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經濟手段發動攻擊,對於王永江來說是一個很新鮮的課題,在他的意識裡,還沒有這些東西。不過弗雷德就比較清楚,整個西方世界就在圍繞着資本轉圈,很多時候,經濟攻擊雖然沒有真刀真槍那麼暴力,但是往往造成的危害更大。
“張,理論上這個辦法可行,但是你手上的資金還是太少了,你要知道,日本人這兩年狠狠地發了一筆戰爭財,手上握着大筆的資金,貿然行動,只會把我們手上爲數不多的資源消耗一空。”
“老朋友,我當然沒打算直接動手,那和找死有什麼區別。我想先引爆俄國的債券危機,正金銀行必然會受到影響,而正金銀行在日本國內擁有特殊的地位,只要出現風吹草動,美國的財團再趁機下手,絕對能動搖日本的經濟!”
本來張廷蘭誘使日本人買了不少銀行債券,爲的是在俄國崩潰之後,讓這些債券變成一堆白紙,進而打擊日本的經濟,不過現在事情超出了控制,就要先使用這張牌。
雖然效果會差一點,但是也顧不得了,張廷蘭想了想又說道:“日本社會存在巨大的矛盾,雖然他們發了戰爭財,但是這筆錢多半都流到了財閥和政府的手上,用來發展工業,建設海軍。底層民衆的生活根本沒有改善,相反對勞動力的壓榨更加厲害,還有就是物價上漲嚴重。”
說到這裡,張廷蘭伸出了兩根手指,做了一個剪刀的形狀,笑着說道:“爲了把更多的資金流向工業,日本利用工農業剪刀差來積累資金,壓低農產品價格。擡高工業品價格。歐戰之後,糧食出口需求增加,日本政府超低價從農民手中收購糧食,用來出口換取工業發展的資本,同時又推高市場上糧食售價,日本民衆生活負擔沉重,早已怨聲載道。從明治維新以來,日本農民暴動不斷,最近工人運動也頻頻出現,這都是社會矛盾加劇的徵兆。”
最初張廷蘭提出要搞亂日本經濟的時候。弗雷德只覺得他是在癡人說夢,不過經過張廷蘭的一番分析,弗雷德猛然發現,看起來蒸蒸日上的日本經濟,的確有着嚴重的隱患。
如果將世界看成弱肉強食的動物界。那麼掌控龐大金融資本的猶太財團就是頂級狩獵者,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他們會尋找最肥。也最容易得手的目標下手。這就是資本的天性。
按照張廷蘭的這番分析,引誘美國財團對日本下手,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弗雷德凝神靜氣,聽張廷蘭的每一句話。
“日本社會矛盾重重,我們只要攻擊正金銀行。就會影響日本的匯率。要知道正金銀行可是日本唯一的外匯專業銀行,匯率不穩,日元貶值,糧食等產品價格必定上升。就形成引爆日本社會矛盾的導火索。到時候民衆遊行不斷,甚至爆發起義,日本政府麻煩纏身,自顧不暇,他們還有心思對東北下手麼?”
說到這裡,張廷蘭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弗雷德眯縫着眼睛,仔細在腦中推演了一下,微笑着拍起了巴掌:“張,我早就說過,你是經濟的天才,這個辦法可行性很高。而且日本這兩年錢袋子已經鼓了起來,正好可以下手了,美國財團多半會同意的!”
張廷蘭知道自己的分量,他能做的就是充當一個馬前卒,這個世界上,只有美國還有精力壓制日本,所以把美國人拉上戰車,纔是成功的關鍵。
其實美國早就看出了日本人的野心,對於日本獨佔東北,也十分不滿,因此無論從政治考量,還是從經濟權衡,美國人出手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拙言,這個計劃聽起來不錯,但是你千萬要記住,必須掌握好分寸,不要過火。如果日本人國內矛盾不可收拾,他們或許會更加堅定的對東三省用兵!”王永江在關鍵時刻還是提醒了一下,這種可能的確存在。
歷史上的九一八事變,除了一幫下級軍官胡來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日本政府對大蕭條束手無策,不得不通過戰爭來轉嫁矛盾。現在的日本人有着一戰的強勁需求,不至於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但是也要防備他們狗急跳牆。
“鐵龕先生提醒的很對,我會見好就收的!”
“嗯,說到底還是底子太薄,這次風波折騰下來,段芝貴怕是不敢坐奉天都督的寶座了,等到張雨亭上位之後,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建設上面吧,夯實基礎,不要輕易冒險了,搞不好會帶來了滅頂之災的。”
王永江所說的一點都不錯,段芝貴這幾天的確是如坐鍼氈,寢食難安。劫車案爆發之後,日本總領事失田幾乎天天都要找到段芝貴,對他大肆指責,要求段芝貴必須儘快緝拿兇手,給日本一個交代。
如果做不到,日本的軍隊就會自己去抓兇手,產生任何後果,都由中國方面承擔。面對氣勢洶洶的日本人,幹殿下只能忍氣吞聲,低聲做小,不住的賠禮道歉。
堂堂鎮安上將軍,在日本人面前,就好像小媳婦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威嚴。丟面子還是小事,更大的麻煩在於日本人演習不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發戰爭,一想到這裡,段芝貴就感到脖子冒涼氣。
正在段芝貴胡思亂想的時候,失田和野村又找了過來,一見這兩位,段芝貴立刻腦袋就大了。
“總領事先生,我已經派遣張作霖和吳俊升負責追查兇手了,很快就會有結果,您千萬不要着急!”
“段將軍,今天不談案子的事情了,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題的。我這次帶着野村先生過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官銀號的問題。奉天治安太差,金融也不穩定,前段時間還出現了假幣的問題,讓人失望,我建議將官銀號交給正金銀行管理!”
“失田先生,這樣不好吧,官銀號已經交給了實業團,而且這貨幣關係重大,不好輕易決定啊!”
“段將軍,如果在官銀號的問題上,你幫了我們,咱們就是朋友!”野村說道:“大日本帝國對朋友一貫是很友好,對待敵人也很殘酷,只要成爲了大日本的朋友,就算是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意外,我們也能保證您的安全,不然出了什麼意外,帝國可不負責!”
野村說話時,總是帶着一股陰森森的笑容,段芝貴聽在耳朵裡,汗毛都立了起來,這位的意思是要打仗了麼!
“鄙人當然願意做日本人的朋友,只是官銀號的問題有點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只要交給正金銀行,段將軍一定會得到足夠的補償。另外日本方面準備成立一個進出口公司,以後奉天所有商品都交給帝國,我們幫着你們和西方人談判,免得你們被該死的白人欺負了!”
失田就像宣判的法官一般,直接說出了日本的條件,根本不在乎段芝貴會不會拒絕。段芝貴此時也的確瞠目結舌,明知道日本的狼子野心,卻沒有勇氣拒絕,只能看着兩個日本人得意洋洋的離開。
“失田先生,如果支那人都像段芝貴一樣好對付,我們哪裡還會這麼麻煩,只怕整個支那都是我們的了!”
“不用着急,支那早晚都是帝國的,這一次把官銀號拿到手,再壟斷了奉天商品出口,這裡就會變成帝國新的殖民地,無論有多少財富,都會變成帝國的,支那人只配充當苦力而已。”
野村太郎也無比高興,一掃前幾日假幣帶來的鬱悶,大有指點江山的架勢。
“段芝貴已經答應了,下一步就是逼迫實業團放棄官銀號,奉天的貨幣權力,就都到了我們的手中。死二百個人算什麼,就算是兩千個人,能把東三省拿到手中,也是值得的。那幫傢伙絕對不知道他們的生命這麼值錢!”
野村回到正金銀行,就一面調集資金,一面聯絡奉天的日本駐軍和浪人。上次和實業團較量,野村吃了一個大虧,損失了好幾百萬。這次野村也學聰明瞭,實業團有張作霖支持,又有奉天商人作爲後盾。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要想對付實業團,光憑着經濟手段,很難起效。正好藉着這次的事件,調動武裝力量,直接明搶。支那人絕對不敢在這個關頭,和日本直接對抗,那樣只會引起中日之間的戰爭。
自以爲抓住了實業團弱點的野村瘋狂籌備起來,召集了三百多名浪人,同時又和駐軍聯繫妥當,讓軍隊作爲浪人的後盾。偏巧此時張作霖還不在奉天,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野村一連準備了五天時間,他甚至已經擬定了官銀號的新的管理層,還羅列了一大堆奉天能夠出口的戰略物資,每一樣都是油水十足的大餐。
野村正準備飽餐一頓,就在此時突然從俄國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尼古拉大公涉嫌非法走私商品,盜賣黃金,竊取軍火等等罪名,被皇后下令軟禁起來,大公控制的斯拉夫銀行也被查封,據說發現了大量的違規賬目。
斯拉夫銀行瞬間就倒了,發行的銀行券和債券都變成了廢紙一堆。野村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就好像五雷轟頂一般,身體都僵硬了,一動不動。