紅、明黃、重紫、明紫……一身身錦繡將他襯得猶如天人。
雲羅看見他朗朗俊容,心中忽地一動,不知不覺想起方纔周昭訓說的那一番話。
李天逍走近。雲羅與周昭訓上前施禮見過。
李天逍看着雲羅,眸光復雜,道:“雲羅,我有話問你。”
周昭訓聽了趕緊識趣退下。她臨走之前還對雲羅擠眉弄眼一番,雲羅心中暗暗失笑。
她目送周昭訓遠去,回頭對上李天逍的目光時卻結結實實怔忪住。只見他一雙深邃的眸盯在自己的面上,眸光犀利,彷彿要看出什麼來。
她心中咯噔一聲,只聽得李天逍揮退了侍從,問道:“昨夜是怎麼回事?”
雲羅看着他犀利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妾身也不知。刺客就這麼出現了,多虧了晉公子前來。”
李天逍輕笑了笑,道:“刺客爲何要殺你?”
雲羅搖頭。她自己也不知這其中的蹊蹺。她想起蘇晉的話,正猶豫要如何說,
李天逍見她如此臉色卻已沉,聲音轉冷,道:“罷了,你回去吧。以後莫要深夜出房來。”他說罷轉身離開。
雲羅再擡頭時,他已帶着侍從頭也不回地遠遠離去。
天光灼熱,她的一顆心卻沉入了冰窖之中。樹上的知了不停歇地叫着,她怔怔在樹下呆愣良久纔回神。凝香上前喚她。她纔回神。
凝香見她臉色不好,問道:“華奉儀怎麼了?是不是又中了暑氣了?”
雲羅臉色煞白,搖了搖頭,慢慢回了望月閣。
回到瞭望月閣,她默默坐了良久,對凝香道:“去找來元青。”
凝香依言前去。不一會元青滿頭大汗地跑來,歡喜道:“姐姐回來了!我今天寫好多字,李叔叔今晚若來我拿給他看看。還有前些日子李叔叔讓我背的詩書我都背了。”
雲羅看着他,掏出帕子爲他擦了滿臉的汗水,笑了笑:“姐姐知道青兒努力。字拿來我瞧瞧。別日日去麻煩殿下。”
元青應了一聲,拿了字帖前來。雲羅慢慢看着,忽地柔柔對元青道:“青兒,姐姐跟你打個商量好不好?”
元青點了點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看着雲羅。
雲羅看着他童真無知的眼,面上一澀,半晌才道:“青兒今年已經大了,不能老是跟在姐姐身邊。你明日就回太子府跟着府中的西席讀書好不好。”
元青一聽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扭過頭道:“不要!我不要一個人在太子府!姐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雲羅面上的笑容凝了凝,勸道:“青兒乖一點,要聽姐姐的話。”
“不!我就不!李叔叔說過我可以待在姐姐身邊的!”元青犯了倔強,回頭不服氣地大聲道:“不信姐姐去問問李叔叔!難道李叔叔說話不算話嗎?!”
雲羅看着元青倔強的面色,語塞了半晌才硬起聲音道:“青兒!你是聽姐姐的話還是聽旁人的話!”
她鮮少對元青如此疾言厲色,有什麼事都好好與他說道理。今日這一番話卻是重了。
元青見她生氣,眼眶頓時紅了,哽咽道:“姐姐不要我了!姐姐嫌棄青兒是個麻煩!”他說着嗚嗚哭着跑了出去。
雲羅臉色一白,怔怔坐定在原地。凝香急忙道:“華奉儀,趕緊去追吧!”
雲羅半晌回過神來,硬起聲音道:“由他去吧。收拾他的衣物,明日你替我把他送回太子府中。”
凝香不解,追問道:“華奉儀爲何……”
“不爲何!”雲羅回頭冷冷道:“寄人籬下就要懂得一點眼色。他若不能受這個委屈,將來也不會成材!”她說罷冷冷轉身上了樓閣。
凝香長嘆一聲,只能前去尋元青。
雲羅上了樓閣,清風微拂,一室的雅緻樸素。外邊傳來凝香四處焦急尋找元青的聲音。她慢慢坐在牀榻邊,木然無語。彩雲容易散,情意如風中之燭。她向來是小心乖覺的女子,只是偏偏一路行來處處皆是意料不到的險地。
她不怪他的驟然變冷,只是昨夜的事她又該如何與他說清楚?
罷了……她靠在牀邊靜靜看着日光跳躍,沉沉倦然睡去。
……
第二日天不亮,雲羅便早早梳洗妥當。凝香隱約知道了她的意思,低聲勸道:“華奉儀,也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這般嚴重。殿下還是很喜歡華小公子的,看在這往日情誼上他必不會責怪了。”
雲羅看着還在睡夢中的元青,只是不語。元青昨夜偷偷哭了,白嫩的臉頰邊還掛着兩道淚痕。她輕輕擦了擦,淡淡道:“我決定的事不會再改變了。走吧。”
元青按着她的吩咐被凝香送出府,雲羅看着他含淚的眼中皆是哀怨,她笑了笑,只當做不見。元青走後。她看了看時辰前去流雲閣立規矩去了。
到了流雲閣,侍女見她前來,打量了一番,笑道:“華奉儀還不知道太子府的規矩吧?換一件衣服吧。”
她說着丟給雲羅一件素樸衣裙。周昭訓前來,見了這衣裙也只能換下。她小聲地對雲羅道:“太子妃不喜人與她作對,她說什麼你便做什麼,我們便不會吃什麼苦頭。”
雲羅心神不在,隨意點了點頭。周昭訓換上衣裙,她體態豐滿,一蹲身就聽見“撕拉”一聲,衣裙腰間竟被她撐得崩開。一旁嬉笑聲傳來,雲羅看去只見那幾位侍女捂住嘴笑得十分歡快。
她厭惡地看了她們一眼。明明知道周昭訓身材豐滿,居然故意找了一件不合身的衣裙,這不是故意取笑她嗎?
周昭訓臉紅了紅,見雲羅臉色不好看,扯了扯她道:“算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嗎?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
雲羅爲周昭訓脫下衣裙,道:“我幫你縫補幾針,先撐過今日。”
周昭訓連連感謝。兩人收拾好,看着日頭不早了便匆匆去見太子妃。
她們纔到了閣前,胡嬤嬤走來,皺眉道:“第一天就這麼晚,是不是欺了太子妃娘娘心善?都去端洗臉水去!”
雲羅與周昭訓兩人只得匆匆又去打洗臉水。兩人打好了洗臉水,上了樓閣中。樓閣中帷帳重重,太子妃還未起身。侍女們大氣也不敢出,靜靜侯立在外。
雲羅與周昭訓拿着滿盆的熱水也站在外面。
寂靜中,裡面傳來衣衫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聽見一道悅耳沉鬱的聲音輕輕與太子妃說:“莞兒昨夜還睡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