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禮

顏笑將冬榛帶來的各類草籽放到架上然後帶上鎬子領着冬榛往屋後的另一塊地走去。知道冬榛禁不起過火的玩笑所以顏笑也沒再打趣她。在顏笑看來現在這進程也算勉強讓她滿意了。

一個過於熱切,另一個則很是遲鈍,若在一個還未發覺心裡的情意時另一個已失去了耐性,那麼這段不均衡的感情就很難維續。所幸的是冬榛予以迴應時燮嶠仍守在她身邊從未離開。

在顏笑沒挖晴淬來的時候冬榛就提出要幫忙,但被顏笑拒絕了。她拒絕的理由是覺得冬榛幹活幹得不利索,慢的同時可能還會傷了花的根。被調侃的冬榛笑着站在一旁,雖然知道她的話在理但心情還是有一點悲傷。

她自己也認爲被施戈從杉林鎮帶走的她只是身體成長了,但心智卻始終沒有成熟。哪怕她逼着自己獨自吞嚥苦楚,以前施戈也常說她心性脆弱,沒有半點用處。她想:原來自己現在還是沒長進啊……

此時的冬榛在心裡打起了退堂鼓,並非是因爲她捨不得那株淡橙色的晴淬來而是她不想直面收到花的燮嶠。她既怕自己輕易因爲他的話而亂了分寸,也怕自己的舉動讓他在這段註定無望的感情裡陷得更深,更怕他在長久的付出後驟然醒悟。

燮嶠的喜歡近乎沒有任何緣由,最初她因他的主動親近而感到孤單減退,但那點欣喜的背後是無窮無盡的惶恐不安。因爲她既不知道要怎麼保持他對自己的情感,也不知道這樣的喜歡會在何時消失。

“冬榛,你的花我給你裝好了。”顏笑道。

回過神的冬榛面上淺笑道:“多謝,你照顧得很好想必也付出了不少,若有什麼我幫得上的請不要客氣。”

“冬榛,你讓人不要客氣,但你這話說得明顯就很客氣。你這是不把我當自己人呀。”顏笑似笑非笑地說。

“對不住,我不太會說話。”冬榛道。

“算了算了,把花拿走。我曉得你的意思。你們要是成了事也算對得起我了。”顏笑擺了擺手,然後把裝好的花遞給了她。

“謝了。”冬榛接過花時又道。

“走吧走吧。”顏笑催促到。

小心捧着花的冬榛順着小道向外走,顏笑看着看着又笑了。顏笑有些欣慰。這盆對冬榛來說意義非凡的花終於要被送到她極爲看重的人手中了。

冬榛走出去的時候想過把花藏在身後,等她到了燮嶠面前再拿出來。那比起捧着花向他一路走去要少點尷尬,但花盆不小她根本不可能完全遮住而且手一直背在身後很明顯就是藏了東西,所以她最後還是遺憾地打消了那個念頭。

在走向燮嶠等着的位置時她一眼都沒敢看他,只是盯着旁邊的花草看。如果她在他的注視下撒腿就帶着花跑,那就真的丟臉丟大了,所以她寧願不看人。

燮嶠沒想到會看到冬榛捧着晴淬來向他走來的一幕。最常見的晴淬來是藍色的,它也有藍白色的,不過藍白色的要更少見。淺橙色的晴淬來十分罕見,以至於他們無法確定世上是否還有相似的。

冬榛曾說過她不會把這株晴淬來贈給誰,那是他第二次感受到她的獨佔欲。此刻他甚至不敢去想她會把花給誰,因爲哪怕他常伴冬榛,他也並非能完全猜透她的內心。

含苞待放的晴淬來十分嬌豔,但他並未多看一眼。冬榛越是靠近,他就越是緊張,雖心跳如擂鼓但他神情依舊平靜,不顯露分毫。

“這花送你了。”冬榛強迫自己在他面前站定,她將花盆端到了胸前道。纖細柔軟的葉以及將開未開的花給她做了遮擋,她有意讓他看不真切自己的神情。

“爲什麼給我?”哪怕聽她親口說了,燮嶠仍不太敢相信。

“你能照顧好它。”冬榛不欲多說,她更願意將那些自己也梳理不清的感情藏在心裡。

“善於侍弄花木的人也不算少數,這花稀奇又珍貴,就算是你的也有的是人惦記,你爲什麼會送出呢?你不是把這花看得很重要嗎?”他問。

“那你爲什麼又要送我各種東西?爲什麼總是你爲我做什麼事?我就不能也替你做些什麼嗎?”冬榛垂着頭透過葉片看盆裡的土。

“冬榛,謝謝你,我很喜歡你的回禮。”燮嶠不忍心看她一直捧着花便接了過來。

“不用客氣。”雖然他的反應讓她情緒低落了不少但她還是接話到。冬榛想:如果他表達謝意時自己一聲不吭的話會讓他難堪吧……

“哪怕冬榛今後什麼都不做,也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情意。你只要開心,我便再無所求了,但你總是很難快樂起來。不需要勉強自己做些你不愛做的事。”燮嶠道。

聽完他的話冬榛忽然覺得有些無力訴說自己對他的想法。她確實不喜那些言不由衷的客套和不必要的往來,但她是真心想要送晴淬來給他的。

“我沒有勉強自己,倒是你總讓我覺得你在逼迫你自己處處以我爲先!那些話究竟是你的心裡話還是你不得不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你對我確實很好,但有時我寧願你對我沒那麼好,因爲我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那些好!”說完冬榛就從他身邊跑走,她怕自己多留一刻又說出些什麼不合適的話來。

以燮嶠的實力他可以擁有更好的前程,但爲了留在她身邊他就收斂了自身的光芒。哪怕他從未抱怨,但冬榛也深深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對他的一種耽誤。

他本可以遇到更好的人,本可以得到一個更好的將來,但一切似乎都因爲她而不存在了。她不想把他拖入沒有希望和目標的泥沼之中,她不願讓他跟着自己越來越墮落。

她的性子已經註定了她找不到活着的出路,但他不一樣。他是她一直小心藏着不願弄污的一份美好啊,她終究是不捨得看到他有一天淪落到什麼不好的境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